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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二郎吃鬼_小窗浓睡【完结】(33)

  钟二手急眼快扒下她背着的鬼,按在地上预备食用,那鬼大骇,手舞足蹈奋力挣扎,钟二竖起个手指头,找着它咽上狠狠戳去,好像杀螃蟹一般捏断喉咙,轻轻将顶上腐皮皆去,露出内里的鲜ròu欢欣啖之。何映霞毕竟腿脚快,趁着他吃鬼的工夫早跑得没影,湛华笑道:“解决了死人,那活的怎么办?”钟二郎抹一把嘴假惺惺道:“都是同行呢,哪个忍心难为她,损yīn德的还是该jiāo给夏南做。”

  过了重阳节,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钟二郎原是不怕冷,只是如今夜夜拥着湛华睡,仿佛怀里抱上一团冰,每日一早醒来都是刺骨冰凉,直嚷嚷要将湛华扔到chuáng底下。他这一日起个大早,谁眼惺忪下chuáng穿衣,也不消别人伺候,自己麻利洗漱吃早饭,招呼一声便扎到外边。湛华趁着钟二郎出门,懒在被窝里又睡了一场回笼觉,待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开了箱子拣出先前买的貂皮大衣,披在身上审试半晌。那一团毛皮裹在身上,瘦削的身形立时富态有余,鬼身子鬼皮被厚毛团团抱住,他虽无所谓冷暖,瞧见镜里的骷髅架子被严严遮掩住,心中也禁不住暗暗高兴。

  钟二郎再返回来时,带回袋装的糖jīng、砂砾,马不停蹄跑到阳台寻出口铁锅,擦净了搬出屋子。湛华忙把大衣收起,跟在他身后询问:“这是忙什么?又张罗着吃什么东西?”钟二郎嘻嘻笑道:“夏南上次带来一袋栗子,我趁着新鲜和糖炒了,好给哥哥送过去。”湛华抿嘴笑着不言语,立在一边瞧他忙进忙出。这qíng形真真是稀奇,钟二郎平日懒散如烂泥,这一次却异样的殷勤,走廊上生了熊熊火焰,他架上铁锅翻砂炒糖,身上起初还套一条破褂子,到后来索xing光了膀,脸上被烟火熏的焦黑,汗珠子断了线一般往下落。湛华在一边替他抹汗打扇子,一旁的小鬼好奇挪上来瞧热闹,被他一巴掌甩出老远。

  板栗入了锅一直翻炒,滚在铁砂糖jīng间泛出棕红油亮,“啪啪”蹦跳着龇开裂口,露出金huáng的果实浓香四溢。钟二郎一颗一颗拣出来,攒了一碟子给湛华,其余的拿小盆盛了,自己洗净手,端到桌前细细剥去壳,又小心将薄皮揭去,gāngān净净摆进瓷钵里。湛华边吃边问他:“你上次还说要吃好东西,怎么这会儿倒不急了?”钟二郎竖起眉毛说:“我要是吃了,哪还有你和我哥的份。”湛华便也不与他谦让,自顾自剥板栗吃,心里越发对钟煌起了好奇,好像有个小爪子一下一下往上挠,几次张嘴yù要询问,不知怎的又qiáng咽回去。他心里揣着事qíng,面上便浮动出脉脉的颜色,钟二郎笑得脸上横ròu抽动,扳起他的下巴对着嘴唇深深亲吻,两个人口舌间香甜流转,jiāo缠勾扯越发难分难解。湛华趁势依偎过去,屁股抵在他腿间轻快磨蹭,身子扭得像一条鱼,眼角眉稍浓艳yù醉,仿佛即要惹出火星子,钟二郎忽然一把扶住他,拦腰拎着摔到chuáng上,湛华连忙七手八脚脱衣裳,手指头还没挨着钟二郎,却见他转身进了厨房,把自己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切葱切姜煮落花生。

  花生出了锅,钟二郎顶着腾腾热气挨个挑出顶好的一碟,跟剥好的板栗一同装进攒盒里,饭也不顾吃便急风急火跑去找钟煌。湛华盛qíng遭拒,这会儿早掩了被睡过去,因为心里赌了气,不免盹得颇不踏实,朦胧中知道钟二郎离开,不过一会儿又感觉有人挨近自己,一双手伸进被子朝身上乱摸。他唬得连忙睁开眼,定神望去才见来人原是钟二郎,禁不住怒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钟二郎笑道:“我哥不得空,我把东西搁下便回来了。”湛华狐疑说:“前后不过走了十余分钟,你那腿脚倒是利落。”钟二郎嘻嘻笑着不言语,湛华知道他劳累一整天,这会儿必定饥饿难耐,翻身起来替他做饭,钟二郎坐在桌前拿余下的花生板栗垫肚子,闻到厨房里渐渐飘出饭菜香,见湛华端出满满一海碗腊ròu炒饭,连忙双手接了láng吞虎咽吃起饭。湛华趁机又说道:“你哥哥住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探望?”钟二郎吃得心满意足,想也不想便答应:“我哥不就是你哥,要探望也是应当应份。”

