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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_江洲菱茭【完结】(5)

  把儿子圈在家里养,自己教他念书。事有凑巧,某年夏天,瓢泼大雨下了好几天,族中家学房子倒塌,压死五六个孩子。主考目瞪口呆,“先见之明!没让他读家学实是祖宗保佑啊!”

  嘴上说祖宗保佑,实则对自己看面相的能耐深信不疑,认定自己功力不凡,能预知未来扭转乾坤!

  您瞧见没?宋临就是个照妖镜,一眼就把老家伙打回了原形,从本质上说他就是个走江湖看相的游方术士!

  既然认定宋临“印堂发亮”将来会大展宏图,他能不善加提携?

  天意啊天意!“顺天者昌!”宋临果然是这句至理名言的最佳注释!

  晚上,宋临痴痴呆呆地坐在餐桌边,伙计忙进忙出,“咣当”,木板掉在地上,掌柜的大骂:“眼睛瞎啦!”

  宋临被吓醒了,眼神转过去,瞟瞟木板,嗯?“状元楼?”

  掌柜的赔笑,“罗相公中了头名解元……”

  没等他说完,宋临“腾”站起来,“啊?这事儿……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还能知道什么?

  旁边一个落第秀才不服气,嗤笑,“掌柜的,解元跟状元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匾额还得等个十年八年才能挂!”

  “哦?”宋临笑呵呵地踱过去,抓了把筷子“砰”敲在桌子上,把那人吓了一跳,“这位兄台,正所谓‘状元及第’,及了第的就能当状元,这匾额……”一指地上裂了条fèng的木板,“及第及第,就是要掉到地上。您瞧这地及的,想不当状元老天爷都不答应!”

  那人脸憋得通红,张嘴闭嘴,拂袖而起,嘲骂:“小人得志!”

  宋临没理他,乐呵呵地回房找罗赞。

  第4章

  “咔嚓”推开门,罗赞正在写信,宋临笑容满面地行礼,“公聆兄……”

  “行了行了,我听了一天的阿谀奉承。”

  宋临攀上他脖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想家了?”

  想家?我想gān货铺子!小栓子家杀个三四回jī,我那点调味料就得见底!但,表面上却使劲点了点头,“唉……叔祖年事已高。”

  “好,过了鹿鸣宴就回去。备考会试。”

  宋临唉声叹气地回屋睡觉,短短十几步远的路程,唠唠叨叨念了七八遍:“参加什么鹿鸣宴啊……”

  没几天,俩人穿戴一新前去赴宴,白胖子巡抚啰里啰嗦打了半天官腔,人人昏昏yù睡还得装得jīng神百倍,白胖子大手一挥,宣布:“开席!”

  宋临眼前一亮,跟旁边二十二名和二十四名客气了一番,一筷子叉起烤兔ròu,细细品尝,点头称赞:“鲜香慡滑。”

  二十四名一愣神,呆呆地看着宋临,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你右手边上那道菜是长江白鳝。”

  “哦?”宋临表面按兵不动,筷子却毫不迟疑地伸了过去,双唇抿合,嗓子眼里咕哝:“你正前方的是太湖紫菱炒阳澄湖大闸蟹。”

  二十四名夹进嘴里咀嚼,一耸眉毛。举起酒杯跟宋临碰了碰,“今日秋高气慡,如此盛会……”瞟瞟没人主意,侧头耳语:“十七年汾酒。”

  宋临吃惊,挑大拇指,“高人!小弟佩服!”

  那人腼腆一笑,“不才姓徐名津字文良,镇江人士,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姓宋名临字博誉,苏州人士……”

  没等他说完,徐津嬉笑,“好地方啊,出丝绸织绣。”

  “此言差矣!”宋临摇头晃脑一副酸儒架势,“我们那儿出太湖三白,那小白虾,壳薄ròu嫩……”

  “哈哈……”徐津突然大笑,眼见同席之人齐刷刷地看着他,赶紧闭嘴,“我们镇江出肴ròu和陈醋。”

  宋临举杯与他撞撞,“徐兄,小弟敬你一杯!”光明正大地凑过去,憋着嗓子问:“南京有什么好吃的?”

  徐津舀了勺鸭蹼羹递过去,“宋兄,下酒。”勾着舌头小声嘀咕:“南京人翻着花样把鸭子身上的那点零碎吃了个遍。”

  宋临一抱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过奖过奖。切磋一二可好?”

  宋临正想答应,旁边一人听见“切磋”二字突然来了jīng神,“二位兄台要以文会友?可否容小弟在旁扫地焚香?”

  徐津暗自腹诽,真想一巴掌抽在他嘴上;宋临心中痛骂,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全桌震动,七嘴八舌地乱开了,“此时桂花飘香,有花无诗,不雅不雅!”“皓月当空,挟姬游秦淮,文坛盛事!”“会试在即,不如互相研习……”话音未落,一片轰然赞同声。

  宋临徐津面面相觑,一个撇嘴角,一个翻白眼。

  俩人想法惊人地一致:雅!真雅!现如今什么文坛盛事都比不上会试!

