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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_彻夜流香【完结】(34)

  师兄气道:「你知道什么,那根本就不是……」

  亦仁伸手阻止了师兄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郑伯克段于鄢,我若是存心加害于亦非,无需让你去烧火器……」

  他拂了拂身上的衣服,淡淡地道:「相反只要这批火器在亦非的手里……不用我动手,他就能死上好几次。」

  我心中一动,脊背一阵发凉,他只要将亦非私藏军器的事,知会给那个六亲不认的老皇帝就好了。

  我腰一松,倒在椅背上,亦仁又躺了下去,含糊地道:「濛濛,亦非当初对你的处置是正确的……」

  我一愣再想要细听,他似乎睡了。

  我又嗨了一声,道:「郑伯克段于鄢,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冷笑一声,道:「你们刚刚勾结害死了自己的一个兄弟,倒还睡得着。」

  亦仁微睁开了眼,道:「我没想过要他死……我很不想让他死,亦非也是。我也不想当郑伯,亦非给过他警示,我也给过他警示……」

  我大声打断道:

  「你算了吧,惺惺作态!你心里是希望他上当的对不对,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你不想当郑伯,但郑伯就是帝王!」

  亦仁呻吟了一声,扶着头有气无力地对他忠诚的走狗道:「赶快把小秋送亦非那儿去,跟他说我实在吃不消……」

  师兄沉着脸,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拎着我的衣领将我丢出门去。

  他冷冷地道:「亦祥又是什么好人,他一边劝说亦非叛变,可又假装护驾,暗地勾结突厥,若不是亦非心志坚定,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知道是谁?」他说着狠狠地将门拍上。

  「只能说明你们亦家兄弟果然是兄弟。」

  我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顺着道一直走出了王府大门,见出去追击的士兵竟折道返回。

  只听说前方有很大的流沙,这些中原的士兵虽然在沙漠里卧薪尝胆十年,但还是不敢轻易在诡谲的流沙中前行,只得中途返回。

  我问了一声亦非在哪儿,士兵指了指戈壁滩上的石群。

  我走了过去,见亦非独自一个人正坐在戈壁石上。我一跃而上,坐到了他后面,开口道:「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么?」

  亦非用那沙哑的口吻道:「收拾完皇上了?」

  我一愣。

  「原来你先回过府了,是啊,我刚才就在皇上的寝室里倾心jiāo谈,皇上还问我愿不愿意再回去伺候他!」

  亦非微微侧过头,我看见他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问:「你怎么回答?」

  我眼睛眨也不眨。

  「本奴才当然是三呼万岁了,当皇上的奴才总比当王爷的奴才更有前途不是……爬皇上的chuáng也必定比爬王爷的chuáng更有……」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揪住,从石头上跃上,按在石壁上,我见他棕色的眸子满是怒火,沉声道:「我不许!」

  「你不许?」

  我掏了掏耳朵。

  「是你自己说要放我到外面的天地自由的爱恨,难道我只能自由的爱恨,却不能自由的上别人的chuáng?」

  「我一直在寻找你!」

  亦非似有一些忧伤地看着我,突然一低头吻住了我的嘴,是我熟悉的气息,隐隐带着的那点血腥味大大刺激了我的qíngyù。

  我狠命咬着他的唇,像一只饥渴的野shòu一般想要吞噬他的所有。

  可是我突然狠咬了一口亦非,他有一点吃痛的皱眉,我一把将他推开。他刚要再上来,我一脚踹去,亦非不得不闪身躲开。

  我冷笑道:「恭亲王爷要改变主意了么?」

  亦非微笑着前行,见我严阵以待,只好退回道:「现在不同了,真的……」

  我静静地看着亦非,淡淡地问:「有什么不同,我背后的杖击伤口还未痊癒,天地就已经扭转了么?」

  亦非一愣,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未说。

  我继续冷冷地道:「因为亦非你已经能够狠心看着一个与你jiāo好的弟弟,慢慢走上绝路,你将因此一战,而一人在上万人在下,名留青史,名利双收,可是你的公正在哪里……

  「你知道若是史官有qíng,他会怎么写你……他会说不悟亦非妙计,不知郑伯未绝,郑伯都没你狠啊!」

  亦非一声不吭,只是轻轻地喘着气。

  我眼睛一阵模糊,胸口像是有一层东西被捅破了,里面火热的东西不断的涌出,灼烧着我,令我想要吼叫,但我淡淡地道:「是因为你终于发现我们似曾相识了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不出我?因为你永远活在自己的天地里,自以为是的安排一切……

