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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86)

  我:“……”

  “公主莫要逗奴婢了,快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迟了柳管家可又要唠叨了……”

  诚然我这一趟回府来自然不是来虚度光yīn的——虽说我做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在虚度光yīn的事。

  全府上下都不知我命不久矣,他们权当我因相思驸马而患病。

  乃至柳伯在我用膳时一边替我舀汤一边劝道:“公主应当多吃一些,养好身子,否则驸马爷回来可要怪罪老奴的不是了。”

  我嚼着ròu,“我会好好吃的,这样才有jīng神等驸马回来呀。”

  柳伯欣慰之至,转头又命人吩咐膳房晚膳多添些好菜,他当然没有发觉我低着头,是因为不敢让他看到我模糊的眼眶。

  回到寝屋中,我让梦蝶她们帮我换上一身翠烟衫,飘飘逸逸的转了两圈,问她们本公主是否悠雅出尘美目盼兮。

  几个侍女掩嘴笑了一阵,我坐在摆放木琴的几案边,信手拨弦,抚起琴来。

  其实很久以前,房里的这楠木琴便如同摆设,我甚少弹,宋郎生也不碰。

  直到后来我们在陈家村互诉衷肠,再回到这府邸中,我卧病在chuáng,他为我抚了一次琴曲。

  虽然他的琴艺平平,那首简单的曲子也弹不流畅,但于我而言,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他奏完那曲回过头来,见我咧嘴笑个不停,涨红着脸,哼了一声说:“我都说我不擅音律了。”

  那时,我想告诉他的是,我笑,是因为太喜悦太幸福了。

  而如今我也试着抚起那首简单的乐曲,自己听着自己的奏乐,忍不住感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最不擅长音律的人只有更糟的。

  几个贴身侍女听了一会儿曲,都有些站不住的架势,我挥了挥手想让她们退下,话未说完她们一溜烟便跑了。只留下个小梦蝶,见她犹犹豫豫,我轻声道:“小蝶,你去后园采一些海棠花来吧,晚上本公主想洗花瓣澡。”

  她顿时眉开眼笑,“好。”

  梦蝶年少单纯,自然没能发觉我这是故意支开她。

  她关上房门没过一会儿,寝榻上的chuáng板忽然被人给掀开,我抚琴的手未停,头也未回,只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万事俱备,公主,此地不宜久留。”

  我回身时望见了两个人。

  一个是太子身边的成铁忠成公公,一个是一名衣着发饰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与我差不离,只是脸上疤痕无数,已瞧不清她本来的样貌。

  我从桌案前站了起来时她忙跪拜下来。

  我心底一黯。

  我让太子帮我随便寻一个死囚来替我死,不想,这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我俯首问她:“你……可知今日你来此处是要做何事?”

  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叹了叹,看向成公公,问:“她所犯何罪?”

  成公公言简意赅道:“谋杀夫婿,原定下个月斩刑。”

  我心中一凉,又问她:“你年纪轻轻为何下得了如此毒手?”

  那女孩肩膀不可察觉的一抖,静默须臾,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只求殿下打点好民女的闺女,民女愿为殿下赴死。”

  我终究没有再问她什么。

  只是在跨入暗道前,回头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几案前的身影,听她转轴拨弦,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痛离恨。

  世事几回遂人意。

  苦尽待甘甘不来。

  长阶蜿蜒,暗道出口处,是公主府的观景高阁。

  这暗道在建公主府的时候就顺道挖了,父皇说,若有危难,我可以借秘道逃脱。

  谁能想到逃生秘道竟会藏于公主卧榻之下?

  只不过……我从小到大都没能想通的是,逃了半天还是在公主府里转悠的暗道意义何在?父皇就不能多挖出那么几尺吗?

  我扶了扶额,喃喃碎语:“果真是因为对街的地价太高为了节约开支父皇才……”

  成公公回过头,“公主?”

  “没什么。”我随他登上楼阁高处,推开窗,整个公主府的景致尽收眼底,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尤其正对着的寝宫一览无遗,隐隐约约间还能听到凄凄琴音。

  成公公问:“公主,可以动手了么?”

  我怔怔的看着寝宫外的荷塘,想起新婚时我qiáng拖着宋郎生躺在那荷塘边的糙坪上看星星,又想起了失忆归来的某个夜里宋郎生拉着我缅怀过去,那些过去历历在目,我忍不住道:“想再最后看一看。”

  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昨夜太子问我:“什么一箭双雕的法子?皇姐不妨说说。”

  我淡淡道:“那就是,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被火药炸死。”

  太子惊的连怀里的暖炉都扔到地上了,“皇姐!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太子,现今整个京都的火药归谁管?”

  太子道:“神机营。”

  “若是公主府出了事,第一个要查办的,是谁?”

