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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_流水无情/流水潺潺【完结】(29)

  原来如此!

  消瘦男子和那青年对望一眼,两人表qíng都十分复杂,有几分惊奇、几分惋惜、几分黯然,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那青年默默的低下了头,轻声道:“什麽都不剩了吗?”

  “我们适才还说,连那里面的杂糙都长的一人多高了,哎,败了!”

  那青年沈默了一会儿,忽然自顾自倒起酒来,一连三杯,一饮而尽!

  “那……那位凌公子现在怎样了?”消瘦男子的脸上突然泛起奇异的cháo红,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好在没人注意。

  那一直没说话的长须人忽然叹了口气,接过话茬:“说起如何安置凌烈,就让人不得不赞聂庄主了!这位庄主当真义薄云天,举世罕见。凌公子虽是昊天门少主,可惜被任自在那jian人废去武功,如今只是个废人了。聂庄主非但收留了他,而且念在昔日两家的jiāoqíng,竟将自己的独生爱女许配於他!你说,这等品格,这等气度,世上还有哪个能做到!也难怪经此一事,天下英雄都对他老人家马首是瞻!”

  白胖男子赞道:“当真是侠义无双!”

  长须人微微一笑,看向对面的两人,希望对方也能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赞同,却意外的看到两张丕变的脸。

  消瘦男子喃喃的道:“怎麽会?他要娶亲了?不可能。”

  那青年也道:“两位只怕是听错了吧。”

  白胖男子不悦道:“我兄弟虽在江湖上没名没姓,可也不敢乱说话,这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还能有假不成?而且再有一个多月,他们就要拜堂成亲,喜贴都发出去了……咦,你们怎麽对凌公子也格外关心?”直到这时,终於发现不对劲。

  “我和吴兄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两位慢用。”青年忽然站起身,拱了拱手,扶住脸色越发苍白的消瘦男子,径自下楼去了。

  ***

  “无伤,你还好吧?”青年担心的看著身旁的人,只觉那手冷的像冰一样。“你别难过,凌烈一定以为你死了,这才答应了聂家的婚事。他那样的处境,实在不好拒绝。只要他见了你,自然会改变主意,你们的渊源是扯也扯不断的。”

  这一点,一直在你身边的我看得最明白。所以才心甘qíng愿的守著,不敢越雷池一步。纵然孤独一生,我也无怨无悔!

  这两人自然就是死里逃生的练无伤和任逍遥。

  当初他们双双坠入河中,水流湍急,很快便被波涛卷走。等任逍遥清醒时,已是三天之後,他们被冲到岸边,为附近的渔人所救,而那里已经快到南荒之地了。

  那渔人曾笑著对任逍遥说,若非他紧紧拥住练无伤的身体,两人早就被冲散。即便是昏迷之後,他的手仍然不肯放松,以至於那渔人想尽办法也不能把两人分开。

  任逍遥听了这话,只是微微苦笑,原来自己对无伤的qíng意不知不觉中竟浓烈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惜无伤的心只在凌烈身上,昏迷中反反复复总是凌烈的名字。

  一个月後,练无伤才醒来。他结结实实挨了任自在一掌,伤势极重,浸在水中时日过长,寒气入骨,更引发了寒疾。多半年的时间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直到最近才有些好转,却也再难恢复旧观。他心里挂念凌烈,一能走动,便急著回到中原探访凌烈的消息。哪知才一年多,竟发生了这许多变故,而凌烈,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爱他的人,居然要娶妻了!

  任逍遥见练无伤容色惨淡,默然不语,又道:“这样吧,咱们立刻启程,到凤凰山庄去找凌烈问个明白。走!”

  练无伤却停步不前。

  “无伤?”

  练无伤抬起头:“这种时候,你最想去的地方是降龙堡吧?”

  任逍遥心头一热,无伤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任自在虽然罪恶多端,到底是血ròu之亲,听闻其惨死,心下还是不禁侧然。更令他心痛的是,父亲一手创建的降龙堡,居然也就此衰落!他现在恨不得cha上双翅直飞到降龙堡去,可又不放心将练无伤一人留下,低声道:“我不要紧。”

  练无伤摇头:“不然这样,咱们先去降龙堡,然後……再去找凌烈。”

  “那怎麽成?降龙堡和凤凰山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你身子虚弱,怎经得起长途跋涉?万万不行。”任逍遥想也不想,当即否决。

  “要麽,咱们分头行事,在凤凰山庄会合。”

  “放你一个人去?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练无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也不能把我当成纸扎泥塑的一般。就凭这一身功夫,旁人能耐我何?”

  两人再三协商的结果是各退一步,任逍遥独自去降龙堡,而练无伤则留在客栈里等他。任逍遥兀自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这才离开。

  任逍遥前脚一走,练无伤就收拾行囊。他心忧如焚,恨不得即时见到凌烈!他已经麻烦了任逍遥许多,这一次就由他自己来解决吧。写了一封信说明原委,jiāo给店夥保管,便一路向著凤凰山庄而去。

  第十八章

  “老伯,请问到凤凰山庄还有多远?”

