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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_赏饭罚饿【完结】(75)

  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沈皓是哪位,书辞禁不住掀了掀眉。

  全天下敢直呼皇上本名的估计也就这位爷了。

  “大概是认为留着他还有用?毕竟肖云和当上首辅之后,成天东奔西走,也办了不少像样的事,与某位王爷相比要忙多了。”见他斜眼睇自己,书辞托着腮,“瞪我作甚么,我又没说错,人家九五之尊都不怕被人谋反,你怕什么?这就叫皇帝不急……”

  她说得正顺口,然而后半句还没出来,便骤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自觉暗了下。

  生父是个太监,要接受这个现实,对她而言,短时间内的确很难,看到书辞眼睑低垂,心事重重的模样,沈怿不由伸手去,宽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脸。

  “想不到我爹居然是这么一个人……”书辞抬起头来轻叹了声,“而且到最后,也不知晓我娘是谁。”

  “傻丫头,爹娘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就好了。”他放开手,“你这辈子是你过,与他们又没关系,何必成日纠结这些。”

  这话虽听上去无qíng,可不无道理。他能看得这样开,想必也和当年淳贵妃的那些作为有关,有亲娘尚且如此,自己又何须在意亲生父亲是好是坏。

  书辞释怀地点了点头,对他一笑:“嗯。”

  “听我的,也不许轻贱自己,知道么?”

  她心头一暖,依然颔首:“嗯。”

  白天不宜呆得太久,沈怿坐了没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然而尚未走出言家大门,一路上却看到不少仆人正在往外盘东西,瞧着不像是收拾言则的遗物,倒很像在搬家。

  言家这是打算搬走?可适才又未曾听书辞提到。

  他本想折返回去,驻足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下次来时再问她。

  戴着面具,沈怿毫无避讳地穿了两条街,大白天这副打扮虽然奇怪,可也没人猜到他是被禁足的肃亲王。

  回到王府时,管事已贴心的备好了饭菜,一面走一面问他可有用过午饭,奈何沈怿腿脚快,老管事只能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跟在旁边,乍一看去像极了一只刚冒头的土拨鼠。

  原就没什么胃口,叫他这么唠叨沈怿更没了胃口,正踏进书房,一眼望见立在边上的高远,他摆摆手把管事打发了。

  “王爷。”高远恭敬道,“您让我找的肖云和的档案卷宗,我已经拿到了。”

  “没有人怀疑吧?”

  他说没有,“属下是看过后默记了一遍,再回来誊抄的。去时只说是查言则的卷宗,所以锦衣卫那边并未多问。”

  沈怿给了他一个称赞的眼神,撩袍在案前坐下,拾起桌上薄薄的那张纸。

  高远没那个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字数不多,捡的都是jīng要的内容。

  肖云和,浙江绍兴人,长庆十三年中举,十四年一家老小从杭州奔赴京城,准备投靠当年还只是吏部主事的远房表亲安元良。

  然而在途中某驿站歇脚时,突然遭到山匪袭击,全家死于非命,只活了他一人。

  肖云和来到京城,受安元良提拔,从工部正八品的所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甚至比安元良这个内阁大臣的地位还要高。

  沈怿盯着上面的字皱眉思量:长庆十四年……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山匪袭击,死于非命,却独独活了他一个?”

  会不会太巧了?

  高远闻言,在旁补充道:“好像是劫财的放了把大火,官差找过去的时候,整个驿站的人全都烧焦了,人畜不分。”

  “烧焦了?那这么说,也看不清面容?”

  “是。”

  听到这里,沈怿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何处不对。

  *

  书辞的午饭是和紫玉一块儿吃的,连着好几天她都没去过前院了。

  自打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后,整个家对她而言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这种感觉和第一天知道沈怿就是无名时很相似,虽不讨厌,但是不可避免地有了隔膜,接受一切是需要时间的,与其大家相见尴尬,还不如暂时不见的好。

  紫玉扒了口饭,小心翼翼地看她若无其事地吃着,犹豫了很久以后,才开口问:

  “小姐……”

  “嗯?”

  她把碗放下了,“您,真的不准备跟着夫人她们走啊?”

  书辞嚼完了嘴里的菜,抬手盛汤,“我想还是不要了……”她有些无奈,“你也见到了,不仅我娘,连言莫都跟着躲我,现在这个身份,相处起来大家会畏手畏脚。”好在家里的下人只是听说她并非言则亲生,倒不知她生父是梁秋危那个大太监,否则还会更窘迫。

  紫玉抿唇想了一阵,认真道:“那我陪您留下吧?”

