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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_陈小菜【完结】(112)

  傍晚时分卧云桥下只有水流树影,鸟语鱼迹,比寂静更静。

  苏小缺换去了红衣,着一身聂十三的旧布青袍,高高卷起裤脚,胡乱束了一头黑发,直滚在溪涧里摸鱼。

  凭他的武功,莫说捉鱼,就是赤手捕鳄,也是小菜一碟,可偏偏不用内力,活似个顽童,大呼小叫,白鹿山的静谧雄浑尽在他这一笑一唤中,生生有了活泼泼的趣意。

  谢天璧坐在溪边青石上,含笑凝望,见他手中扬起一串串水珠,映着夕阳斜晖,五色灿烂晶莹无暇,他肌肤如玉,眼眸漆黑而明澈。脱去那身红衣,少了几分颠倒众生的绝色华美,却多了山野稚子清清慡慡的无拘无束。

  苏小缺不时将一条条的游鱼就着水直扔到谢天璧身边,谢天璧身不动,手微抬,却将一条条的鱼又扔回水里。

  这等无聊的游戏,两人却玩得不亦乐乎,不光苏小缺笑不可抑,便是谢天璧,也褪尽枭雄之色,一张脸本是冷峻英挺,此刻神qíng却如雪狮子向火,温柔得滴出水来,笑意更是明朗动人。

  虽是无言,更无一根手指相碰,但两颗心已尽融在一处,此时的一点一滴,自然不比这些年的大喜大悲惊心动魄,却独有一种柔和而深切,细水长流人间烟火的欢喜。

  此刻金乌未坠而玉兔东升,日月之光共临天下,苏小缺与谢天璧停了手,蓦然见到瓶子峰顶奇景涌涌异像纷呈云蒸霞蔚宝光冲盈。

  两人屏息静气,瞬也不瞬的注视峰顶之状。

  时间一久,苏小缺只被那浓彩璀璨的七彩宝光耀得眼前一阵晕眩发花,忍不住一屁股坐到石上,与谢天璧并肩而看,眼睛再痛,却也是舍不得眨上一眨。

  一时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那七彩宝光瞬间消逝,天色将暗未暗之际,太阳西坠一刻,两个清晰的人影立于峰顶,一青衫猎猎,一白衣翩然,两人执手互看,虽看不清他们的表qíng,但那种穿越了时光和死亡的深qíng挚爱,却如雪地足印,长空云迹,清晰的映she传达到苏小缺和谢天璧的心里,历历如画,纤毫可触。

  苏小缺只觉得眼眶发热喉头微哽,眨了眨眼,那两人已是淡没于天际云间,似携手同往另一番天地,那个地方,自己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知道他们已然冲破了生死轮回,不受佛道人冥的约束,再不会分开,心中莫名的激动喜悦,不禁泪盈于睫。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全黑,转眼看向谢天璧,见他亦是眼眶微红。

  谢天璧默默牵起苏小缺的手,声音低而沙哑:“从此咱们更珍惜些罢!”

  苏小缺反身抱住他,含泪而笑。

  回到落云峰,谢天璧仍是想打坐一宿的模样,苏小缺忍不住笑,突然起身站到他身前,低下身子,吻上他的嘴唇。

  这一吻,不似前番几次的温qíng脉脉小心翼翼,而是带着yù望火花的进攻侵略,舌尖灵活而细腻,却qiáng硬的撬开谢天璧尚且反应未及的唇,一旦进入,更是狂野肆意的汲取索求。

  一刹那间,窗外凉慡的山风点起了qíng苗yù种,谢天璧喉中发出一声压抑良久终是冲破羁束的低音,一把抱起苏小缺。

  赤身相拥,肌肤紧密贴合的时候,谢天璧却陡然停止了动作,额上一滴汗珠落到苏小缺的脸颊,苏苏的麻痒,湿润而暧昧,谢天璧的呼吸是无法忍受的灼热,声音却犹自有一分清醒:“小缺,你真的想要我?”

  苏小缺不回答,只扬起颈子,吻住了他汗湿的下巴,双腿打开缠上他的腰,以一个落落而撩人的邀请姿态,微微用力往下压,用自己的肌肤,去感受谢天璧的热和坚硬。

  谢天璧感动狂喜,几yù落泪,低声道:“这一刻,我等了快七年。”

  苏小缺咬着他的喉结处,轻轻吮吸:“我知道……”

  意识迷离混沌,痛楚狂喜jiāo织,贪婪残酷的渴求,无微不至的占有,些微的抗拒挣扎,粗重的喘息,甜美的啜泣与呻吟,失控的狂欢,铺天盖地的热和晕眩。

  一夜纵qíng。

  次日红日满窗时,谢天璧与苏小缺已动身走到白鹿山下。

  昨夜仿佛只是一场绮梦,谁也不曾提起,但两人心中却是丝丝入扣的温馨契合,欢喜无限,圆满无憾。

  白鹿山一行,看到聂十三就此跨越时空,看着他们二十多年后终是重逢,均对自己守护的这份qíng愈加懂得,越发珍惜,昨夜并非结束,而是新生的开始,不是朝露夕花,而是chūn芽旭日。

  谢天璧背着朝阳,声音明朗而轻快,道:“我回赤尊峰,你呢?”

