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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_之蓝【完结】(157)

  如今,她不会再害怕面对战场上的敌军,然而,来自友军甚至同一营的弟兄们的仇视,却令她摇摇yù坠。周遭的空气仿佛冻结,甚至连秋天温和的日光,都在这一刻蓦然凝冻,变得冰冷刺骨。

  “反骨贼!”“害人jīng!”“叛徒!”

  她站在这般的聚焦中,只觉天旋地转,无数的指责声、质问声、痛骂声朝她迎面而来,她身无片甲地立在枪林箭雨中心,心被戳成了筛子,麻木地淌着血。

  “不,不是那样的。”她以极轻微的幅度摇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啜喏,然而很快被更为激烈的声讨所淹没。

  她不相信父亲会主动参与谋反,然而十年过去了,谁又能相信一个人过了十年仍然会丝毫不变呢?她不晓得十年里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份对于亲qíng的自信也渐渐在指责声中,变得无比卑微。

  她爱父亲,即使他是一个罪人,她也无法控制想念他。

  这般思念着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的父亲,甚至还想要为他辩解,顾柔觉得,自己也成了千古罪人,受到这般严厉的指责,也是罪有应得。

  顾柔动了动嘴唇,用颤抖不成语调的声音道:“对不住……”

  她默然垂首地站立,承受着所有的斥责,然而她过于呆滞,只会反复地重复“对不住”三个字,这样的态度更让唐荆州的士兵更愤怒,他们必须要发泄心中的悲痛和怒火。于是,他们的指控声变得更为尖锐,甚至带上了诅咒。

  “像你这样的人,害人无数,应该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顾柔哆嗦着:“对不住。”可是她心底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像是被压在大山底下,痛苦地尖叫——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很想要相信父亲,也多么希望事实并非如此。这心思让她更加不敢抬头。

  士兵们群qíng激奋,有人上前一步,挥拳yù打,突然冷山斜cha上前,拦在顾柔前面,用手掌挡下了这一拳。

  他的背影像山峰那般高大挺立,霎时间,仿佛一道坚实的屏障切碎了阳光冻结的冰层,顾柔站在他的yīn影里,抬起头,望着他。

  那士兵捂着被震得生疼的手腕,惊讶:“冷司马……”

  冷山蔼声对他道:“事qíng尚未查清,不要妄加猜疑。白鸟营不容叛徒,也不委屈自家弟兄。你们先回罢,此事本将会再详查。”

  士兵们听了有理,纷纷散去;可是唐荆州的几个部下却仍然愤愤不甘,逡巡拦截着唐荆州的尸首不肯走,还想要找顾柔讨一个公道。冷山嗔目怒喝:“你等yù抗命不成!全部散开,违者军法处置!”

  这样一来,那几个士兵只得离去,连其他营的围观者,对上冷山层层冰障的凌厉目光,都不敢再多逗留,众人作鸟shòu散。

  冷山给了两个民夫一人一锭金,使他们抬走唐荆州安葬。随后叫上顾柔:“走了。”

  顾柔没动,他回头一瞧,她正捏着鼻梁骨,大口吸气,然后咬紧嘴唇。

  ——这会儿她绷得很紧,不敢乱动,怕qíng绪一乱,便会流泪。有罪之人没有资格诉说委屈,她不应该哭。

  冷山返回来,朝她走了两步,拽着她的胳膊肘往前拖。

  顾柔被拖了一个踉跄,鼻梁摁不住了,这会儿,眼泪似小溪般地滑落,她拼命压低面孔,垂着头,不住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将她往屋里拽,一边回头问:“你跟我对不起什么?”

  顾柔不知道,她对不起任何,所有的一切。

  冷山把她拽进兵舍里头的一间空屋,他进来得急,以为是空屋,刚关上门,就看见茅糙堆里两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冒出来,竟然是在这里幽会的田秀才和谭若梅。田秀才吐出嘴里的一根糙,呸呸两声,瞧见冷山,登时吓得满脸发白:“冷冷冷冷冷司马。”

  他这会儿还没有惩治田瓜皮的功夫,吼了声:“滚蛋。”田秀才赶紧和谭若梅绕着冷山跑向门口,心里头直呼倒霉——两个人只是在这僻静地拉了拉小手,抱了抱,就给上峰逮个正着,还可能吃到军法,怎一个惨字了得。两人颓然刚踏出屋一步,便听得冷山在后面道:“每个人去阿至罗处领二十鞭。”田秀才一听,愣了愣,瞬间喜出望外:“多谢冷司马!”被他的法外容qíng逃过了这一劫,带上谭若梅朝外跑。

  冷山再次关上门,顾柔缩在角落,她蹲着,头埋在双膝里,他走到她跟前。

  他道:“站起来,看着我。”

  顾柔动了动,慢慢抬头看他;不是她不想站起来,而是能够站立于人前的力气,已经在方才彻底用完了。

  她道:“对不起。”轻轻地,无力地。

  “我发现你很喜欢说对不起,不过,对不起不起任何作用。”

  顾柔低下了头,仍是那句:“对不起。”除了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别的可以表达。

  他蹲下来,同她面对面,声音幽沉似水,比方才缓和了几分:“顾柔,你不能怪他们,方才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同他们一样吃惊。他们为唐荆州的死悲痛,这是常qíng。”

  她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在角落里瑟缩成了一团,卑微至极地拼命点着头。连她自己都责怪自己,又怎会怪别人呢?

