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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_晓渠【完结】(26)

  由于过早夭折,很多人并不知道景皇帝有八皇子一说。但十几年后,宫中出了位“翩舟公子”,极得景皇帝宠爱,甚至得了钦赐的皇姓郑氏。当时传言甚多,有人说,当年庄洛兰自尽时并未带着儿子,而“翩舟公子”就是那个偷偷养下来的,却不被皇家承认的八皇子。无奈,景皇帝对“翩舟公子”的保护甚为严密,见识过他真身的人,少之又少,遂成了迷一样的人物。

  叶文治想,不管是龚放,还是大胆提出“八皇子”的大臣,若只是熟知典故,了解的也不过是这一段罢了!若他真是当年那几个漏网的知道内幕的人,如今跳出来,想拿这一事要挟自己为他们所用,也不会这么与皇上摊明真相。不管怎么样,他都还有时间,来下定决心。

  叶家派来谢恩的,果然是叶知秋。洪煜欣喜地看着跪在面前的身影,心中不禁赞叹叶逢chūn对他的心思,倒是抓得很准。洪煜未如先前那般急忙地叫他起身,他借着书房午后有些暗淡的阳光,悄悄地观察着知秋。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年他穿着素白暗绣的衫,也是这般乖巧地跪在自己面前……

  洪煜走到知秋跟前,蹲下身,扳起他紧紧贴着手背上的头。知秋却仍旧低着脸,有些红。

  “还在生朕的气?”

  “臣,臣不敢。”

  “那就起来吧!”拉他站起来,“过来跟朕下盘棋,可是很久没跟你切磋。”

  知秋坐下,洪煜对送上茶点的太监说:

  “前些日有人送来的枇杷露,你去找来。”

  说完转头又问知秋:

  “听说你咳嗽得厉害,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洪煜见棋盘摆好,一边琢磨着如何开始,一边说:

  “年轻好,恢复很快。那日朕背你回来,你昏得人事不知,可把朕给吓坏了。”

  知秋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有些不知如何。虽然病得糊涂,当时的感觉还是有些记忆,恍惚间觉得有人背着自己,原来却是他。好在坐在对面的洪煜并不留意他的反应,眼睛都盯着棋盘,似乎专心在研究怎么走棋。两人如以前一般,下着棋,若有若无地聊。

  “龚放说这一段太子在你的管教下,颇见起色,为人不似先前刁钻,功课也见长进。”

  “太子若有进步,也非臣之功劳。”

  洪煜便觉得这一句话说得很含糊,沉默片刻,仔细琢磨了一阵。

  “知秋怎么看太子?”

  “玉不琢不成器,可jīng雕细刻,也非一日之功,皇上要有耐心。”

  洪煜点点头,知秋这话也算明白,他心中渐有些数。一边叫太监将那些甜腻的点心撤下去,换些清淡慡口的上来,一边问起“翩舟公子”与八皇子的事。

  “你可听你大哥提起过‘翩舟公子’?”

  知秋微侧着头,看着洪煜,低声重复着,“翩舟公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印象?他是……”

  “文治应该是知道,说不定你姐姐也知道,可从他们嘴里想问出点什么,可是够难的。”

  “这个人,很重要吗?”

  “不!别太往心里去,道听途说,朕也是好奇而已。”

  虽然洪煜这么说,叶知秋心里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因这名字并不是全然陌生,只是不太记得谁与他提过,也许在山上的时候,先生提过也不一定。

  虽然洪煜这么说,叶知秋心里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因这名字并不是全然陌生,也许在山上的时候,袁先生提过也不一定。

  “过几日,带朕去‘云根山’去看看,可好?”

  知秋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楞楞看了洪煜一眼。洪煜倒不为难,继续说:“朕只是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知秋当晚回去便与文治说了。那里现在常年没人住,袁先生早就离开,虽然固定派人过去打扫,还不算太破落,可既然皇上要去,定是要大费一番周折,彻底收拾。而且,文治也要知秋在跟皇上同去之前,先自己去山上,大概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不适合皇上看见的东西。

  知秋领会,隔日便上了山。他明白大哥的意思,自幼在山上长大,并不十分通晓君臣之礼,尤其袁先生虽学识渊博,却是潇洒不羁的一个人,更是不拘小节,很可能随便留下些略带不敬,或不甚合礼教的文字之类。

  又回到自己曾经住的房间,大哥看来还是很上心,桌椅上连灰尘也没有,可见打扫的人来得还是很勤。转了转,收拾了些自己以前胡乱写的漫无章法的东西,案头还放着熟悉的雕刻,是一只小鸟睡在大树枝叶的拥抱之中。那是大哥亲手为他雕的,还对他说:“我们知秋熟睡时,是安详乖巧的小鸟,苏醒时展翅,就是翱翔在高空下的雄鹰。”

  “我就做小鸟好了,”知秋说,“大哥你才是雄鹰!”

  大哥指了指小鸟依附的繁茂枝叶,道,“大哥是这棵树!”

