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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_晓渠【完结】(32)

  “那你晚上要做什么?”

  “去姐姐那里用膳,顺便跟小皇子玩一会儿。”

  “怎么洪汐在他母亲那里?”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有专门抚养,与母亲相处的时间不能与平常人家的孩子比。

  “说是会走路了,今晚姐姐获准留宿一晚。”

  “哦?朕也跟你去凑个热闹!”

  洪煜最近对皇子公主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尤其是对太子的培养,文功武课都督查得紧。知秋早就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只是先前并未太过留神,如今秘密公布以后,原来后宫朝野,每一桩事都来去有因。

  他猜想不管这事龚放知道多少,他都不太可能与太子说过。一是太子年幼,尚无甚深城府,二来,他目前并不想置叶家于死地。知秋是真没想到貌似迂腐的龚放,竟是一直窥视叶家的幕后之手。

  天xing使然,哪怕知秋将周围看得如何一清二楚,要他跟那些人一样翻云覆雨,他狠不下心,也下不了手。每次洪煜含笑凝视他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那块yīn影,会被洪煜全看了去。叶逢chūn旁观者清,隐隐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他,这日寻了机会,趁着皇上带一众家眷亲臣祭天出巡,私下派影子联络了大哥和知秋两方,约好会面相谈。

  皇家仪式冗长无聊,循规蹈矩完成,并未急于回宫,皇上却是好兴致地独带知秋登山去了,除了近身卫士,谁也不带,统统命在山下行营中等候。逢chūn到约定地点,却是发现连大哥也未来,旋即感到不妥,连忙撤身离开。

  回宫后不久,流言小心地掀起蔓延,说是逢chūn趁皇上不在行营的功夫,招人去了,还说“雍华宫”夜间常有陌生男子来访。逢chūn顿觉身边有他人耳目,心思不宁,寝食难安。

  半年时光,来不及驻足,便悄然没了。这段时间,洪煜虽按兵不动,并未对中书省的势力大做裁撤,却暗自架空了不少职位,六部中要事,几乎都要直接送到他手里处理。

  朝廷上纷传这一切都是皇上受了叶知秋的影响,而叶三公子的行为,表面上是帮皇上固定君威,加qiáng皇权,实际上不过是变向发展叶氏势力,从头到尾,朝中权利不减反增的,只叶文治而已。

  金秋将至,窗外皓月当空,夜深人静的时候,洪煜时常无法成眠,调养安神的药没少吃,就是不见效果。洪煜武人体格,睡眠向来不多,索xing将时间都花在御书房,挑灯夜读是常有的事。

  这晚,白花花的大月亮就挂在半敞开的窗口,他停了手里的笔,望着那一簇簇雪白,有些失神。御前太监白喜悄然走进来,又怕扰了他清静,小声说:“万岁爷,叶大人求见,在外面候着呢!”

  朝上“叶大人”颇多,这么晚来见他的,唯独知秋而已。故身边奴才并不需要细禀。洪煜略感惊讶,他知道这人起居很有规律,偶尔奢侈一下,也是自己迫着他陪伴,极少这么主动找上门的。

  “传!”

  知秋不是空手而来,捧着托盘,一壶酒,两碟清单点心,还有一支开得新鲜的桂花应着景。洪煜暂忘了之前心中忧郁,打趣地问道:“叶大人怎突然有了这兴致?叫朕好生受宠若惊!”

  知秋哭笑不得,只道:“皇上是一心只想把知秋往断头台上推了!”

  “怎会?朕说的都是心里话!你来,朕很高兴。”

  “听说皇上最近夜间睡得不好。”

  “你消息倒是灵通。”

  “后宫总管都是我安排的,到处都是我的耳目,结党营私是知秋的专长,怎会连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洪煜明白近日参奏知秋的本子很多,大都提点他对叶知秋暗cha耳目,建立朋党的行径小心。知秋倒不以为怃,只偶尔拿出来打趣,也不去刻意解释,有次还是洪煜问他怎么想,他也只淡淡说了一句:“知秋相信,皇上心里,比他们有数。”

  有时候,注视着他清澈无比的眸子,不管是颦是笑,从不带一点杂质。即使那次他酒后目露愁容,对自己说,“知秋是凡人,有不能启齿的隐私,不与皇上说,是不想欺骗您,就请皇上留一点点空隙于知秋吧!”自己那么深信不疑,这样的知秋,绝不会骗自己。

  酒入杯,是清澄的浅碧,知秋撕了两片花瓣进去,递给洪煜:“今年没有桂花酒,就将就一下吧!臣敬皇上一杯!愿皇上,能夜夜好眠!”

  “好!好酒或是良药,朕倒忘了。”说着一饮而尽,“说到桂花酒,不是你提,朕还真没留心,今年那里的贡品确实晚了!”

  “是给叛军截了。”知秋说,“今夜八百里加急的折子进了京,jiāo到了兵部,估计明日早朝就呈给皇上了。”

  这话将洪煜前些时间的计划又再提出来。南方军患已数年,就如同一颗毒瘤,竟是渐渐生根,根除的难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立秋后,天气凉慡,尤适合北军南征。

  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统一疆土的洪煜决心,这次定要全力以赴,再不能拖泥带水。此事在朝中提出,大多数人同意,却在挂帅人选上争执良久,难有定论,让洪煜好生心烦。

  “这南向征讨的事,是不能再拖延了。你有何想法?”