  第50章

  钟二郎吃饱了饭将手仔细洗gān净,打开橱子托出个木匣,双手捧着搁到桌上,秉息凝神从里面取出一卷画。湛华正是奇怪,却听钟二郎笑道:“我哥不比凡夫俗子,住不得蠢碌人间里,便在这儿寻了块宝地安身。等到过年时我接他出来,咱们一起吃团圆饭饭。”他眉稍眼角尽揉着笑花,满脸现出得意非常,又反复嘱咐湛华过会儿务必要恭敬,才小心翼翼把画卷展开。湛华瞪大了眼往上端量,见那画上是一派写意山水,寥寥几笔勾出巍峨山势,云间山腰上缀了一排楼,隐隐约约藏进墨迹里,不禁蹙眉问道:“我只瞧见一张纸,哪里有你哥哥!”钟二郎斥道:“轻点声,别扰了我哥。”他沉心静气继续端量,面前挤满模糊的墨水,浓淡相缠撞得脑仁发晕,眼里晃出明暗jiāo叠的光晕,揉揉眼睛往后退一步,头昏眼花之际却见山间房子上仿佛开了一扇窗,有个人影影绰绰偎在窗前,托着腮向云间凝视。湛华忙挨近了往深处窥看,水墨间忽然飞出无数蝴蝶,振动翅膀yù要扑将上来,他忍不住惊呼一声,脚底下似是一轻,再定住神朝周遭打量,竟见画里的房子正金碧辉煌矗在面前,不知自己如何已跃入画中。

  湛华qiáng压下心中波澜,暗暗思量道“钟大爷定是住在这里面了”,整了整衣服便走进去。院子里面远没有外表体面,枯枝败荣颓唐潦倒,陈设布置不成体统,抬头只望见一片云山雾罩,萧条肃杀满含冷清之qíng。他提心吊胆摸进屋里,从厅堂绕至偏厅,糊里糊涂朝前走,正是忐忑不安时,眼前忽然现出一间阁楼,墙上开着一扇窗,他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人影子,连忙蹑手蹑脚走进去,果然看见房中窗前偎着个童子,不过舞勺的年纪,穿一件穿枝花鸟纹褂子,下着大红系口裤子,身子单薄如一片纸,踩着案几坐在窗台上。那孩童百无聊赖正用指甲掐一片花叶子,因听见动静,松开手轻轻转过脸,一双脉脉大眼睛瞧向湛华,圆圆的脸蛋如个粉嫩雪团子,胎发未褪打着垂髫,活脱脱是付仙童样貌。湛华含笑问他:“敢问这里可是有位钟大爷?”孩子扶着墙跳下几案,锦织的光袖垂在地上,赤着脚缓缓走过来,湛华以为他怯生不敢作答,更作出一付慈眉善目,还未等开口言语,便听孩子说:“你不是个鬼?怎么跑到这地方?”

  他的童音轻而婉转好似小姑娘吴侬软语,湛华禁不住笑道:“小哥儿莫计较这许多,还请告诉我钟大爷的去向。”孩子眉头轻蹙,抬腿朝他猛踹一脚,湛华惊惶之下栽倒在地,没留神又被扯住头发,孩子手上紧使力气,扯得他头皮仿佛捱了万千针刺,bī迫着面孔高高昂起。湛华再有好涵养,这时也气得改了颜色,竖起眉毛大声喝斥:“哪里来的野孩子,再胡闹我可不客气!”这孩子冷冷一笑,打量他半晌幽幽道:“我说钟二郎怎么比以前更蠢相,原来是给你这个妖jīng迷去心魄!”湛华听这口气忽然着了慌,连忙挣扎着yù要挣脱开来,哪知这孩子竟是力大无穷,他好像网子里的鱼不得脱身,孩子扯着头发将他从屋里拖行到外面,湛华又惊又恼,不知自己撞上了何方神圣,忽看见钟二郎从远出奔来,瞧见这qíng形顿时立住。湛华正yù朝他求救,却听钟二低声道:“哥哥消消气,这鬼惹了你,回头我打他。”

  古语云“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钟二郎虽是付夯模样,钟煌却是一派天真烂漫孩童样子。湛华惊得目瞪口呆,索xing也忘了挣扎,痴痴呆呆瞧着他俩,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钟煌大发慈悲松开他,瞥一眼钟二冷笑道:“刚才瞧见你鬼鬼祟祟走进来,脚不挨地又跑出去,我还以为屋里滚着热油呢,原来是守着这么个祸害!”钟二郎委委屈屈辩解道:“我瞧哥哥正忙着,恐怕扰了你安静,唬得气也不敢吭,才踮着脚溜出去。”钟煌扯了一把钟二郎,钟二连忙蹲下身子,没留神耳朵被拧住,钟煌气极道:“你如今也大了,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竟然惹到龙王头上,幸而他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不然叫我去哪里给你买棺材!”钟二郎嘿嘿笑着道:“我可没敢惹龙王,是他大发脾气扑上来,不信您只管去问他,”钟煌冷笑道:“现在让我去问哪一个?都说天若有qíng天亦老,他动了凡心,怕已经难逃劫数。我过去曾想将他养在身边,奈何自身难保只得做罢,一念之差倒是害了他。”

  钟二郎忙说:“各人皆有各人的造化,哥哥何必烦恼那些摸不着的事qíng。我刚送来花生板栗,你若疼我就去尝一点,我好沾光也随着吃些。”钟煌笑着松了他的耳朵,兄弟两个进了屋子。钟二郎小心瞟一眼湛华,见他还瘫软在地上,犹豫了半晌终究不敢去扶,湛华朝他的背影狠狠剜一眼,委委屈屈自己爬起身。大厅里宽敞肃静仿佛庙堂,室内依然冷清如雪dòng一般,屋里只设了桌椅,案上摆着一盆花,亭亭直立如火如荼。钟家兄弟热烙坐着,吃果子喝茶闲话家常,湛华小心站在一边,却听钟二郎说:“你这里实在不像样子,还是该搬进我家里。”钟煌冷笑道:“不像样子?即是如此也是奢望不来的,不久我便不能再住这里了,还得回原先的地方。”钟二郎听得此言忽然将茶碗一摔,跳起来雷霆震怒道:“又是那个老不死的王八蛋!老子上次便想将他揍一顿,那老王八早有防备反倒谪了我的官,如今又敢欺负咱们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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