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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鸣廊_彻夜流香【完结+番外】(51)

  布尔布泰笑道:“原来你们是熟人啊,小莲,人家小夥子长这东西很正常的啊。等以後像我这样娶个貌美的夫人就好啦。”

  小莲见他当众调笑,不由啐了他一口,道:“我同小宋说一些悄悄话,不要你听。”

  布尔布泰连连陪笑道好。小莲便拉着方停君出了帐门,一口气跑出老远,左看左看无人,才抚着胸道:“公子,你,你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是宋兵的细作吧。”

  “若说我是,夫人是不是要告发我?”方停君笑道。

  “你说什麽啊?”小莲眼圈一红,怒道:“就因为我嫁了一个蒙古人,你便要像大家一样瞧我不起吗?”

  方停君长长作了一揖,正色道:“是我的不是,你别见怪。”

  小莲方转怒为喜问道:“公子此来为何事?”

  方停君若有所思道:“你刚才替各个大营分派什麽?”

  小莲手一指那些散在场地上的推车道:“一些刚洗过的衣物。还有一些给士兵的gān粮,他们打仗一打就是一天,退下来的时候好吃上两口,再有力气打。”这麽说着忽然想起这些人打得都是他们汉人,不由神色一黯,也有一些惭愧。

  方停君看着天边微沈的夕阳,道:“他们攻打的地方就是我镇守的钓鱼城。现在忽必烈不分日夜的进攻,我很难说我还能撑几日。只要钓鱼城一失守,重庆就失了屏蔽,到重庆再失陷,整个大江以北都会成为蒙古人的天下。”

  小莲失声道:“那,那这可如何是好?”

  方停君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跪在小莲的面前,弄得小莲慌忙去拉他,拉不起,只好对跪在他的面前。“公子,你有事好说,不要折小莲的寿。”

  “我们现在有一个机会,那些送来的盘香放了一些特殊的糙药,蒙古士兵闻了会上吐下泄,症状会似疟疠,这样忽必烈就会不得不退病。”方停君缓缓地道。

  “这主意是好,不过忽必烈已传令不许给营地送非必需物。”小莲皱眉道,她一抬眼看见方停君眼里殷切的目光,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吓了一跳,颤声道:“ 你要我私下将盘香放在各营地里来领食物的推车上。”

  方停君不说话,只是弯下腰给小莲磕了一个头。小莲呆呆地看着他磕完了这个头,才有一些凄然道:“我曾等着公子返回,足足等了你四年,没想到才与公子见面,公子便我要做这断头的事。”她看着依旧伏在地上的方停君,半天才叹息道:“罢了,我不为公子,也要为我们汉人。”

  方停君方才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小莲,有些嘶哑地道:“你若是咬定不知,不要留下残香,他们也未必能定你的罪,只是你夫君的管事做不成了。”

  小莲叹气道:“不做这个劳子的管事最好,免得我每天夜里连觉都睡不好。”她摇了摇头,突然微笑着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方停君脸道:“如果你真感激我,以後就不要在脸上弄这些劳什子东西,好吗?丑死了。”她说着笑了起来,方停君也陪着她一起笑。

  布尔布泰很有一些贪杯,老八拿出从城里拿的好酒,两个人躲在帐篷里喝了个天昏地暗。外面方停君则帮着小莲将那些盘香暗放在推车里。

  小莲放完了最後一盘,方吐了一口气回转身来,见方停君站在夕阳下,虽然是一身灰皱的粗布衣服,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是随意的乱挽在脑後,脸上更是弄得满面疙瘩,可是他往那里一站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小莲不由拿自己的丈夫同方停君比较了一下,可惊奇地发现,原来她嫁给布尔布泰也不後悔。

  第十二章 宿命

  方停君返回钓鱼城後与王坚又坚守了几天,一天夜里,蒙古军队的进攻突然停止了,寂静的夜里忽然没有了雷鸣般的嘶杀,那种空旷反而令守城的将士心中忐忑不安。王坚一连派出了几个探子前往蒙古大营查探。但是山下的蒙军大营防范极是森严,探子不是被杀就是不得不中途返回。

  安静了几日之後,蒙古大军开始整体後撤,仅余小队人马护卫大军的後退行动。至此从宝佑九年二月至七月,这场打了整半年的钓鱼城之役以蒙古大军不得已撤退而大获全胜。蒙军刚撤至重庆附近的温汤峡就对外正式宣称蒙哥应染疟疠而亡。由於主线战场的失利,原本已经突破了长江天险的忽必烈的东路军,以及从云南已打至长沙附近的兀合良台都只能全数撤军。

  同年,忽必烈轻骑北返燕京,於上都开平自立为汗,建元中统,并整合了南下的军队,亲率大军对已在和林登基的阿里不哥开始了讨伐。忽必烈同时还接受了郝经的提议,继续加qiáng与贾似道的联系,并不时差人贿以重金,又对南宋提出和谈的要求。正因如此,南宋原本与阿里不哥密约派兵侵扰忽必烈後方的行动也被贾似道一阻再阻而耽搁下来。

  chūn去chūn来,又过去了三年。阿里不哥的军队在骁勇善战忽必烈军队的打击下,只能北撤至阿尔泰山附近。

  郝经掀开忽必烈帐篷的帘子,见他又呆坐在那里看着手上那被撕了又重新糊起来的画。郝经只好轻咳一声,他虽然不能理解男子之间怎麽会有这种感qíng。但看来这里头的疯狂竟然一点也亚於那些痴男怨女。