  苏小缺微笑:“自然是回七星湖。”

  谢天璧凝视着他,目中是早知如此的笑意:“什么时候再见?我很想你。”

  苏小缺展颜道:“八月十五,太湖小舟?”

  谢天璧点头,看着苏小缺飞身上马,绝尘而去。右手在胸口轻轻按了一按,只觉心脏跳动得有力而欢快,满满尽是安稳踏实的喜悦。

  苏小缺与谢天璧,不是聂十三与贺十五,无法拥有他们之间那种纯粹到极致gān净到无瑕的爱qíng。

  苏小缺与谢天璧,爱是一生一世,却同时不得不猜疑提防、试探jiāo锋,每时每刻都放松不得,却又每时每刻都是天荒地老的眷恋缠绵。

  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真爱?

  这份爱尖锐而锋利,一着不慎便会双双受伤,游走悬挂于刀锋之上,浸了血透着泪。大喜而大悲,但其中两人会在懵懂的伤害和qíng不自禁的包容中,渐渐懂得成长懂得爱。

  从此虽是一南一北,江湖相隔,并肩而对峙,投契却抗衡,但两心相知相投,一次相见,便抵得上数月相思。

  第八十一章 终章

  十年一觉江湖梦,转眼又是怀龙山武林大会。

  chūn色坞圆台上照例放置着四张木椅,上面已坐了四位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少林武当,白鹿山唐家堡,四席不变,人却渐变。

  唐清宇于唐一野婚后,让出掌门之位,由唐家大少唐一星继任,但怀龙山大会,端坐高台的,却是唐家三少唐一野。

  无他,继任唐家堡,唐一星适合过唐一野,而江湖大事,无论地位实力,都是三少胜过大少,好在兄友弟恭,不至兄弟阋墙。

  武当长微道长老而弥坚,屁股牢牢的钉着大座,鹤发童颜,一副前辈高人快要驾鹤的风范。

  白鹿山孟自在已是山主,却不端臭架子,于这武林盛事,也屈尊亲临。

  七qíng大师已然圆寂,少林一席上换了个光头,这颗和七qíng那颗也瞧不出多大分别,只是年轻许多,似乎也圆了些大了些而已。

  铁打的少林寺流水的江湖事,无论什么场合,看到一颗光头溜溜的在,武林正道会踏实不少。

  十年前的武林大会,端的是新人辈出气象磅礴,今日地位不逊任何前辈宗师的唐一野,便是在那次大会上脱颖而出,独领风骚的司马世家的掌门司马少冲、峨眉掌门香药师太、指掌功夫并称双绝的舒北雁桑南飞,都是那次大会的拔尖儿翘楚。

  十年gān来十年涝,此次怀龙山,远比不得上次来得的风云际会波澜壮阔,两天半之战,不说乏善可陈,却也不见高峰,难起大làng。

  想来这数年的江湖太平也是一大原因,江湖乱而高手则现。

  唐一野端坐高台,声色不动,心中已在喟叹,一静一乱,静固然杀戮少而安宁多,乱却是血雨落而武功突进,这几年赤尊峰蛰伏积蓄,却不知来日大举再起时,正道武林还有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转念想到七星湖,心中稍觉安稳,无论如何,七星湖与赤尊峰抗衡制约之势已成,再加上正道一脉,隐隐三足鼎立,互为掣肘,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这太平日子倒还不是chūn冰秋虫。

  海二爷才不cao这份儿闲心呢,老头儿掰手指数数,都六十八了,huáng胡子都白了,老牛自知huáng昏晚,无需扬鞭自奋蹄,因此只顾一心一意的挖掘光大各门各派的人物故事、隐私秘辛。

  他功夫不佳,年岁却大,旁人就算被他说了本门闲话,想殴打教训,看在他一头白发瘪嘴huáng牙的份儿上,也只能忍忍气拉倒,因此海二爷益发敢说,而且益发说得好听有趣。

  所以此刻云来客栈的饭堂大厅里,以海二爷一桌为月亮,成众星拱月之势,人人侧耳,个个倾听。

  西窗下一张小小的桌子,桌边坐了个微胖的和尚正在吃素面,却脱不了对尘俗八卦的好奇,也是一边吃来一边听,听到七星湖沈墨钩之死时,差点儿把面条塞到鼻孔里去,更怕面条不够咸,愣是洒了几滴眼泪进碗里。

  查金花十年如一日的坦白着胸怀,笑得如同一个三鲜馅儿的大烧卖,滋味十足满脸褶子,本就兴旺的身子愈发肥胖,发酵似的又暄又软;杜牌九这十年却瘦了一大圈,生生从麻将牌里的四饼瘦成了二条。公母俩亲自端菜上酒伺候午饭,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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