  知秋的手指一遍一遍抚摸过栩栩如生的枝桠,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知名的暖流,游走四肢带来厚实的温暖。

  袁先生的房间也没什么变化,只是这次他走之前打扫的倒是gān净,没剩下什么。知秋总觉得大哥对袁先生的去向有些晦谟如深,不过想想先生的个xing,估计是天涯海角,即便神通广大的大哥也无法确定他的行踪了吧?

  打开柜子,里面空空的,知秋忽然瞥见角落里的一个暗盒。那是只有他跟先生知道的小地方,开始先生得了好酒,都会偷偷藏在那儿。给他发现之后,索xing藏也不藏,一拿到手,直接喝个gān净。

  纯粹因为好奇,知秋拨开暗盒,里面却放了紫色的锦囊,附一封信,写着“知秋亲启”。他却觉得好生奇怪,先生为何要在这里留东西给自己?拿出信来看,很短,却是先生的笔迹。

  “若有人发现这里,定是我淘气的徒弟,反正这份礼物,本就是留给这小鬼。收好,永远留着它。

  后会无期。

  袁”

  锦囊里的东西拿出来,只是个寻常的纸条。上面写着两句:“如此星辰非昨叶,为谁风露立中宵?”

  角落里,写了个小小的“舟”字。知秋看得出,“舟”是袁先生的笔迹,而那两句分明不是袁先生写的。写字的人又为何要把“夜”,写成“叶”?眉毛皱得紧,心中迷团拥簇上来。

  回到京城,直接去了文治府第。门前停了一辆素淡的四人轿,因为下午下了点雪,留下一团乱糟糟的脚印。门房的管事为他开了门,迎进院里。知秋问他,是有客人来吗?回答道,太子府龚大人来访,与将军在书房会谈,将军有jiāo代,闲人免近。

  知秋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再掏出袁先生留给他的字条,字体飘逸随xing,带一股风流俊雅。先生留下的这个“舟”字,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再放回锦囊之中。袁先生xingqíng多少有些怪异,从未送过知秋任何东西,让他好好珍藏的更少。这短短一幅字,难道有什么特别含义?

  正寻思着,门外传来大哥的声音:

  “知秋,你回来了吧?”

  注:“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作者(清)huáng仲则,这里只做引用,与本文历史背景无关。

  第十二章

  尽管面对知秋时已经放松了面容,文治眉间依旧凝聚一股严肃之色。知道他与人谈论公事时向来不苟言笑,知秋便想起突然造访的龚放。虽然他与龚放算是共同管理太子东宫的事务,原则上,大事小qíng,知秋拿主意的时候仍旧比较多,只是在功课上,龚放才说得算些。

  据说龚放因此有些不满,与叶家的来往倒是更加鲜少,这次突然前来,让知秋难免心生疑窦。可似乎大哥并不急于跟自己说这事,他也不太好问,将在山上收到袁先生字条的经过,悄悄压在心里了。

  “你后不后悔下山?”晚饭时,文治两杯下肚,忽然问道。

  知秋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准备,懵懂反问:

  “我,应该后悔吗?”

  “大哥后悔了。” 文治沉默片刻,说,“趁这次皇上邀你出游,跟皇上说搬回来住吧!只要你亲自要求,皇上不会拒绝。”

  “知秋做错什么了?”

  “倒不是,”文治暗暗叹口气,“只有把你留在身边,我才心安些。”

  从小到大,知秋认识的大哥向来是副不惧八面来风的勇敢自信的人物,今夜这般诚惶诚恐,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理由。

  “若大哥觉得如此,改日知秋与皇上说便是。”

  当晚留宿大哥家中,叶知秋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走马灯一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一件一件好似无端散乱着,又仿佛盘根错节,为了什么,隐约联系在一起。

  披了衣服,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没有月光,天是低沉沉,好似要下雪,大哥房间的灯还点着,人却站在窗外,背手望着不知名的灯火深处。远远看去,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不知为何,知秋总觉得诗句里故意写错的“叶”字,说的可能就是大哥,许是相似的某个夜晚,另外一人,也如此孤独立着,怀念着,此“夜”非彼“叶”。更凉露冷,冰欺霜压,是否真能等到,风雪夜归人?

  同样暗沉沉的夜色下,鬼魅样的yīn影轻扫过“雍华宫”宫墙,少顷便无声入了叶逢chūn的内寝。已是接近四更天,夜是黑得无边无际。叶逢chūn并未入睡,早打发了各处奴才,寝宫里静悄悄。

  “你倒是来得早。”逢chūn压低声音说。

  “恐今夜有雪,要赶在雪落前离去,‘娘娘’有何吩咐?”

  “你帮我打听一下,最近可有可疑的人与大哥联系。”叶逢chūn依旧慵懒躺着,没动,隔着帘子,再说:“我还有个疑问,想问问你。”

  “‘娘娘’请问便是。”

  “知秋下山之后,袁先生还在山上吗?”

  “不在了。”

  “去了哪里?”

  影子停顿片刻,似是有些犹豫,逢chūn不bī问,只等他回答,果然,他终还是说出来,简短的两个字:“没了。”

  逢chūn心下一凉,“大哥动的手?”

  “不是,三公子进宫不久,袁先生便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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