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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霸天下_流玥【完结+番外】(57)

  “原来这位就是靖晏王。小民今日有幸得见,实在是惶恐。” 久经训练的戚海,闻言立刻转向那青衣人施礼道。

  “免!”清冷的声音传出,仿佛玉石相击一般。悦耳则悦耳,却无半分生气。只听得戚海心中一寒。

  偷眼望去,这位靖晏王的相貌与靖安王确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五官更加jīng致俊美。他的眼睛是湛蓝的色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配上一头雪色长发,整个人倒像是冰雕玉琢一般。看来竟不似活人。

  “这段时间王弟总是忙于政务,很少见你有放松的时候。便是宫中赐宴,王弟也总是借故推脱。尤其是自打半年前,你一夜白头之后……”

  “王兄多虑了!”没等炼峥鹄的话说完,已被炼峥云硬生生打断。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无理,炼峥云勉qiáng挤出一丝笑纹道:“为父王分忧是身为臣子的责任。本王所做之事,比之两位王兄还差得很远。尤其是三王兄,可以说是父王最得力的臂膀。如此夸赞的话从王兄口中说出,岂不让小弟汗颜。”

  炼峥鹄眼中闪过一缕yīn鹜,口中却是慡朗的笑声:“王弟这般夸赞为兄,为兄也要汗颜了。原来王弟只是想多帮父王分忧,为兄还以为王弟对歌舞并无丝毫兴趣呢?”

  “王兄误会了。不是小弟对歌舞没有兴趣,而是看过最好的以后,对其他的便没了兴致。” 炼峥云将炼峥鹄那瞬间的凶狠看在眼里,应对时便多了几分小心。

  “最好的?你是说玄武的流玥吗?” 炼峥鹄微有些不屑的笑道:“大哥在出使回来以后,也对府上的歌伎百般挑剔。我就不信,他能比得上这些活色生香的美人。”

  正说着,炼峥鹄突然记起:在炼峥云面前,“流玥”两字是不能提的禁忌。毕竟说得再冠冕堂皇,炼峥云在玄武的身份,也不过是个任人玩弄的侍从。这件事是白虎皇室公开的秘密。父王也为此事一直觉得对炼峥云有所亏欠。因此在他回国后,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封赐颇多。在政务的处理上,对他也是颇多依仗。若不是他体内那一半玄武之血,恐怕他会是自己登基最大的威胁。为了顾及炼峥云的脸面,父王甚至对自己和大哥下过严令,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更不得借此折rǔ于他。自己本想借着此次机会拉拢于他。眼看他在自己不慎失言之后,面上的寒意骤浓。心中不由大是懊恼。急忙对一旁侍立的戚海说道:“你站在那里gān什么?还不赶快让凌舞开始!本王警告你,若是不能让我王弟满意,本王就封了你的红裳苑!”

  “是,小民自当尽力而为。” 戚海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答应的虽然慡快,冷汗却已然流遍全身。只盼老天开眼,这靖晏王莫要太过挑剔才好。冲着身旁丢了眼色,便有机灵的,跑到后面去传话。

  恭谨的上前行礼道:“请王爷赎罪,小民要先将厅内的灯火全部熄灭。”

  “这是为何?”开口的是炼峥云。答应炼峥鹄来这风尘之地,自己本就不太qíng愿。只是这朝中的势力早已分成了两派。目前只有炼峥鹄才能与炼峥隆分庭抗礼。自己若想在朝中站稳脚跟,就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但此刻要将灯火熄去,炼峥云多少还是有些顾忌。口气也冷了下来。

  “这是舞蹈的需要。请王爷见谅。” 戚海战战兢兢的回答。

  “可笑!” 炼峥云冷冷的哼道。神色间,极为不耐。

  “但……”

  正在戚海十分为难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悠悠的传出。

  “两位王爷竟连看一支舞的胆量都没有么?”

  炼峥鹄勃然起身。哪知没等他怒斥出声,炼峥云手中的酒杯竟失手落地,摔出了一片脆响。

  “王弟?” 炼峥鹄诧异的看着有些神qíng恍惚的炼峥云,十分不解的开口唤道。

  炼峥云闻言一惊,不由暗恨自己心神不稳。明知道那人已然亡故。自己也已偷偷的叫过、骂过、哭过、疯过。直到一颗心破败不勘,再无分毫的生机。除了为他报仇,自己再想不到拖着这具行尸走ròu的理由。但为何在听到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声音时,早已死透的心还是会重重的跳上几下。紧接着便是彻骨的疼痛。

  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头上如雪般的白发,炼峥云不禁苦笑。它年若是能在地下相逢,也不知他可还能认得自己?还肯不肯拥抱自己?还愿不愿对我说一句:你是我的人!?

  “罢了。熄灭便熄灭。你我兄弟总不能让一个舞伎看轻了不是?” 炼峥云淡然开口。抬手将炼峥鹄扶坐了下来。看在与他声音相似的份上,这次就放你一马吧。

  “多谢!”那声音依旧平静,似乎并不太在意炼峥云的宽容。紧接着淡淡的吩咐:“戚海,还不速去准备。”

  “是!” 戚海应声而动。不足盏茶时间,舞台上已挂上了四、五淡蓝色的帐幕。一条白色的布索垂挂在舞台中央。一面大鼓立在一角。

  丝竹之声缥缈而至。八个妙龄少女身穿明艳的舞裙鱼贯而出。她们轻笑着、旋转着,手中红、huáng两色的轻纱好像烟霞,映照着娇俏的面容。众女的舞动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每人在舞至客人桌前的时候均翩然行礼。柔软的腰肢像是会折断一般。礼毕,八女如归巢的rǔ燕,迅速来到舞台前的灯烛之处。舞台两侧共有八座主要烛台,呈半扇型分布。此刻每座后面都站定一人。