  “你回来了?”忽必烈头也不抬淡淡地道。

  “正是,我将影子们的消息都拿来了,可汗可要听听。”

  忽必烈微点了一下头。

  郝经清了清嗓子,道:“可汗你让人送去的那些……那些图,果然很管用。”忽必烈差人画了不少方停君与他的chūn宫图拿到南宋去分放,郝经当时实在费解,因为这不但是羞rǔ方停君,也是羞rǔ他自己。“南人最是讲面子,如何敢让人得知这麽一位刺杀了敌国国君,拒蒙古数万大军与城下的英雄,竟原来靠得是去当敌人的娈童,出卖自己的色相。别说给方停君一官半职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更加是提都不提,生像似没有这个人。刚开始赵祺还拼了命去搜查那些图。後来实在搜不清也只好算了。看来他也只好断了靠他弟弟,将他舅爷舍弃的念头了。”

  忽必烈没有说什麽,只是冷冷一笑。

  “听说最近赵祺宴请群臣,自己喝得半醉,竟然听从贾似道的提议,将方停君召去让他陪酒弹琴。方停君倒是当场抚琴一曲,还唱了一首歌,但夹了一段他们南词人辛弃疾《水龙吟》里头的几句词。”

  他还未开口,就听忽必烈淡淡地道:“元老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正是!”郝经叹息了一声,叹道:“看这几句词,方停君倒也没有什麽恶意,不过是劝贾似道应当隐退。但是据说贾似道当场勃然大怒,便要拂袖而去,如今他权势昭昭,赵祺如何敢得罪他,於是便令方停君罚酒,只把他灌得个酩酊大醉……”

  忽必烈沈默了一会儿,方才冷笑道:“看来他是天生喜欢作践自己。”

  “没想到方停君如此狡猾多端,却在几张chūn宫图上栽了个大跟头,对这种事一点法子也没有。”郝经有点感叹的说了一句,可惜那个於敌军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年青人,现在却只能任人羞rǔ。

  “他对这种事脸皮极薄,这些事他是应付不来的。”忽必烈轻叹了一声,眼光又落回了那一张图,似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眼里闪过一丝甜密,但随即便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片森冷。

  这时有亲随进来添茶,忽必烈像是随口问了一句:“那只鹦鹉喂过了吗?”

  亲随连应声道:“可汗,你刚才已经让我喂过了。”

  忽必烈一愣,问:“我已经让你喂过鹦鹉了吗?”

  亲随笑道:“可汗都问过好几回了。”

  忽必烈眼中的神色闪烁不一定,走到鸟架上轻轻逗弄那只鹦鹉,那只鸟与忽必烈已经是极亲密,跳过来亲啄他手指。忽必烈抚摸了它一会儿,突然抽出腰刀竟然将那只鹦鹉劈死於脚下。血溅了那亲随一脸,吓得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郝经也被吓了一跳。

  “别害怕,同你们没有关系。我忽必烈此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一事一物用心太多。”忽必烈淡淡地道,他转头问惊吓中的郝经,“还有什麽其它的吗?没有的话,就退下吧!”

  郝经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道:“据影子说,这是方停君在醉後写下来的。”忽必烈接了过来,然後挥了挥手,郝经与亲随便连忙退了出去。

  忽必烈将手中的纸展开,上面行了一首词,字迹便如同方停君这个人秀气但不失遒劲。

  忽必烈轻轻念着那首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他念完了,深叹了一声,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停君,你心生退意了吗。可惜实在太晚了,太晚了。”他慢慢将那纸撕成碎片,冷冷地道:“停君,你早已绝了自己的退路。”

  他起身走出帐篷外,眼见糙原上蓝天白云,手一松,那纸片便随风chuī去。远处传来喧哗声,他朝着那份热闹而去,却见薛忆之正打着赤膊与人玩摔跤,围攻者见他左手搭对方的手,膝盖一顶对手的肚子,一个漂亮过肩摔赢了对方,立刻欢声雷动。忽必烈见薛忆之黝黑的脸上,英挺的五官,灿烂的微笑,不由心里有一些安慰也有一些感慨。

  这几年来,恐怕他与方停君都是在焦熬中度过的。唯有薛忆之却是一天天快乐起来。他的右手虽然被震断了经脉,却也正因如此,才使他将御剑术练到了最高境界,真正做到了剑顺意动。而且这几年来他心无杂念,将左手练得便如右手一般熟练。

  忽必烈叹息了一声,转身看着远方,心道:停君,既然你已经心生退意,那就让我再来帮你一把吧。

  隔日,薛忆之接到忽必烈的旨意,让他与郝经临安再次与太子赵祺与贾似道密谈和约。薛忆之如何不明白他这位哥的意思,其实他用郝经议和就好,何必还要自己同去,恐怕这里头还有其它的文章,而且这文章多半是针对方停君的。他有心想要拒绝,心里头的那份创痛虽然慢慢淡了,可是只要轻轻一触还是会疼。可不知怎的,心里倒底是有一些挂念方停君,不想错过这可能是唯一还能相见的机会,又怕忽必烈想出其它的主意来对付他,於是便当真随郝经去了临安。

  当时的理宗病重,已经完全不理政事,再加上前两年好女色,整日里晨昏不分,南宋的朝政大权早就落入了贾似道的手里。薛忆之与郝经等人一到临安,便被安排住进了太子宫,这与他们当年的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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