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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_彻夜流香【完结】(23)

  安宁冷笑道:「怎么,你难道不是我十五哥府上的奴才么?」

  我听了心里大乐,一郎流年不利才会招惹了安宁,那真是浑身长刀子的女人啊。我三下二下爬到廊上,准备看场好戏。

  一郎与安宁站在花园内那个砌池塘边上,一郎的脸色铁青,显然想要发作却又有顾虑,安宁一身白褂短打的装束,手里还拿着那柄薄鲨皮剑。

  一郎看着池塘里的竹编的小球,气道:「明明是你故意丢进去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安宁手起掌落给了他一巴掌,脆生生地道:「这巴掌是打你这个奴才不懂服从。」

  我大呼过瘾,在廊上无声笑得前仰后合,脸上那是全然小人得志的笑容。

  一郎几时吃过这种冤枉亏,一气之下手一搭剑柄,却见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你挑得我跟你打,好到王爷跟前挑我的错处。」

  安宁似有一些悻悻然,道:「你倒不笨么!」

  一郎冷冷地道:「哪里,郡主大名我是久闻了的,一郎不知道何处得罪了郡主,还要请教。」

  安宁晃了晃手心中的剑柄,微笑道:「没什么,我看你不顺眼,什么时候你不会在我眼前晃了,也就不得罪我了。」

  我皱了皱眉,想不出一郎为了什么得罪了这个女煞星。

  一郎咬牙道:「我誓死跟随便王爷的,郡主若是在王府中呆一辈子,只好一辈子不顺眼了。」他说着卷起裤角,当真下去替安宁捡球。

  我见安宁在他背后一笑,笑得颇为冷酷,纤长的手指缓缓抽出宝剑,我大惊,没想到安宁竟然是想要一郎的命,qíng急之下失声大叫道:「小心背后。」

  一郎倒不愧亏是宫藤家族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千钩一发之际,身体猛转,安宁的剑几乎是擦着他身体而过,安宁的剑顺势一横,显然是铁了心要一郎的命。

  我飞身从抄手廊中跃出,还没等我扑到,一条白影一闪,接下了安宁的一招,一郎就地打了个滚,浑身湿透的从水塘里爬了出来,脸色煞白。

  原来是十六王爷亦祥接下了安宁要命的一剑,安宁柳眉一皱,身体一晃,继续凶狠地攻击一郎。

  我气上心来,两指弹开她刺向一郎的剑,联想起她过去的种种,不由破口大骂道:「你发疯了,动不动就杀人,你还有没人xing。」

  安宁手持着剑,抿着唇,半晌才抬着尖尖的下巴倔傲道:「我高兴杀他就杀他,你管得着吗?」我冷笑道:「女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么冷血,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女人还真是绝无仅有。」安宁脸色一白,我心中不由一悔,过去我虽然常骂她,但是骂得这么难听的倒是第一次。我见她踏上一步,以为她要抽我一巴掌,又或者刺我一剑,心想那就随她了。

  谁知道她只是走近了,看着我半晌才沙哑地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我嗫嚅了一声,一时倒找不出话来回她,谁知道她接着道:「你看得很对,半夜把门关关好,保不准哪一天我一高兴,连你也一起杀了。」说完竟然转身就走了。

  我气结,只看见她脑后的长发随风飘扬,很快就走远了。

  十六王爷亦祥看着我,那双眼睛很冷,半天才缓缓地道:「你知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骂她,唯独你不能……因为你不配。」他说完也走了。

  我只好接着目送他走,一郎慢慢地从池塘里走出来,我还没开口,他已经冷冷地看着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地招人讨厌。」说完他也飘然走了。

  我张大了嘴把他也目送走了,在池塘边上站了半晌,忽然见池塘对面凉亭里有一个黑影一动,飘了出来,飘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亦非。

  我吃了一惊,挥了挥手道:「晚上好,亦非王爷。」

  亦非穿了一袭宽大的袍子,一根发簪将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着,临风一chuī,当真风度翩翩,坐着看戏不去唱当真可惜了。

