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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_清静【完结+外传+番外】(53)

  李知恩五人气归气,却是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直到夜语昊回到寝室,倒头大睡,这才退出房间,守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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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好门,手冰寒刺骨。

  闭着眼,双手握紧,夜语昊双手抱膝,坐在墙角,静静等待意料中的颤抖。

  近十年不曾想起此事,现在的反应应该不会像当初那样激烈了吧。

  冷白的指尖,白的发紫。在大雪纷飞中将手泡在池水里,会被骂是疯子也是当然的。红肿的手,痛得好像ròu一块一块往下掉,可是抖一抖,却还好端端地粘在骨头上,血继续在周身流淌,从头到脚,脏得想将整个身子都一刀一刀剖开。

  恶心感再次涌起,夜语昊几乎想往外面冲去,跳进湖子,好好地洗净这身子——虽然,早证明是没有用处。

  已经过了很多年,以为已经忘记了,蓦然回首,那个秀丽的孩子还是站在原地,冰薄的长剑如风飞舞,在众人不信、震惊的目光中,切断骨,切断ròu,切断生命。

  鲜血喷飞,一身污垢。血海中,无人敢接近——包括自己的下属。

  惊惧而鄙夷。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就这个娃娃没有。

  御夜使者如此说着,如此评议着。

  伤兵残将,妇孺老幼。无能者哀求的目光,止不住死神的脚步。

  他是个无心的嗜血娃娃。

  冷……脏……洗不净的罪。

  自黑暗中惊觉过来,一身冷汗。无数的冤魂在梦里等着向他索命。

  从不信鬼,从不信神,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从来不曾后悔过。

  只是……不后悔是一回事。

  伤害了人,犯了罪,却不是一句不后悔就可以掩过的。

  夜语昊是坚qiáng的,他惊才绝艳,以一双手,便能cao纵着天下大局的走向,他不可能会有脆弱的时候,这是无法想像的——

  所有人都会这样说吧。

  昊微微苦笑。

  他从来不是神,不是完人。他只是个正常的,有血有ròu,有恨有痛,有过荣耀,也有过失败的人。

  只是,他被推上了无帝的位置。

  无帝,是称号,代表了一个掌握了三分之一天下的容器,但不是活人。

  旁人从来没有给他个表现脆弱的机会。

  用着仰慕的表qíng,扼杀了他的脆弱。

  无名教……

  慢慢念着这不知是爱着还是恨着的名字。

  日君、月后、暗羽、药师……

  如果此时,能有你们陪在身边……

  噫,早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为何还要如此作想?难道这样一个古早前的刺激就无法忍受了?!

  随着记忆的回逆,昊突然想到,当日杀戳之后,在湖边捡回自己的煌。那时,煌曾抱着自己,用毛巾不住地擦着脸,擦着发,笨手笨脚,稚气地说着。

  “……”

  对了,当时他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

  想不起往事,夜语昊捂着头,突然变得有些急燥起来,隐约记得那是一段很温柔,很安心的话,为什么现在会记不得……

  温柔?安心?

  一怔,颓然靠着墙倒下。

  怎么可能记得?!

  现在能记得的,应该是煌在天成崖上,最后那段话吧。

  ——‘补偿我?!真是我听过最笑的话!!你要怎么补偿我?!将帝座还与我吗?那又怎样?!你能知道,知道一日之间,由光明的最顶端跌入黑暗深渊的感觉?!由天之骄子转为默默无闻,连存在都不能让人得知的感觉?!因为是最亲的人的安排,连反对反抗都不行,只有隐忍的感觉?!杀人如麻,当无名教的杀人工具,努力在黑暗中求存的感觉?!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却因为你们少了日君,qiáng行从黑暗中提出来,面对你‘施恩不望报’的嘴脸的感觉?!我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毁!我的生命自你出生后便陷入错乱!你补偿我?你到底能补偿我什么?!’

  ——‘为永绝后患,我会杀了你的!’

  煌……

  连贯xing地,转瞬间,想到卫长在雁dàng说过的话。

  ——‘三年前,你放弃了本教,诈死潜形,幸有煌帝座力搀狂涛,于生死存亡之际挽回了本教一线生机,联武圣,压朝廷,天下震动,无人敢轻窥无名一教。好不容易教中人心一致,拥煌帝座为主,令行无违,你却在此时现身……在下宁可背上逆上之名,也断不容许你再次出现影响到煌帝座的地位!’

  ——‘在下坦言——不!您伤煌帝座伤得太深!一意孤行,自以为补偿了他,与他无所亏欠。但看在我们这些下属的眼里,你的行为——不可赦!在下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再见到煌帝座!’