  “不远了,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就在山脚下。”

  “多谢。”

  练无伤抬起头,见前方一座山峰绵延而起,真的是不远了。双眉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喜色。

  凌烈,我来找你了,你见了我可会高兴?

  欢喜之中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怯意,惴惴的向前走著。前几天赶路时恨不得马上就到,这时挨近了,又希望走得慢些。

  “你看,那不就是凤凰山庄的准姑爷麽?我瞧也很一般。”

  “人家聂庄主聂小姐瞧著好就行了,我看你倒是一表人材,可惜人家看不上。”

  “哼,你道他真有什麽本事?聂庄主是看在两家的jiāoqíng,不然谁愿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武功的废物!”

  “小声些,别让他听见了。”

  窃窃私语声飘进练无伤耳里,他心中一动,“凤凰山庄的准姑爷”难道是指凌烈?慢慢回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全身一震,宛如被定身法定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街道上正有一行车马缓缓走过,行在当先的是两名男子。左边那个三十出头年纪,跨下一匹黑马,面容沈稳,气势非凡。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凤凰山庄的大弟子左振声。右首上却是个白衣白马的翩翩美少年,剑眉星目,正是传说中凤凰山庄的娇客、练无伤苦苦寻找的凌烈!

  这相见实在太偶然,练无伤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这时却连叫他一声也不能,只呆呆的站著。

  一些和凤凰山庄常有生意来往的小贩纷纷向两人打招呼,左振声微笑以应,回头看向凌烈:“凌师弟,这一路奔波,可辛苦你了。不过你是师父的女婿,庄子里的生意将来都得由你掌管,自然要先熟悉一番。”

  凌烈客气的笑笑:“大师兄哪里话,大师兄jīng明gān练,聂伯父让我跟在你身边,不过学些东西罢了,这生意自然还是jiāo给大师兄最妥当。”神色谦和,对话谨慎,当年的凌人傲气,竟丝毫不复存。

  “你还叫什麽‘伯父’?早该改口叫岳父了。”

  凌烈俊脸一红:“大师兄又在拿我说笑。”

  他们的对话声音很低,可是听在练无伤耳里却如同一个接一个的响雷,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响,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一直以来纠缠自己的噩梦,到此刻竟然成真了!

  “大师兄,你等我一会儿。”凌烈见路旁有家绸缎庄,停下马来。

  左振声道:“嘿,给小师妹买布料麽?真是体贴。”挥手示意队伍停下,含笑看著凌烈步向绸缎庄。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银光,他脸色一变,叫道:“小心!”

  银光是向著凌烈去的,这时他已走出很远,远到左振声来不及相救!

  听到示警,凌烈愕然回头,银光直取他咽喉!

  “小心!”练无伤想也不想,飞身而起,接过飞来的钢镖,习惯xing的将凌烈护到身後。

  “多谢相……”

  四目相jiāo,凌烈看清来人的模样,双目猛然放大,整个人仿佛僵住了。

  凌烈,是我呀,你不认识我了麽?

  我回来了,活著回来找你!我曾无数次徘徊在生死关头,却依然活了下来,因为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丢你一人在世上受人欺凌!

  你为何不说话?我相貌变了麽?你认不出我了麽?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对著。练无伤屏住气,等著凌烈认出他来,叫他一声“无伤”。这短短一瞬,好似千万年般长久。

  “凌师弟,你没事吧。”左振声四下找不到凶手,这才赶到凌烈身边,心想多亏有人出手相救,否则凌烈在自己手边受了伤,师父那里不好jiāo待。搭救凌烈的这人是个生面孔,身手却不错,只是为何他会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呢?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啊。” 凌烈回过神来,目光一敛,“不,我们……从未见过。”

  ***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练无伤拾起一枚落叶,放在手中把弄。叶子已经全部gān枯变huáng,轻轻一碰,便会碎裂。望著叶面上那几处裂纹,练无伤心里没来由的一跳。

  在他眼前,红砖绿瓦,绵延十余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凰山庄了。他茫然站著,不知下一步该怎麽办。

  他还是不能相信凌烈居然忘了他!

  不会的,凌烈不认他,一定是有什麽苦衷,一定!暗暗握紧了拳,练无伤再一次这样对自己说。

  “无伤!”身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练无伤尚未回头,已被紧紧拥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还是那熟悉的气息,只是更加宽阔,更加qiáng健有力。

  “你还活著,真太好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凌烈语声呜咽,後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双臂却拥得更紧,好像要把对方嵌入自己身体里。

  “傻瓜,别哭。”练无伤安慰似的轻轻拍打著凌烈的背,心里同样悲喜jiāo加。 能活著再见面,真好;凌烈没有忘了自己,真好;一切都没有变,真好!

  欢喜如同cháo水般涌进心里,激dàng著心绪,向来内敛的练无伤也不禁吐露了心意。“刚才在镇上,你不肯认我,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心里很是害怕。凌烈,这一年你是怎麽过的?我日日想你,牵挂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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