  他扳开她的手,:“顾柔,你看着我。”

  顾柔害怕极了,战友的指责让她感觉到了被抛弃的痛苦,她不想在他的眼睛里也看到那样的指责。

  可是他bī着她,厉声:“顾柔,你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吗,你都不敢正眼看人了?”

  她便伸手捏住了两个泪xué,抬眸看他。

  她听话,他的口气便会软和几分,继续道:“你是顾之问的女儿,这没法改变;你不信他谋反,这也没人能阻止你。”声音不温不厉,恬静肃穆。

  原来他看出来了,他看出她为父亲的那些挣扎和辩解——也对,他站得离她最近,每一个字都听在耳朵里。

  这令她加倍地无地自容。

  “你是顾之问的女儿,你相信他,这无可厚非。你相信一个人,你可以选择相信他到底;相信一个人没有错,只要你肯负起责任——如果你信错了的话。”

  顾柔怔怔地听着,到了末尾,忽然从他的话意里面,摸到一丝奇异又微妙的光亮。她松开捏着泪xué的手指,像是寻求依靠般地望向他,用眼神请求他说下去。

  冷山点了点头,他微作停顿,很快地,他重新对上她的眼睛:“我们马上会有一个任务,要去药王谷寻找顾之言拿到铁衣的配方,顾柔,你愿意同我们一起吗?”

  顾柔再次怔住了。

  相信一个人,相信到底;如果信错了,便负起责任。冷山对常玉正是如此,全qíng关怀,然而也绝不姑息。

  她被他的话所震撼,良久地沉默着。

  他那双肃穆又深沉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他没法那样将她放在人群里,看着她哀恸又绝望的眼神,而不过去拉她一把。

  顾柔反贼之后的这重身份,无疑等于被判死罪;但他相信顾柔如今已经是这样一个人,与其苟且地活,不若凛然地死,这是一个士兵的尊严,他必须给她。并且,倘若这世上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拯救她,他都会去尝试;如果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依靠,他也会站在她背后,给她最后的依靠。

  相由心生,人前他挟着层层的冰壳,人后他面对她,脸上却只剩下宁静温和,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力量,肃穆而纯粹,使得她的心在那一瞬间安定下来,她好像又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看着他的眼睛,顾柔眼里忽然充满了泪水,她急忙冲着他点头,起先是缓满地、重重地;随后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她拼命点头,一个疯狂又郑重的许诺。“好,我一定去。”

  第133章 发24

  官邸密室内,国师刚接到汉中传来的密件。

  那信笺上照例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画了一只金燕子,这是唐三的习惯,以此表示他江湖第一刺客金飞燕的名号。国师看完信,将绢纸塞回原封,jiāo给一旁的小谢,小谢置信于灯上,将之须臾化为灰烬。

  他身边站着的少年小谢,家族曾经卷入江湖恩怨遭到灭门,后得国师的父亲慕容修搭救,将谢氏遗孤收揽入离花宫。如今的小谢师从离花宫宫主唐三,已经成为离花宫数一数二的刺客。

  小谢刚从川中回来,不仅带回师父唐三的书信,更带回一只紫檀木雕花的袖珍盒子。他将此物奉于国师:“大宗师,宫主要我jiāo给您。”

  国师接过,小谢在旁提醒道:“大宗师,宫主要我特地告知您,他找遍了整个唐门上下,也只得此一件。”

  盒子打开,只见里头盛放一鸭蛋形的红陶小盒,国师yù打开,小谢忙阻止道:“宫主说了,能够配制此物的药师早已绝迹,恐怕这也是世间的最后一件,还要您小心使用。”

  过了一阵,小谢告退离去。不多久,外头有通传的士兵进来报:“中尉石锡求见。”

  石锡获准进入,拱手先拜。国师问他:“沈砚真人在何处。”石锡答道:“帐外候命。”国师又问:“本座教你的事还记得么。”石锡道:“喜怒不形于色,心声致而专一。属下不敢忘。”

  国师点头:“让她进来。”

  沈砚真被传入账内,左右各有一名士兵押送,那士兵一脚踢在她的膝窝里,她便踏踏实实通地跪下,膝盖撞落地面的一瞬,她牙齿紧咬,显出一丝吃痛的表qíng,她眼中闪过怨恨。

  然而当她抬起头,望见座上凛若冰霜的国师,目光中却又多了一丝怔忡。

  国师纹丝不动,石锡开口,侃然正色道:“沈砚真,你先前给出的药王谷路观图,为何我等按图派人搜寻,却遍寻不着入口?”

  “药王谷位于汝仙峰和太公峰之间,只是通入谷内的道路中间有一片迷林,倘若无人带路,在其中极易迷失。我想,你们的人应该是走到了迷林,却无法通过吧。”

  沈砚真说中了,石锡脸色微沉,继续问她下一个问题:“你道顾之问人在药王谷,然你先前对顾柔却说他同连秋上在一起;连秋上人在建伶城,又如何会在药王谷?”

  面对石锡的质问,沈砚真不慌不忙道:“我对顾柔讲时,只怕把去处讲得太过危险,她会贪生怕死不敢前来,便说成师父同王爷一起举事兴兵,要哄她来享受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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