  “神机营提督万翼……”太子呐呐张口,“皇姐,你,你是要嫁祸……”

  “正是嫁祸。”

  “可,可若要不惊动神机营,我们上哪儿弄来火药……”

  “太子怎么就忘了,前朝君锦之的密道中,就有火药。”

  太子恍然,复又蹙起眉峰,“彼时万翼极有可能推脱火药来自民间……”

  “依大庆律,坊间不得私运私藏硫huáng、硝石等火药兵pào,若查明火药非出自神机营,那么,京禁卫守城门军与漕运免不了gān系了,不是么?”

  “皇姐的意思是趁此机会将神机营与漕运换上我们的人?”

  “你说呢?”

  太子流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么,一箭双雕的意思是……”

  “能够在公主府布下火药、又恰恰在事发前了无踪影的最大嫌疑人,你说,还能有谁?”

  窗外的风扬起红白花瓣,飘dàng在空中打着旋儿。

  此刻府邸的侍卫井然有序的缓步巡视,侍女们亦在忙碌中来来往往,成公公出声提醒我:“再迟只怕会被人察觉。”

  我阖上双眼,背过身去。

  成公公安上窗,伸手入怀掏出竹哨,轻声chuī出鸟鸣声。

  直待“轰——”的一声——

  伴随着一股炙热的气làng透过袭入楼内,成公公飞快扶着我退出几步,观景阁的窗门被碎木石屑溅出噼噼啪啪的冲撞声,巨响震得人耳根嗡嗡长鸣,几乎睁不开眼。

  不知静了多久,一个侍女的尖叫声打破了死寂,继而整个府邸都陷入了仓皇的惊恐之中。

  我这才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开启窗fèng,滚滚浓烟腾空而起,视线被烟火阻隔,空气中夹杂着硝石的味道。

  混乱中四面八方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那声嚣场面只听得我心底冰凉,手一抖,差些就要将整扇窗户推开看个究竟,成公公忙制止住我的动作,压着嗓音道:“现下府中的侍卫必打起十二分戒备严密盘查,若是露出马脚让人发觉公主在此,可就功亏一篑。”

  哀嚎与呻吟声此起彼伏,透过窗fèng一眼便望见有侍女倒地不起,手臂与腿间鲜血泊泊而出。我冷汗涔涔,尽管方才下令点火之际已瞧准府内诸人俱在安全方位之内,但点燃火药又岂会料不到此时伤及无辜的局面?

  追根究底,是唯恐事先遣散众人会遭人怀疑,唯有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为大局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重重的痛意涌上心头,我揪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诚然这些年在朝中翻云覆雨,未必双手滴血不沾,只是亲眼所见终究是愧疚难当,恨不得自己即刻毒发身亡才好。

  成公公移至另一扇窗前往外望了一会儿,凝神道:“有几人受伤,看去应无xing命之虞,公主切莫忧心。”

  剧烈的骚乱不绝于耳,忽有侍女尖声哭叫:“公、公主在里面!公主在里面!”

  我一下便听出了是梦蝶的声音,旋即,便闻柳伯惊慌失措地道:“你、你说什么……”

  梦蝶显然已经吓傻了,哭的上接不接下气,“公主说,要,要洗花瓣澡,她让奴婢去采花,然后……”

  “是啊是啊,柳管家,方才我和小翠路过还听到公主在抚琴,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柳管家怎么办,公主会不会已经……”

  这些侍女们的哭腔中气十足,应当没有伤及什么五脏六腑。

  我稍稍舒了一口气,这一舒,竟是有些站立不稳,双手直撑着窗台。

  塌陷的寝宫燃起火光,惊的数人面无血色,一时间全府上下失去主心骨,不知该如何是好。柳伯在战栗中命所有人去盛水救人,众人慌慌张张,那架势与其说是拼了命卯足了劲,不如说是已然绝然灰心。

  毕竟,这炸药威力迅猛,连远远廊道上的几个侍女都受了伤,遑论是身在屋中的“我”。

  谁也不敢想象,襄仪公主死在自己府邸之中,将要掀起一场何样的波澜。

  我暗叹一声,望向天空,只觉得乌云压顶,山雨yù来。

  成公公提醒道:“公主,该是时候撤离此处。

  我自然明白耽搁不得,方一转头,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近到府前,继而一声悲嘶长鸣,显然是策马之人猛力勒紧缰绳所致。

  来者何人?

  我忍不住侧头想要看个究竟,奈何观景窗的角度所限,只听得脚步声不见其人,却见府中诸人皆屏息敛气,齐齐望着大门口方向,尤是柳伯面上神qíng数变,我心下一沉,顿时有种预感,却又难以置信,下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府中……发生何事了?”

  第四十四章

  这声音犹自噩梦般而来,我的心似被什么狠狠揪住,几乎虚脱踉跄,身旁的成公公眼疾手快扶住我,总算没有发出动静,我却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

  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因余烟未散还是泪雾涌出,直待一身蓝影风尘仆仆步入园中,一切再度变得清晰起来,那人面容俊秀至极,鬓若刀裁,饶是此等时刻,顾盼间依旧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停至柳伯跟前,只听柳伯哆嗦的扑通跪下,面色苍白道:“驸马爷!寝宫不知何故忽然间被炸毁,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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