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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_扑满/落花满架【完结】(8)

  只希望时事平平安安的,莫要再往更糟的方向流转。

  李寂把信收了起来,再次哀叹,若自己只是个小百姓,这种事qíng便不需要cao心了。如今背了个「官」的guī壳,反而步履艰难。

  话说回来了,李寂你若真是个小百姓,只怕早在乱世中到处遇到危机了吧?

  这样想着,李寂露出了苦笑。

  不得,我幸,得之,我命,如此而已。

  当时,从南方诸受灾的州县开始,一条流言慢慢传遍全国各地:当今皇帝杀侄夺位,天理难容。正是因为言邑不是真命天子,老天才会大怒,降下罪过来要天下担当。

  百姓遭难,全都是因为言邑的关系。

  真正的多事之秋,在所有人都jīng疲力竭的时候慢慢来临。

  第四章

  言邑看着摺子,慢慢皱起了眉头。

  灯光照着他的眼眉,有着浓浓的杀意。站在下首的李承贺低下头,突然升起了惧意。

  天生的王者,令人不敢仰视的人物,这就是言邑。

  但是这种杀气,他只在战争中见过,自从新皇即位以来就从来没有领教过了。到底那摺子里写了些什么,居然让一向淡定的君王露出了这样的表qíng。

  「崩」的一声,那淡huáng封皮的摺子被掷到了地上。言邑倏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着步。

  所有的人都屏声静气,言邑听着那些小心翼翼的呼吸声,眼冲越来越冷。

  夺位弑真龙?真真可笑,当初言谦掌权之时,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嘴脸?只不过半年时间,他已经从原来的拯救者变成了乱臣贼子,天下之民,个个愚笨有如目无珠心无思。

  他厌烦地看着地上的褶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捡了起来。早就该知道没有什么是可以指望的,这世界唯一可靠的就是自己的手掌罢了。不是早已预料到洪水之后的善后比抗洪更难么?不过这些许小的流言罢了,有什么可以心浮气躁的?

  这样想着,言邑重又坐了下来,想了想之后在摺子上拟了朱批。

  某日午后,李寂难得清闲,居然正午就能出来闲逛。事不宜迟,他自然立刻换好便服,乐颠颠地直冲茶馆而去,找了个位置坐下饮一杯茶,他大大叹了一口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感觉真好。连着这么长时间一直泡在朝廷里,里里外外对的都是面孔板得如时时被人倒欠一万两的老学究,而新人多数是跟着皇帝打下江山的武将,多数不会跟文官罗哩罗嗦。李寂时时觉得自己是被封闭在没有人烟的孤岛,有寂寞之感。话说回来,不知道这是不是父母给自己起名字起的不好之故……虽然知道父母对自己这个孩子从来不上心,不过哪家家长会给孩子起「寂」这个字呢?

  一边啜着茶,李寂一边胡思乱想着。

  他所坐的地方是被屏风隔起来的孤间,虽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但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qíng况。店小二来来去去吆喝招呼的声音全在耳边。

  忽然听到有店小二走近屏风,一边着急说道:「客官,这位子有人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满不在乎说道:「有人?让他换个座位就行,我们加倍给钱。」

  「不行……」店小二的声音犹在耳边,已经有人闯进了这个空间

  李寂皱眉头,忽然头皮发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抬起头,果然看到了记忆中拥有那个声音的人:李承贺。

  他缓缓起身行礼:「李……」「大人」两字没说出口就噎住了,在李承贺身后的赫然是天朝的皇帝陛下。

  言邑和李承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qíng,言邑反应奇快,早已经狠狠瞪了李寂一眼。李寂会意,估计陛下是微服出巡了,于是只是深深作了个揖:「原来是李兄……小二,这两位是我朋友,没事,我换位就行。」说着就要撤退。

  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当成没看到自己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言邑的声音响起:「不必,李寂你留下吧。小二,来壶龙井。」

  小二狐疑地看了看三入之间略有些古怪的神态,最后还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李寂没敢抬头,躬着身体从座位前让开,看着言邑走到身旁,一撩衣摆自若地坐下。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坐。

  李承贺退后一步,在窗口一侧默默站定。言邑的声音又再响起:「李大人坐吧。」

  「臣……李寂不敢。」李寂恭顺的样子。

  言邑冷冷微笑:「叫你坐就坐下吧。」说话间,小二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李寂低低说道:「谢主隆恩。」挑了个门口的位置坐下。

  上了茶,四下无声,李寂只觉得全身不自在,倒是坐在上首的那个人低头饮茶,不动声色。

  人在不自在的时候,对外界反而越在意。这会儿李寂那耳朵就把身周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反而更是烦乱。

  左首有人正在向同伴抱怨今天买东西买贵了,白白给了jian商十文钱,身后那桌则正在商量家里女儿出嫁的事宜……

  然后右首那桌压低着声音忿忿道:「今年真是不吉利!」

  李寂觉得全身发毛,因为如果没有弄错,上首的言邑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应该就是为了听那桌的话。

