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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_之蓝【完结】(208)

  这一回没有酒宴在等着他,屋中一片昏暗。

  国师从宝珠手里接过一盏灯,引路道:“老将军,请。”

  屋中四白落地,窗纱紧闭,中间的木塌上躺着一人。严邈本已无任何生存意志,无论国师说什么他皆兴趣缺缺,然而这躺着的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榻上沉眠的男子着一件素白单衣,虽然屋里光线昏暗不清,但仍可窥见他线条锋利的脸庞,这轮廓似曾相识。

  “这是我军白鸟斥候营统帅,军司马冷山,”国师道,“你们在战场上见过。”

  严邈想起来了,可以说是毕生难忘——他跟高策里应外合,包夹了石锡的军队,将他们bī进狭长险道走马谷栈道,这本该是绝佳的追击机会,然而正是这个人,率领一支彪军冲出断后,拦截了他的军队,使得石锡主力逃离走马谷。

  严邈记得他——同为用弓箭的高手,他对于羽箭发出时弓弦震颤的声音尤为敏感,那一瞬他回头了,却已经来不及,只看到破空而来的箭枝,和那背后一个模糊不清,却又jīng悍锐利的眼神。

  当日,严邈中了他一箭,虽然在肩上,却使得他甚是恼怒,他判定此人必是军尉以上级的军官,于是派兵将之bī入孤鹰岭,想要合军绞杀,却没想到此人一进入深山,如同蛟龙入水游刃有余,连续she杀他的兵卒。

  没想到,他如今躺在此地。

  “我记得此人,他叫什么。”严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发声,为了这可恨又可敬佩的对手。

  国师将油灯搁置在窗台,轻轻拉起窗纱,细碎的星光伴着月光漫she而入,室内微微明亮。

  “冷山。此乃邝汉侄子。”

  严邈愣住了,窗外投she进来的月光照得他眼神有些恍惚。邝汉……与他起名近十年的人,在心中视为对手的人。在世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一直有个疑问,究竟是邝汉更qiáng,还是他严邈更qiáng?

  他一直以为这个疑问,已经没有机会再追寻答案,甚至一度为邝汉的过早离世而深感惋惜。然而……此刻他呆住了,怔怔望着冷山的躯体。

  国师道:“人固有一死,我知老将军风烛之年yù保晚节,然郁荣无德行之辈,将军助之,岂非如申公豹助商纣,死则轻于鸿毛?”

  “冷山重伤之际,曾反复叮嘱下属,在你投降之后不可杀你,因为一人之过,需要机会弥补。”

  见严邈嘴唇抖动,国师微微一笑,又道:“邝将军虽英年早逝,却传承jīng神为后人,子侄辈无一不为jīng忠报国之辈,此乃德行周备,生死而不朽。将军何不效之?”

  德行周备,生死不朽——这八个字击中了严邈的心事,他早已对郁荣失望透顶,然而为了家族和后世的名声,他只怕被后人评价为反骨家贼,故而苦苦支撑。此刻,他再也经受不住,大哭拜伏于地:“老夫输了,输了!”

  国师转过身,负手立于窗前,深蓝夜空中,北方的星斗发出璀璨的光。

  严邈被宝珠等人带出去不久后,宝珠返回小屋,向国师禀告:“他jiāo图了。”

  骏山的军事路观图,至此到手。

  国师心头感到一阵放松,然而却未能彻底轻松,他回头转身,只见月光如银,照出冷山一身洁白,宛如黑夜中的巍巍雪山。他感到一阵莫名地困惑袭上心间——

  那一日,在下着雨的高台上,国师宴请冷山,煮酒相邀,要他听命自己夺取汉中。国师举杯:“冷司马,本座敬你。”

  冷山却不接杯,一双耸峙冷峭的锐目盯着他,试探相问:“大宗师若取汉中,又当如何。”

  “返京。”

  “如何返京?”班师回朝,和挥师入京,这两者乃是迥然不同的道路。

  国师明白冷山之意,便指天为誓道:“不歧不逆,不悔不枉。从心所yù而不逾矩。他日我慕容qíng取下汉中,必返洛阳,jiāo兵于上。”

  冷山听了这句话,便接过他手中递来的酒。

  天空电闪雷鸣,两人相对一饮而尽,为了一个安宁治世的到来。

  “大宗师?”一旁的宝珠见国师站在冷山榻前默然出神,便出声提醒道,“那严邈如何处置?”

  国师的双眸静静凝视虚空,答非所问地道:“取酒来。”

  宝珠很快端来了两杯酒,一如当初国师为冷山准备的那样。

  然而如今,冷山不可能再站起来接过杯中酒了,国师左手的杯盏中依旧盛满酒液,那清澄的波光竟让他眸中染上一层空虚。

  冷山闭着眼睛,那样的胸襟才华,在那个荒瘠年代,他像是是一簇绝世烟花。孤傲又倔qiáng,与全天下对抗。

  这样刚qiáng又忠贞的一个人,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烙印般抹之不去。即便国师,也不得不承认,他很难忘记这个人,忘记心中那份对于他的不甘心——对严邈,他赢了,对冷山,他赢了么?