  又是方才,李知恩说的话。

  ——‘夜语昊,枉费我之前将你当成个人物,当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原来你真的只是个小人!——这种用着叛徒的血来取悦上代无帝的欢心,是你的拿手本领吧!你那兄长是个笨蛋,居然没有防着你。弟夺兄位,又于危难时弃无名教不顾。无名教百年来的清誉都为你一人败坏!而你竟还能厚颜无耻地活下来,嘿,你这天下第一人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哎呀呀呀,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微微笑了笑,平日里不曾在意过的细言细语一时间都涌了上来,千窍百孔的心再怎么挖也只是千窍百孔,难以有什么更多的感概。二十多年来,自出生后所有的罪孽都在向自己追着讨命,可是,自己只有残命一条。

  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压抑在手指间,红迹斑斑。

  怔了下神,低头看着三年不曾见过的鲜血——原来,已经三年不曾复发过。

  时间真的不多了。

  淡淡笑着,任鲜血又一口喷出,夜语昊站起身来,寻了件蓝色的儒衫换上,背手拭去唇上血痕,又用旧衣将地上还有手背的血迹都拭个gān净,将旧衣塞到chuáng底,打开窗户,散去室内血腥之气,叫道:“李知恩,李知恩,在下要净身,搬桶水进来。”

  外面咚地一声,也不知这几位贴身侍卫踢了什么出气,骂骂咧咧地去唤下人烧水。

  昊耸耸肩,自枕头下取出个盒子,打开暗层,敲了敲里面那只筷子粗的小黑蛇,将写了些暗记的纸条绑在它身上。

  “去,找你的主人去。”

  将蛇扔出窗外,知道那人日夜常燃着的引龙香会将小黑蛇引过去。

  “李知恩,李知恩,快点啦~”

  外面被催地烦了,应了一声,又是一连串喧哗。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这便成了吧。

  yù要解嘲地笑笑,夜语昊却发现,他的唇角怎样也弯不起。

  第20章 宠rǔ不惊

  “轩辕轩辕……”

  “叫哥哥。”轩辕头也不抬地应了声,继续翻动手中文件。

  “嘿!”少年哪睬他,脚一蹬直接坐在龙桌上。“听说叶……夜语昊也来到京城,正住在京郊?!”

  翻页的手一顿。“谁说的?”

  “韩霁。”

  “哦,是他啊……”轩辕点点头,右手朱笔不断在文件上写着。

  伊祁本来还很有耐心地着轩辕告个段落再谈,没想到轩辕写完一份又一换一份,全不将自己的存在当一回事,当下大怒,抽走他手中的朱笔。“喂,你将他困在燕云山庄,为何不与我说?!”

  “朕很忙。”看看手心,幸好放手的快,只溅上两三滴墨水,当下示意身后之人取块绢布来拭手。“而且小伊祁又很生昊的气,朕担心你听了会不高兴。”

  “我……”伊祁一时语塞,若说不气,面子实在搁不下,若说还在气着,那就没理由向轩辕发怒。“我自是气他骗我,但他好歹也救过我几次,知恩图报,我当然要关心他的事了。”越说到后来,越觉得理直气壮。

  “这倒也是……”轩辕又取过一支笔,笑嘻嘻道:“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看他?”

  脸色微微一红,眉宇间闪过尴尬。少年期期艾艾道:“这个……去看看也是无妨的……”见轩辕听而不闻的样子,咬咬牙,手一伸。

  “令牌!”

  轩辕噗哧一声,只是顾着小孩子家脸皮薄,没有笑出声来。向身后之人示意一眼。“给他一块。”

  少年拿到令牌,哪还有兴趣再在皇宫留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却被轩辕唤住。

  “伊祁,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居然没加个小字?!伊祁心下一喜,当有何正事,于是一脸正色地转回身看着轩辕。

  “下次叫朕一声哥哥吧。朕实在不想这么年轻就被人传说有你这么大的私生子……”

  ‘嘭——’雕花大门被狠狠甩上。

  耸耸肩,轩辕继续解决身后以等比速度增加的文件堆。半晌,若有所思地开口。

  “银,叫祈去查一下,韩霁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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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外面喧哗嘲杂兼而有之。

  “叶凡!”门被人哐啷一声推开。

  夜语昊看着一笔点歪的巧笑美眸,叹了口气。“伊祁,太粗鲁了。”

  “要你管!”少年冲了进来,见桌上那幅画横竖是画坏了,一把扫开,上下打量。“怪了,才一个多月不见,你脸色怎么难看得像个鬼?”

  “我本来就是老头子啊。”微微一笑,搁下笔打量着伊祁。“轩辕倒是将你养得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你养猪呀!”少年毫不领qíng,嗔声怒道:“还白白胖胖!”

  眼珠子骨碌碌地扫过立在站前的五尊门神,小声问道:“这些是你的贴身侍卫?”

  夜语昊轻笑点头。

  少年已经变得开朗了许多,丧亲毁家的yīn郁虽还存在于眼底眉梢,不曾稍褪,神色却多了些生气热力,渐有几分符合这年龄之人该有的稚气。

  轩辕作得很好啊……心中如是忖着。

  少年撇撇唇,对于外面五个不比自己大到哪里,却被轩辕派来当夜语昊侍卫的少年有些不服。嗤了声后,突尔道:“叶凡,你还记得雁dàng上那对韩氏夫妻么,轩辕说,他们是我娘亲的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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