  “你陪我?你不嫌闷?”她抬眼。

  “跟着夫人也是拿工钱,跟着您也是拿工钱,去哪儿都一样。”紫玉笑嘻嘻的,“再说了,我服侍您也习惯了。”

  出了这样的事,身边连半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此刻表忠心,书辞不能不感动,于是去拍她的肩,“我就知道,还是你最仗义。”

  用过了饭,紫玉将碗筷收拾出去,书辞跟在她身后,推开门就看到台阶下的陈氏。

  她站在墙边,神色间充满了疲惫,那种落魄萧索的气息,让她仿佛在短短半月里老了十岁。书辞隔着几丈距离与她相望,大约注意到她的目光,陈氏讷讷地转过视线。

  这一次的四目相投,她看见她眼底竟是一片茫然,空dàngdàng的,什么也没有。

  活了十几年,书辞从来没在陈氏脸上见到过这种神qíng。

  记忆里她永远jīng神抖擞,永远锋芒锐利,就像上次言则入狱,哪怕天塌下来,眸中依然有运筹帷幄的底气……不像现在。

  陈氏瞧了她半晌,嘴唇微启着似是要说什么,最后yù言又止地转身离开。

  言书月见她走远后才从廊上跑过来,“阿辞。”她握着她的手,轻声解释,“你别怪娘,她一直想来找你谈谈的,就是拉不下脸说话……”

  “我知道。”书辞不甚在意地伸手去抹了抹她眼角的泪花,淡淡道,“你别哭了,往后娘和弟弟还要你照顾。”

  一想到言则已经不在,言书月心下不禁酸楚,又想到她不再愿意随她们一同生活,愈发难受起来。

  可就在眼泪要溢满的那瞬,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忍了回去,然后坚定而又认真地对着书辞点了点头。

  没有人可以一直长不大,当替她背负一切的人一个一个全都不在了,也就必须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东西。

  因为要搬家,一下午院子里的仆从们都在整理杂物,书辞在屋里待着发霉,在院里坐着碍事,gān脆从偏门出去,准备上街走走。

  傍晚的太阳倒是很好,不冷不热的,照得人通身舒服,她漫无目的地从巷子转到街上,一扭头,却见得一个布衫老者在自家正门前打量。

  不时望几眼门扉,不时又四下里环顾,鬼鬼祟祟的。

  难道是青天白日踩点,准备夜里做贼?

  书辞狐疑地走过去,试探xing问道:“老人家,您找谁?”

  “哦,我找……”对方闻声转头,这一看,两个人都愣住了。

  书辞退了两步,伸出食指指着他,诧异道:“您……您不是,刘大伯吗?”

  半年前离家出走,在小山村上偶遇的老大爷,因为小住过几天,书辞对他还有些印象,回想起来之后,脑子里又瞬间炸开了花——对了,他说是自己给梁秋危守墓的!

  那他岂不是认识她爹?

  眼见她还记得自己,刘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我。嗨呀丫头,好久没见你长高啦。”说完就探手过去摸她脑袋。

  书辞任由他拽了两把发髻,“您到我家来gān什么?”

  提起这个,刘晟冲门前挂着的那些惨白的玩意儿问道:“你家这是死了谁?给谁办丧事呢?”

  这是近来她最讨厌回答的一个问题,书辞眼底的神色暗了下去,艰难地牵起嘴角:“我爹。”

  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刘晟轻松的表qíng瞬间换做愕然,猛地抬起头看她,“什么?言则死了?!”

  *

  在案前取了三支香点上,几缕白烟顺着刘晟脑袋顶飘至天花板。

  他神qíng凝重地对着言则的牌位拜了三拜,方将香cha入炉子内。

  “真是世事难料。”盯着灵位中深刻的几行字,他眉峰深锁地摇头,“我还当他是在给女儿办喜事忙不过来,谁想那日一别竟是永诀……”

  书辞原站在边上沉默地看着,不由从这一句话里琢磨出许多内容来。

  “大伯……您认识我爹?”

  刘晟也没瞒着她:“对,老相识了。”

  “那、那梁秋危的事,您也知道?”她觉得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点什么。

  刘晟双目往她脸上睇,很快便已明了,“看样子,老言临终前把那死太监的事告诉你了?”言罢,发现不该当着人家女儿面这么措辞,于是又顿了下,改道,“……死得其所的大太监。”

  幸而书辞一时半刻还没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爹,一门心思只在他守墓人的身份上,“……这么说,当年梁秋危把我托付给爹爹的时候,也有您的一份?”恍惚记得言则提过一个叫老刘的人。

  莫非就是他了?

  刘晟果然点头道:“可以这么讲。”

  第六五章

  考虑到此地人来人往不是谈话之处, 书辞索xing把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并开始亲手沏茶。

  要向他打听的事qíng太多了, 眼下不得不献点殷勤。不多时, 一壶高碎煮好,汤里浮着残沫儿, 她推过去,说了句:“大伯您喝茶。”

  许是这声大伯叫得刘某人这个单身老头心里面挺滋润, 刘晟轻晃了几下茶杯, 靠在圈椅里叹气, 不等人问便打开了话匣子,“实话说,我和你爹的jiāoqíng并不深, 这十几年来也就只见过几回面。”

  书辞在他对面坐下。

  “约摸一个月前,他突然来找我,说是俩闺女要嫁人了,想把手里那块碎片jiāo由我保管。”他喝了口茶, “结果我在家左等右等没等到他,这才上门来瞧瞧,哪知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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