  “凌空一舞红尘醉,但求世人莫心碎!”低低的吟唱由帐幕后传出。

  八女随之轻声吟唱,厅内的烛火一盏盏熄灭。先是客座间的烛火,后是由八女控制的主烛。在低媚入骨的丝竹声陪伴下,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炼峥云与炼峥鹄都是习武之人,厅中的黑暗并不能完全影响到他们的视力。但黑色本就是让人产生紧张和恐惧的颜色。因而两人也不自觉的运功于耳,仔细捕捉身边的所有声响。

  只听得丝竹声逐渐变小,几声清脆的银铃声点缀在其间。好似顽皮的jīng灵在眼前欢快的跳跃。

  终于,丝竹声全然消失了。正在两人仔细聆听银铃的脆响时,铃音突然带着布帛的破空之声飞向舞台的角落。

  只听“咚”的一声,雄浑的大鼓被敲响了。一个略带豪迈之气的清亮歌声划破了一室的寂寥。

  “混沌初开惊雷响,雨骤风狂。孤独的灵魂在天地间游dàng。找不到心之所向。……”

  吟唱中,一条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龙形,自舞台正中缓缓飞落。以炼峥云的目力,隐约可以看到半空中有一个攀附在布索上的人影,正在曼妙的舞动。此人便是那个叫凌舞的舞者吧。她真的是女人么?虽然那身躯看来柔若无骨,其间蕴藏的力道却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带着一丝凌厉的气势。仅管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炼峥云心中的戒备却更深了。

  银亮的龙形巧妙的绘在凌舞的脊骨之上,显得浮凸有致。凌舞缓慢却幅度极大的动作,更是令它看来灵动非常。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直到那银龙平伏于地的时候,一丝银亮陡然从舞者手中弹she而出。清脆的铃声与浑厚的鼓声几乎同时响起。舞台前侍立的八位少女,闻声将主烛逐一点燃。她们手中艳红的薄纱已然提前罩到了白色的灯罩上。整个舞台在红光的映照下,弥漫着犹如血雾般的色泽。红光将淡蓝的帐幕沾染成一片神秘的紫。唯有舞台正中匍匐的人影,周身包覆着深深浅浅的红。像是要融在这片血色之中。

  然后,那人影动了。如同风一般旋身而起。清亮的歌声转而轻浅却苍凉。

  “……宇宙洪荒,厮杀的战场。无数生灵被埋葬。冷眼看死亡,笑得张狂。只因在这片大地上,唯有无心方能看到真相。淡漠的坚qiáng,抵不过疏离的目光。学不会温柔的模样,却连自己都遍体鳞伤……”

  当那变幻的修长身姿,如烈焰般升腾、燃烧之时,炼峥云的心魂仿佛猛然被重锤击中。手中的牙筷在炼峥鹄惊叹声中寸寸断裂。血色的光影在舞者身上流动。虽然看不见她的相貌,但那如凤凰涅磐般,华美而又决绝的神韵,与那人如出一辙。渐渐的,舞台上翩若惊龙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红衣重合到一处。滚烫的泪,自炼峥云的眼角滑落。

  神呐!求你千万不要开这种要命的玩笑。炼峥云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楚。若再来一次,怕就真的疯了。

  就在炼峥云几乎要冲上台去的时候,又有一颗银铃从凌舞的手中激she而出。鼓声响起的同时,主烛上艳红的灯纱已由八女逐一换成淡金色。

  舞台上的血雾逐渐散去,好似阳光普照大地。台上的帐幕,呈现出淡绿的色泽。一派生机盎然。已然变成淡金色的人影,遍身的烛光闪烁。褪去了如侵略之火般的血艳,那舞却更急了。连歌声都炽烈起来。

  “……生命无常,如刹那的火光。无所求的立场,却在沉静中绝望。耳中话语似糖,暖至心房。无法言喻的力量,在寂寞的灵魂中滋长。收敛起锋芒,宁愿在凡尘中舞至癫狂。……”

  凌舞的歌声犹如山林中的野火,肆意的蔓延。歌者激越的qíng绪中,众人只觉得有一丝淡淡的喜悦从歌中渗透出来,温柔的在心头流淌。那如艳阳般耀眼的身躯,更是舞出了令人血脉沸腾的力量。

  就在观者忍不住会心一笑的时候,凌舞已如蛟龙般,腾身而起。张扬的身姿瞬间凝固在众人眼中,那份奇特的感觉就像是凝固了时间。

  然而就在此刻,眼前的一切再起了变化。

  “……心灵在飞翔,幸福的模样。直至刀锋斩断了翅膀!……”

  歌声中弥漫的生机好似被利刃生生斩断。痛楚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凌舞躯体中的力量,仿佛在刹那间被抽得一gān二净。就像断翅的蝴蝶,飘落尘埃。

  但表演却并未结束。凌舞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划出曼妙的弧度。观者的惊呼尚未出口,大鼓再次被自凌舞袍袖中she出的银铃击响。台前的八女应声开始了极轻的哼唱。便是炼峥云运功于耳,也不过隐约得闻。

  “手中ròu,杯中酒。得意需尽欢,莫待白了少年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怎知新欢旧爱在心口。良宵淡月人空瘦,疏影也风流。”

  同一个旋律,却有着不同的音高。歌声汇合在一起,竟丝毫不觉杂乱。反而凸现了舞台上孤绝凄冷的气氛。除了舞台两侧已经恢复其原有色泽的四座主烛,其余灯火在八女的吟唱中逐渐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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