  「很可惜,我想你错了,我不是濛濛,我甚至也许不是陈清秋,我是顾九,每一次回来,我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也许我们都错了,我们从未给过彼此机会去接受岁月对我们的改变,你一直在找寻你当年的濛濛,而我一直在追随我当年的亦非!」

  说完,我与他擦肩而过,把他留在了戈壁滩里,我曾经以为我无法留下他一个人,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回头去寻找。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放弃了,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我错了,当他要决定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将我留在路旁,只有当他达到了目的,才会回望。

  我才是被遗弃的那一个,而我一直在原地逗留,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我固执地以为亦非是与其他皇子皇孙不同的,其实他与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区别。

  他昨天放弃了亦祥与安宁,就像他当年放弃了我。我不可能,也不会成为他最终的追求。

  我漫无目的在盘口镇里走着,看见街边的馄饨摊子,又习惯地往摊上一坐,动作狠了,扯动了臀部的伤口,痛得握着废柴筷子弯着腰。

  老板好心地问:「没事吧!」

  我抬起头,咬着牙敲了敲筷子道:「没事,便秘!」

  老板一脸尴尬,连问:「是,是,这位小哥要吃什么?」

  我一咂嘴,皱眉道:「这还用问,按老规矩,一碗馄饨,要放辣,多多的辣!」

  老板一脸古怪,连连点头,末未了似忍不住地问:「这位小哥,你那个……还吃辣?」

  「改不了,就好这口!」我微笑地说,接过老板的碗,看着里面红红的汤。

  坦白地讲,老板做的馄饨很差,ròu少菜多,又混了一些野菜,还舍不得放油,非常塞牙,吃他的馄饨不能用嚼,最好用吞。

  可是这样的馄饨我已经吃了八年,也许在另一个地方,也能找到做得这么糟的馄饨,可却不是这么个糟法。

  糟的不是一个味道,而是一种感觉。

  我结账的时候,随意地问了一声:「嗨,你老婆是不是又生了?」

  老板大吃一惊,连声道:「是,是,这位小哥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婆娘要生了。」

  「不是你……」

  我张嘴刚想说,猛然省悟,是啊,我现在已经换了一副皮囊,他如何还能认得出我来呢。

  我一笑,将身上的钱都拿出来给了他。

  我回身刚走没几步,老板叫住我,吱唔道:「小哥,你……还差一文。」

  我挠了挠头,叹道:「记顾九帐上吧!」

  老板怒道:「你欠钱,怎么能记在顾九兄弟的帐上,你莫要以为盘口镇小,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我叹了口气,将自己一双新发的王府奴才靴子放在摊上,道:「这也算一文,够了吧!」

  老板红褐色的脸微有一些不好意思,道:「我倒也没有讹诈你的意思,这一双鞋至少值五钱银子,我只要一文钱,可也不要这么多!」

  「我来替他付吧!」

  只见有一人将一两银子丢在了摊上,我回头一见居然是我的那位走狗师兄,于是笑道:「当奴才果然不如当走狗有前途。」

  老板喃喃地道:「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师兄面无表qíng,gān巴巴地道:「像你这么自由自在的奴才原本绝无仅有。」

  我一笑,淡淡地道:「可是我偏偏就爱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奴才,也不愿当你这种有前途的走狗。」

  我说着,用手将他丢在摊上的那两银子捡起来丢回了师兄手中。

  然后我转头微笑地对老板道:「一双靴子也太多了是么?」

  老板连连点头。

  我道了一声好,举起两只靴子比了比,将一只貌似较新的靴子留在摊上,然后将略旧的那只套回自己的脚上,笑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无债一身轻,我付清了自己的帐,高高兴兴地走了。

  师兄紧跟在我的身后,我转头调侃道:「你不回去给你的主子鞍前马后,却跑来跟着我,我可没骨头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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