  “皇上问过臣了。”知秋再饮了一杯,“道理皇上是比谁都清楚,朝中论声望,论军威,论作战经验,能胜任南伐重任的,大哥是不二人选。这一点,即使我不姓叶,也会这么说。何况,他是我大哥,我自然信他胜过别人。”

  “你倒不扭捏,也不怕人说你任人唯亲?”

  “谁这么说我,就让他举荐个更合格的人来!此事不容置疑,若非有人说我任人唯亲,臣认了。”

  “帅印,朕除了文治,还真不放心给别人。朕愁的,不至这些。”

  “臣知道,粮糙,先锋,督军……这么多人事,人人都抢,皇上也要考虑着牵制和权衡。”

  “你倒不气朕信不过你大哥?”

  “气,”知秋此话一出,洪煜给噎得楞住,心里正想这小子还真敢说,又听见他继续,“不过皇上的忧心不是空xué来风,为人君者,凡是要考虑周全,冒冒然将大军大权jiāo与人,更不明智。”

  “你是夸朕?”

  “皇上深思熟虑,又开张圣听,岂是寻常人品论评价的?”

  洪煜为他添了酒,又夹给他些点心,怕他空腹喝酒不舒服,接着,敞开心府,问他:“今夜不准跟朕绕圈子,把你心里话说给朕听听!”

  “臣什么时候绕过皇上?南方匪患猖獗多年,越是拖延越难铲除,这皇上早就知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也不用臣来说,过去两年风调雨顺,国库相比前两年,确实丰厚不少,借天时地利,再来个人和,没有不胜的道理。至于大哥,”知秋忽然停顿下来,眼光在月亮底下,象两潭深不见地的净水,“知秋愿用xing命保证,他绝无叛逆之心,不管是他今日位高权重,还是将来位更高,权更重。”

  “因为你心向着朕吗?”

  文治对知秋的异常宠幸和关心,洪煜虽然并不是全未留意,可他从没怎么直接地跟他们兄弟肯定过。他想,以知秋的xing子,不会刻意地说谎,倒更加惹得洪煜好奇,他会如何回应?

  “也因为,大哥心中有数,皇上是难得明君,知国有方,胸怀大志。皇权授命于天,事关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大哥并非混人,不会逆天而行。”

  也因为?他竟是全不否认,洪煜心中轻微地翻腾了一下。

  “不管朕有没有这么好,有知秋的肯定,也不白做这皇帝一回!来,等明年大军得胜,送你最纯正的桂花酒,到时不醉无归!”

  那一夜,月光下相拥而眠,身边再不是空dàngdàng的龙chuáng,洪煜整夜无梦,好睡到jī鸣。醒来走出书房,天边露出鱼肚白,西方满月未去,剩下淡淡美好的轮廓。他心qíng大好,转身正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知秋,他走上前,伸展双臂,将那人抱在怀里,郑重在他背后拍了拍:“有你真好!真好!”

  出了南城门,京城的繁华遁了形,仿佛所有嘈杂热闹皆关在高大城墙之内,野外一片空寂。马蹄踩在泥泞的路面上,“咕汲咕汲”地响,灰暗天空又毛毛地下了雨,不大,带着秋凉。

  “到前面驿站停一会吧!”叶文治对身边的知秋说,“等雨停就回去吧!天快黑了。”

  知秋下马,甩了甩披风上轻飘飘的水滴。驿站刚刚修缮过,因为天气不好,连卖热茶水的摊子都没有。四面天色苍茫,尽目萧索。知秋朝不远处瞅了瞅,隐约几处人影,随着两人停下来,也远远停了,大哥近日出门是越发小心了。

  “有两次,我请他跟一起走。第一次,在父亲被罢黜以后,举家返乡前,我以为他是憎恨宫廷生活和斗争的,便想偷偷带他走。他当时的表qíng,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你个小孩子,怎知这世间如何?’,那次,他失了自由。第二次,翻山越岭,我想太子没了半壁江山,却没想到,仍旧能灭我如蝼蚁。公子本想笑我,却没笑出来。他说,‘你怎么,还没长大?,那次,他丢了xing命。”

  文治话语中无限沉湎,似又回到那黑白的岁月里,他不要命地追着,而他心里的那个影子,永远隔着几步的距离,幽幽看着他。那几步,看似不远,却是他永生不能跨越的距离。

  知秋似乎想起什么,将事先放在袖子里的一张信笺拿出来,递给文治:“这是老师留下来的,他以前,也是爹的师傅吗?”

  文治展开,顿时给那熟悉的字迹惊懵了,他的手颤微微的,喉咙抖了几下,平日刚毅的脸部线条,忽然柔软下来。

  “公子出事以后,随身侍候的人都给太子杀害,唯独师傅逃过此劫,后来辗转回到京城,作了父亲门客,那时候,你才三四岁,他一眼便认出,提出愿意在山上陪伴教育你。”

  “你教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生前所做,对吧?打坐,舞剑,写字,习画,下棋……所以我跟他,才如此惊人之象?”见大哥并不多言,知秋心中有数,不再追问,换了话题,“所以,父亲再拜相之后,大哥便开始拓建军权,愈加qiáng大,再不做因劣势而输的弱者,对吗?”

  “我只是想,在自己希望坚持的时候,不会再被迫放弃。”

  “坚持什么?大哥,你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冒着灭门危险,费尽心力再复造一个他,又是何苦?”知秋说来,胸中无法自抑地再度澎湃起来,他qiáng自沉了沉气,正要开口,却听文治抢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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