  徐津往他身边靠了靠,“贡院后面有家粥店,田螺蚌ròu粥独步南京。”

  宋临跟着全桌人鼓掌叫好,托起腮,遮住嘴角说:“我喜欢甜味的粥。通常都是自己做。”

  “乡试题出《周易》,各位猜测会试要出什么?”打完马虎眼,徐津悄悄地说:“大才啊!你不光会吃还会做?”

  “吃,人生第一大要务!正所谓‘食色xing也’,‘民以食为天’!换言之,人,活着就为了一个字——吃!”

  “jīng准!”

  这倒好!斯文谦和的“鹿鸣宴”三个字,活生生被砍成了两截,有人只关注“鹿鸣”;有人只热衷“宴”。关注“鹿鸣”的人多,轰轰嚷嚷高谈阔论;热衷“宴”的人少,偷偷摸摸掩人耳目。反正大家各取所需,收获颇丰啊!

  几天后,宋临和罗赞乘船回苏州,船刚离开码头,宋临“呀”一声惊呼。

  罗赞问:“怎么了?”

  “忘记跟徐津告别了。”

  “徐津是谁?”

  “第二十四名举人,镇江人。”

  “不碍事,进京会试一定会遇到他。”

  会试?我疯了才跑到京城去找抽!宋临对着浑浊的长江水一皱眉,进舱睡觉。

  俩人刚进镇口,鞭pào骤响,轰轰烈烈铺天盖地。把宋临吓得一哆嗦,一点笑容全僵在了脸上,一个硕胖的老头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路高呼:“临儿……临儿……”

  “叔……叔祖?”宋临刚想跪下来磕头,老头一把拎起来,二话不说动手就扒衣服,把宋临扒蒙了,“叔祖,这是gān什么?”

  “高香蜡烛扎纸祭品都准备好了,跟我去祭祖……快点快点,把靴子脱了。”

  三五个族中人蜂拥而上,穿衣、戴帽、换鞋、系腰带,宋临眨了两下眼,完事了。罗赞乐呵呵地看着他出洋相。

  宋临往祖宗牌位前一跪,左叔祖,右族长,俩老头老泪纵横,族长反复不停地念叨:“宋氏宗族世代从商,终于……终于挣出功名来了,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宋氏子孙长享荣华富贵……”叔祖哽着嗓子半天冒了一句,“苍天啊!”

  宋临舟车劳顿疲倦之极,还得跪得笔直,跟着念:“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磕完头,站起来,宋临以为逃出生天了,结果叔祖一句话又把他打下了十八层地狱,只见叔祖抬腕一挥,“开家宴!”

  这下可好,宋临向每一位长辈敬酒,然后平辈晚辈给他敬酒,一直闹腾到三更天,繁文缛节终于彻底施行了一遍,宋临虚脱了。

  糊里糊涂也不知在谁家睡了一夜,第二天赶紧往家跑,刚上大街,一片恭维祝贺声,宋临脸上挂不住,寒暄几句,拔腿飞奔。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小栓子嚷嚷:“花生涨价了,回家拿钱去!”

  一人发火,“凭什么涨价?”

  “凭什么?”小栓子嗤笑,“就凭宋秀才变成宋举人了!怎么着,不服气?不服气上对门买去!”

  气得那人甩手走人,宋临赶紧拦住,满脸堆笑地讨好,“没涨价没涨价,您别听他瞎说!”转脸怒瞪小栓子,“一会儿找你算账!”

  小栓子一步步往外挪,“秀才……呃……举人,你回来啦,你忙着……”撒腿赶紧跑。

  宋临把铺子一关,举着账本一样样查点,不点不要紧,一点,怒从心头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很好!你就等着卖身为奴吧!”

  甩门冲出去,直奔小栓子家,进门冷笑,“你姐杀了几回jī?”

  小栓子跳起来往家钻,“姐,姐夫回来了。”

  他姐跑出来,溜了一眼,含笑又回去。急得小栓子直叫:“你别走啊!你别走啊!”

  “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宋临一把揪住他耳朵,“笋gān香菇蕨菜上哪儿去了?你倒是会挑啊,什么贵你偷什么!”

  “卖了卖了,你轻点,疼啊!”

  “卖了?钱呢?”

  “钱……嘛……”

  没等小栓子回答,他爹走出来,给宋临行礼,“宋相公何时来提亲?”

  “提亲?”宋临一愣神,gān笑,“铺子门忘记关了……”掉头就跑。

  小栓子来了jīng神,追在后面哈哈大笑,“怎么一谈提亲你就忘记关门?”

  刚到家,小地痞正在屋里守株待兔,从桌上跳下来,“宋相公一向可好?”

  “行了,你娘又走街窜巷见着哪家huáng花大闺女了?”

  小地痞一本正经地点头,“还是相公痛快,明人不说暗话,这回是前街的孙乡绅家,世家旧族,小姐识文断字,等闲人家他们还看不上呢。”

  “回去告诉你娘,我就是等闲人家,配不上。”把手往他跟前一摊,“拿钱来。”

  “什么钱?”

  “上次的木耳钱,我说过,再敢提亲事,我两罪并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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