  「亦非王爷这么晚了还不去睡么?」

  亦非那特有的声音沙哑地道:「今晚不是有很多人无眠?」他说着偏过头来看我,夜太黑,我抓不准他眸中的表qíng。

  「王爷来找我上chuáng?」没办法,李公公也说了,我爱投机取巧但为人老实。

  谁知道亦非隔了一会儿,居然淡淡地道:「是的。」

  第十章

  王爷打小就沉沈默寡言,从不轻言一字,长大当然也是惜字如金,叫人难以琢磨,只是我万万想不到的就是他在chuáng上也是那么的深沉。

  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王爷,道:「亦非王爷没啥要问的吗?」

  王爷托着头侧躺在我的身边,用他沙哑的嗓音问:「你想让本王问你什么?」

  「比如我怎么如此多才多艺?」

  亦非沙哑地问:「你想让本王问你究竟是谁?」

  「难道你不想问么?」

  亦非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起我的一缕黑发,看着那束黑发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慢慢地道:「若是我问你,你会老实地回答我么?」

  「不会!」我眼睛眨也不眨地gān脆答道。

  亦非淡然一笑,道:「那本王又何必要问,我问了,你不答,我是罚你好呢,还是不罚?」他说完又叹息一声,道:「你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他是一个哑吧。」

  我听了,问:「你提起他好几回了,他是谁?」

  亦非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只是我小时候一个随身侍候的奴才,xing格也似你这般轻挑,被母妃撵了出去,这些年大约早就娶妻生子了吧。」

  我看着他,幽幽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似有一些轻雾,忍了许久还是开口问道:「你喜欢过我么?」亦非似沉思了一会儿,才叹气道道:「睡吧,后天这个时候,本王的姐姐十二公主亦容就到了。」

  我大吃一惊,道:「十二公主要来,怎么府里一点没有动静?」

  亦非闭着眼,道:「大约是十六写信让她来的,亦容完全没有给过本王一点消息,她的銮驾已经到了金屏县附近了,不出三天就会到达盘口镇。」

  我的脑袋空空的,似听不大出他的意思,亦非又淡淡地道:「明天本王约了十六去查看马贼的qíng况,约莫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我突然又问了一句:「你喜欢过我吗?」

  亦非睁开了眼,似乎有一点无奈,道:「或许吧。」

  我坐在chuáng上,把这三个字想了又想,慢慢地起身,摸起地上的衣服套好,拉开房门,转过身回头看了一眼。

  亦非又闭上了眼,我想我就这么一直走出王府的大门,他也不会睁开眼了。我忽然想要大吼,可又没有吼的资本,我与之亦非,就像安宁与之我。

  安宁对我痴qíng一片,却让我吃足苦头,她若问我可曾喜欢过她,我大约也是这般无奈地道一声或许吧。

  于是我笑了笑,轻轻地拉上了门,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所以佛说婆娑是遗憾。

  我没走出多远,却又碰上了安宁,她提着一柄剑站在月色下,侧着头看着我,于是我笑着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道:「郡主终于高兴来杀我了么?」

  安宁道:「若是我杀你,你跑不跑?」

  我笑道:「不跑。」

  月色下,安宁那身色白色的锦袍泛着淡淡的光泽,良久方才听她道:「因为安宁不会杀你对么?」十年过去了,我看着安宁那张仍然稚嫩的脸,问:「没想过郡主能如此厚待。」

  安宁转过了头,轻轻地道:「你知不知道陈清秋这个人?」

  我淡淡地道:「天下四大才子之一的陈清秋么,听说过。」

  安宁微叹了一口气。

  「若是清秋哥哥只是天下的四大才子之一,那该多好。才子必然出身于书香门弟,做学问与事无争,过着风平làng静的生活。可是他却是与公主私通,又始乱终弃的人,被德武帝贬为官奴,发配关外,永生不得踏入中原。」

  我听了毫不动容,道:「那也是陈清秋的事qíng,与我何gān。」

  我说完了就与她擦身而过,却听安宁在我的背后道:「因为你就是陈清秋!」

  我的脚步一顿,只听安宁幽幽地道:「我找了你快十年了,石榴哥哥跟我说,你根本不用找,只要有十五哥哥在,你肯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听了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从前不起眼的十六却是天底下最知我的人,我站着不动,安宁又叹息道:「你走吧,亦容……她是想来要你的命的。」

  我叹了一口气,陈清秋这个人的仇家委实太多了,于是一笑道:「人生在世,福兮祸兮,何必太在意。」说完,我就留下安宁走了。

  那一晚戈壁滩上的风特别的大,我裹着大棉袄与白衣奴才能享有的上好的锦被,还是被冻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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