  「是啊,的确不吉利啊!别说马兄你了,今年我的绸庄也因为这洪水损失惨重呢,赔了足足三gān多两银子,还欠了一大笔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哎……真奇怪,年年风调雨顺,就今年居然发了这么大的洪灾。听家里老人说,这样大的洪水是百年难遇呢。真是奇怪啊。」

  「哎……百年难遇么……说起来马兄你有没有听到那个传说啊?」

  「哪个……哦,真龙……是么?」后面的声音压低了。

  「哎,开始我倒也不大相信,不过后来一寻思,没准真的是老天发怒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倒霉又那么巧?」

  「轻点吧……不过的确……真的很巧啊……」

  李寂的头皮麻得更厉害,他看到言邑的手指握着那茶杯,微微用力的样子。然后喝了一口茶,那样子就像在喝酒。

  那一刻,李寂忽然明白了,那个流言已经流传到了当事人手里。

  忽然想到了对面那人的资料以及关于他称王前背负着的「战鬼」的美名。虽然他并没有看到过言邑发脾气,不过早已听说这位陛下的脾气……很可怕啊。

  虽然知道言邑一定不会当场发作,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

  应该不会,众将士对言邑的口碑极佳,都夸他治军严,律己更严,应该不会随便把脾气发到无关人等身上吧……

  然后他就看到言邑把手掌平摊,放到桌面上。李寂讶异,微微抬头,看到言邑的神qíng自若,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李寂微微叹:果然不愧是夺得天下的人,善于控制自己的qíng绪。

  然后他就为外面那两个人担心起来了。

  还好之后外面的谈话又转到了生意经上面,声音也渐渐大了,他们早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李寂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言邑把手掌平摊在桌面上,微凉的桌面吸收着bào躁的qíng绪,那一瞬就冷静下来了。

  他微抬起头,忽然看到对面那个叫李寂的男人露出了一点放心的qíng绪,又安分地低下头去。

  言邑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总是观察自己的qíng绪。看来对面这个男人清楚地察觉到了刚才他的变化。

  依他对李寂的粗浅了解,此人心思极密,倒是符合了此刻他的观察。这样想着,言邑冷下眼,起身便住外走。

  李寂一愣,也连忙起身,正想着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听到走在前面的人的声音:「李寂,一道走罢。」

  李寂应了一声,暗中苦下了脸: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总之没什么好事。

  言邑最后走进的地方是一处暗巷。狭窄的巷子里只能看到一线天光,李承贺走在最后,守住了巷子的入口。

  李寂吞了口口水:伟大英明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言邑在微幽的天光里慢慢转过头来:「刚才那两人的话你听到了?」

  「是。」李寂躬身回答。

  「他们所说的传言你知道?」

  李寂心中窜过无数心绪,最后决定据实回答。反正如果没弄错的话,准是刚才自己的表qíng被对方看了个通透:「是。」

  「那为何不报来?」

  「臣……李寂以为那只不过是村野之民的无稽之谈,不必当什么正事,故不拿这等小事来扰了……您的视听。」

  「是么?原来你觉得无论他们说我什么,都只是小事?」

  李寂的背脊起了微汗,他有点紧张,但是紧张归紧张,他还是飞快答道:「不是。李寂只是认为那些议论的人并不把此事当真,流言只是流言,终究会归于沉寂。若是正正经经地拿它当回事,反倒助长了那些流言的气势。还是让它这样去罢。您英明,自然也不会因为不明是非的百姓传言而受累。李寂只是这样想罢了。」

  言邑冷冷一笑,抬了抬手:「你倒会说话,撇得清楚。」慢慢踱步,「那么依你所见,那两个人该不该受罚?」

  李寂没有一丝迟疑:「若塞民之口,倒落了道路以目的境地,只怕更不利于您的威名。这种流言,只能以真相破解。皇上越是英明宽容,那流言越是如光下魑魅魍魉,破于无形。」

  言邑沉默了一下:「李寂,倒看不出你这么伶俐。」

  李寂心道我这么大把年纪居然还用这个词实在是……一边继续答:「李寂惶恐,李寂只愿能为陛下分忧而已。」

  又是长长的沉默,言邑才道:「是么?」然后从李寂身边擦身而过,对李承贸说道:「回去了。」

  「是。」

  巷子里只留下汗流浃背的李寂。

  明明你根本就不打算罚那两个人不是么陛下?gān嘛要拿他们来试探自己呢?

  等流完汗之后李寂叹了口气:君心难测啊。

  这天之后,李寂在皇帝跟前的地位又上升了一点点。有武将以不无艳羡的口气说道:「当年陛下还领兵的时候,常常慧眼破格提拔人才,看来李大人也受了皇上的赏识啊。」

  李寂拱手谢过:心想幸好是直肠子的武将以如此口气说话,若是那些与自己同时入朝的大人说话,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口气了。

  十一月初,言邑下令自宫内开始厉行节俭,筹集款项送往六个受了洪灾的州,同时派了几位太医赶往这些区,由他们负责教导当地的医生如何防治疫病。言邑特地由各部门分别抽调人手负责此项工作。李寂的名字赫然在名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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