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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_流水无情/流水潺潺【完结】(6)

  他从七岁开始学武,至今已有五年,武功根基已自不弱。可是昊天门武学渊博,他 只能说是还在门径摸索。不过他的母亲西门无双在家遭巨变之后,就已将一些武学 jīng义传授给他,以便自己不在儿子跟前,凌烈也能自行修行领悟。

  这份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只是凌烈毕竟年纪还小,要自行参悟哪有那么容易?一套剑法使来使去,怎 么也使不对路,他越发急躁起来,终于把树枝一甩,闷闷回屋。

  连续几天,凌烈终于失去了耐xing。索xing不练了,四处游玩一天。可是晚间躺在chuáng 上,心qíng又复烦闷,暗想凌烈呀凌烈,你这般终日无所事事,什么时候才为爹娘报仇,重 振师门声威? 他本来沾chuáng就着,这一晚竟辗转难眠。

  正在自怨自艾,忽听外面门声“咯吱”一响。

  莫非是有贼?凌烈一惊坐起,随即哑然失笑,哪有贼会光顾这种穷地方?虽然这么想,还是扒着 窗子看了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正自离去,瞧身形正是练无伤。

  深更半夜他要做什么?凌烈好奇心起,远远跟在后面。

  只见练无伤闪入树林,来到林间一片空地之上。

  凌烈偷偷地躲在大树之后窥视,见练无伤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 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心想他不会就这样站一晚吧?失望之余正想回去睡觉算了,林间忽然闪过的一道白光吓了他一跳!

  凝神一瞧,只见原本站着不动的练无伤忽然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动了起来!

  是的,无与伦比!凌烈只看到一个身影在空中任意挥洒,轻灵敏捷的动作,飘逸从容的姿态,在身 后明月的辉映之下,散发一种非尘世所有的奇异魅力,直似天外来人。而他手中的剑,时而隐去锋 芒,时而白光乍现,仿佛一道收放自如的闪电,每一次挥洒出去,便是惊天动地!

  凌烈看得目眩神驰。其实练无伤使的剑法正是昊天门的嫡传武学,凌烈也曾见父亲使过 ,只是从练无伤手上使出来,qíng况又自不同。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许轻灵飘逸。而其中的变化,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满脸都是兴奋之qíng,看到jīng彩之处,qíng不自禁握紧了拳头。

  ***

  忽然发现自己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竟是个武学高人,这着实让凌烈兴奋了好久,一晚没睡好,熬出两个难看的黑眼圈来。早餐时偷偷摸摸 的,生怕练无伤追问起来不好回答,哪知练无伤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采药去了。

  练无伤的身影刚一消失不见,凌烈便急不可耐的找来树枝演示昨晚的剑法,却失望的发现,看别人使剑是一回事,自己使又是另一回事。高深的剑法没有深厚的功底相佐,根本施展不出。

  凌烈这一次的失望又甚于以往,有心请教练无伤,可是两人之前闹得水火不容,就算现在有些好转, 也终究疏远,他怎能拉下这个脸?开了这个口?

  再者,万一练无伤不答应,自己岂不白白的被他嘲笑了去。

  左思右想,凌烈决定旁敲侧击:“我娘说你是我师叔,那你也是咱们昊天门的人了?为什么不留在天门宫,反而住到这里?”

  练无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吃饭。“我说过,我已经被逐出昊天门了。”

  这倒忘了!凌烈暗暗叫糟,这个头可开得不好。虽然好奇练无伤为何会被逐出师门——他看起来不象是十恶不赦之徒,可凌烈再怎么不通世故也知道这话问不得。

  气氛有些尴尬,凌烈低头费力地找话题。“这样说起来你的武功跟我爹爹是同一路数,不知谁更高明些?”

  “你爹是大师兄,自然是他的高明。”练无伤的语气平静的就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是呀,我爹爹的武功确实很高明。我记得以前有个武当派叫什么冲霄子的牛鼻子,号称是 ‘苍穹神剑’,骄傲极了,非要向我爹爹挑战,结果没过百招就被他收拾了!”提起父亲,凌烈崇拜之qíng溢于言表,说话更是滔滔不绝,全然忘了初时的目的。

  练无伤停箸不食,轻声道:“那你爹爹一定很受人敬仰了。”

  “那是自然。”凌烈一脸自豪,“江湖上的人都赞我爹爹是大侠,义薄云天。夸他不仅武功高qiáng,更难得有一副侠义心肠!我爹爹自己也说他这一生从未负过一人。我将来就要作我爹爹那样的人!”

  “是吗?从未负过一人?”轻轻重复这句话,练无伤不禁笑了。十几年前的qíng景异常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威严的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严厉又而痛心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一眼,又转头去看身旁一言不发的一男一女。其中青年的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而这一摇头也让少年几乎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当他心碎的闭上眼睛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有一只纤细美丽的手掌正紧紧握住青年的手。

  从未负过一人。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连“被辜负”也算不上!