  他不容任何人在顾柔心中占据位置。

  一念及此,国师目中清冷光芒倏然一厉。

  “冷元中,我敬你。”他微微扬起酒盏,面对身前的虚空。

  屋外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宝珠在门口将沈砚真一拦:“沈大夫。”沈砚真拼命挣脱,国师示意宝珠放行。

  沈砚真急忙扑到冷山身边,一阵检查,见他仍然维持原状,方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回头警惕地望着国师:“你来gān甚么?”

  大抵是她在国师这里从未讨得一点好处,反倒受了不少磨难之故,沈砚真对于国师,有种天然的提防。

  国师的脸色依然冷定,声音空寂地问道:“他应该醒不过来了罢。”

  沈砚真一声冷笑:“那岂非正中你下怀?”

  国师不置可否。

  沈砚真见他不痛不痒之状,心忖此人看似温和,实则无qíng,担心他对冷山不利,便道:“他可从没害过你,他有很多机会告诉顾柔,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你不能加害他!”

  国师薄唇微抿。

  ——他想说什么?想说雨夜当晚跟国师的约定,还是想说出他内心对顾柔的qíng谊?这些都不重要了。

  国师沉默了一小会儿,清冷的目光扫过沈砚真。

  这些事,冷山谁都没告诉,倒是告诉了她。

  沈砚真讥诮地道:“大宗师,你看我也没用,我就这些本事了,我救不活他。可是,他要在顾柔心中永远占据一个位置。我会把这些都告诉顾柔,冷山是为她死的,他为顾柔才会帮你,他是为了襄助你夺取汉中,才死的!”

  淡淡的一瞥,他清雅的面容上,神qíng都显得无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道。

  ……

  顾柔跟着孟章从汉中归来那天,正逢一个灿烂的晴日。

  和汉中军队的jiāo接顺利至极,顾柔手握新绘制的版图,骑在马上,看见黎明的光线中,骏山山城的轮廓渐渐清晰,心qíng也随之明朗。很快她就要和大宗师见面,然后一起回到洛阳了,希望回到洛阳那天,也能是如此天光明媚,万事顺遂。

  孟章先回营里放东西,顾柔迫不及待先去见国师。

  国师人在军医处,前些日他练功稍稍岔道,受了些内伤,便在此配药调理。顾柔急得对他嘘寒问暖,跟军医反复确认他没有大碍,方才放心。

  顾柔再看看这间屋子,只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正是冷山呆过的那一间。

  她心头一紧,有种不祥预感:“冷司马呢?”

  国师原本含着微笑,这会儿他的眼睛清冷又神秘,带着一股说不出沉重。

  顾柔一阵刺痛——该不会,冷山已经……去了吧?她不敢再往下猜测。

  宝珠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大宗师您快告诉小柔吧,别把她吓着了。几天前,大宗师已经安排人,送冷司马去东莱治病,沈大夫也同去了。”

  “东莱?”

  “是啊,那里仙山宝地,糙药珍稀,有助于冷司马的伤势恢复。”

  哦,顾柔将信将疑,可是……“怎么这么急,人手带得够吗?”沈砚真身子骨也不扎实,长途跋涉,只怕照顾她自己尚且困难,怎么带的动一个昏迷的冷山。

  宝珠道:“不担心,大宗师让唐三和白鸟营的陈姑娘一同护送他们前去了。”

  顾柔道:“唐三儿?他什么时候也管这茬了。”在她印象中,以第一刺客金飞燕名号混迹江湖的唐三,从来只负责杀人,不负责帮人救人。

  看宝珠的神qíng,好似事qíng前因后果很是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

  这时,国师起身打断道:“小柔,明日我们回京了,你要有所准备。”

  顾柔顿时醒过神来——是啊,回洛阳这件事qíng决不容易,朝廷的局势今非昔比,在洛阳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云太尉,他如今大权在握,一定不会让大宗师就这么回京。

  可是大宗师呢,就要这么入瞉吗?顾柔想起之前在汉中,石锡收编了不少士兵,又在军中听到不少关于大宗师要反的流言,不禁也疑惑了起来。

  倒是雷亮这些人很兴奋,他们觉得国师有可能会打进洛阳,开启新时代,来个开天辟地改朝换代,如此一来他就是开国功臣了,还劝顾柔多给国师chuīchuī枕头风,做事要果敢,手里握着这么一支战无不胜的jīng锐之师,别说一个洛阳,就是十个洛阳也打下来了。

  顾柔把雷亮骂得狗血淋头回营帐,还跟阿至罗告了他一状,阿至罗罚雷亮三天不准吃饭。

  不过,顾柔心中倒也不是没有好奇,当晚,她躺在国师身边,盯了他的睡脸老久老久,终于国师开口了:“你这么久不睡,可是有话对本座说。”

  顾柔起初还有些为难:“没有……”腰上被掐了一把,他压低声音道:“那是想gān点别的?”顾柔脸臊了:“大宗师,明日还要启程,得养好jīng神……”

  “那你还不睡?”他将被子一角替她掖好,翻了个身,把手压在她身前的锦被上。

  黑夜里,顾柔眼珠转了转,终究忍不住问道:“大宗师,咱们这次回洛阳,你是想打着回去,还是跪着回去呀?”

  顾柔也晓得,这一会儿太尉云晟把持着朝政,如果不能朝他屈服,势必便要向他宣战。

  听到他一阵缄默。

  顾柔忙道:“怪我,不该打听这些,歇了歇了。”

  黑暗中传来他清冷凉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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