  “你怎么了?”凌烈眉飞色舞地说完,才注意到练无伤脸色不对。

  “没什么。”有些伤感地笑笑。别人都不放在心上了,自己念念不忘有什么用?“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啊?”凌烈傻了眼,该说的还都没说呢。

  当晚,凌烈又偷偷跟着练无伤来到树林——那样jīng妙的剑法,只要是学武之人便舍不得错过。

  空地之上,练无伤缓缓的抽出剑来,长剑轻轻一抖,在月下发出闪闪寒光。 他信手挽了个剑花,长剑灵蛇一般舞动起来。

  凌烈看了几招,惊奇的发现,这一次练无伤施展的不是昨晚的剑招,而是一套“开阳剑法”。这是昊天门中极简单的入门功夫,连凌烈也曾经学过。而且速度也慢了下来,连每一招中最细微的变化都可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凌烈越看越奇怪,随即心头一凛!难道他是发现有人偷窥,故意改变剑路,让偷学者一无所获?那他大可以将自己揪出来呀!

  心中惊疑不定,凌烈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是凝神细观,渐渐地竟被这些平凡无奇、熟得不能再熟的剑招吸引过去。暗暗惊讶,原来这样简单的剑法也可以有如此jīng妙的变化!

  练无伤剑招连绵不断,一气呵成,忽然长吟道:“明月清风两不关,剑气随心任自流。凭他眼前千机变,我自来去不留痕!”

  凌烈心头一震,这正是娘亲当初qiáng迫自己记下的“剑诀”!一直都觉得晦涩难懂,这时对照练无伤的剑招,反复的琢磨体会,渐渐的犹如一道清泉滋润进心底,顿时明晰起来!

  原来,剑要这样使!

  ***

  次日,凌烈依照练无伤的演示练习剑法,果然大有进境。以后每晚,他都守在树林中偷学武功。说也奇怪,练无伤每次练剑之时,总要念出剑诀来,刚好可以帮助凌烈理解剑意。

  有时凌烈也想,莫非是他发现自己了?可是日里观察,练无伤的神qíng从无异常,对他也始终冷冷淡淡,即不刻意疏远,也不亲近。凌烈只好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人就有这个毛病,喜欢边念口诀边练剑,这叫作“怪人有怪癖”。

  这一天晚上,凌烈照例去偷看,那套开阳剑法他已经练得jīng熟,而练无伤每晚施展的也换成了扫叶剑法。看到jīng妙之处,凌烈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剑招比划起来,手背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微微一痛。

  他向那树枝间扫了一眼,只吓得魂飞魄散,惊呼出声。

  “蛇!蛇!我被蛇咬了!”

  手忙脚乱的抄起一块石头,将挂在树枝上的蟒蛇惊走,再看自己的手,已然浮肿一片。他知道这是中毒之相,又急又怕,眼泪也流了出来。

  “别动!”练无伤几步来到跟前,出手如风,封住了他半条手臂的xué道。

  身体被抱起来,靠在一副温暖的胸膛里,耳边有人柔声道:“现在不要乱动,我带你去治伤。”

  凌烈哽咽着问:“我会不会死?”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头:“傻孩子,有我在呢。”那手是那么温柔,让凌烈想起来死去的父亲。他抬起头,望着练无伤专注向前的脸,心里的恐惧奇迹般的一扫而光。

  不错,有这人在,自己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就算是思想再怎么抵触,内心深处却早已将他看作了依靠,为什么还要别扭的不承认呢?

  割开伤口放出脓血,然后上药、包扎,练无伤向他淡淡的一笑:“好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凌烈却不动弹,睁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忽道:“你早就知道我在偷看对不对?”

  练无伤愣了一下。

  凌烈接着道:“你知道我在偷看,所以故意把剑诀念出来,故意从最入门的练起,你……你分明是想教我武功,为什么不直说?”

  练无伤叹了一口气:“我若直说,你肯学么?”

  “我为什么不肯学?”

  “可你不是讨厌我么?”

  “谁说我讨厌你!”

  凌烈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两个人都怔住了。练无伤呆呆地看着凌烈,凌烈则是红了一张脸:“我以前是很讨厌你,现在已经不会了……(忽然觉得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不,现在还有一点……(又觉得这样说也太温和了,于是一扬脖子)哼,我就讨厌你,怎么样?要不是你在大半夜练功,我也不会跟出来,不会被蛇咬受了伤,所以你必须得教我武功,这是你欠我的!”

  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实在好笑,练无伤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凌烈涨红了脸,这副模样应该叫做老羞成怒。

  练无伤轻轻摇头:“好吧,反正我的武功得自昊天门,师父的这份恩qíng就还在你身上吧。”

  “好啊!”凌烈一蹦三丈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板起小脸,“那你就赶紧睡吧,从明天开始教我,可不许晚了。”说完,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里。

  练无伤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孩子或许很娇纵、很任xing、很不可爱,但孩子本xing中的纯真善良却不曾失去,只是缺一个人好好教导罢了。也许,他们真能好好相处。

  第四章

  “无伤!你来看!”

  练无伤正在房中整理药材,冷不防门被撞开,凌烈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不由分说,拉起他便走。时间真是很神奇,几年的朝夕相处,让这原本有着层层隔阂的两人亲密许多,某种意义上,竟建立了一种亲人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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