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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_陈小菜【完结】(57)

  chuáng前浅廊上,沈墨钩斜斜的坐着,他从少年时代开始,几乎从来没有过一个睡眠完好的夜晚,沈墨钩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能和黑暗融为一体,而此刻银灯的光辉仿佛全凝聚在苏小缺沉睡的脸上,十八岁的面容,吸引着沈墨钩全神贯注的凝视。

  自己的十八岁那么侮rǔ肮脏,下贱得连最老练的小倌儿都自叹不如,而眼前这张十八岁的脸,与昔年苏辞镜雪玉似的面容恍然重叠相映,让他觉得世事骤然如新,过往种种如水过细沙,不留痕迹。

  苏小缺睡足时,已然日上三竿,只觉得肩膀胳膊又酸又痛,睁眼一看,吓得几乎滚下chuáng去,原来自己竟是被沈墨钩抱着睡了一宿。也不敢吭声,悄悄把手伸到裤子里,前后都摸了摸,并无异状,看来并没有糊里糊涂被这老狐狸占了便宜去,既没cao他,也没被cao,登时放了大半个心到腔子里,慢慢挣脱开起chuáng。

  推开窗户一看,见秀水远山,绿裁红衬,果然珠玉瑶台,世外仙源,更有香融花媚,曲径回廊,比之白鹿山,多了清艳旖旎,比之赤尊峰,更是多了雅致玲珑。当年七星湖的创立人,虽不知男女,想必也定是一时俊彦。

  正默默观赏赞叹,突见繁花丛中玉石桥上走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一身浅碧衣衫,黑发及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屁上滑在水中,一步三颤两步六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缓缓走来。

  定睛看时,这位佳人不是李沧羽却又是谁?

  苏小缺伸手挡了挡眼睛,几乎不忍目睹,不想一别年余,李沧羽那仅存的三两男子气,尽数付东流。

  待他更走近些,只见他额头悬明珠,发上绕金枝,腰间一条巴掌宽的绣花腰带,束得腰肢只盈一握,款摆中真如好女一般,只一双微吊的杏眼看着苏小缺时,明晃晃的嫉妒怨恨喷薄而出,苏小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同样都是练廿八星经,怎么人和人的区别就那么大呢,沈墨钩虽美得离谱,可也不至于这般yīn气——他本是胡思乱想,不想一念至此,心中突的一动,隐隐约约似乎触及到一个极为重要的关节。

  第四十章

  正待深思,只听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却是沈墨钩起chuáng。

  苏小缺忙异常狗腿的行礼:“爷!”

  沈墨钩不答话,隔着花丛石桥冲李沧羽笑了一笑,待苏小缺回头时,李沧羽已不见踪影。

  沈墨钩微低着头,一只羊脂白玉似的手虚搁在桌上,指尖轮流轻敲桌面,不成曲调已有qíng,略一思忖,吩咐道:“跟我去医舍。”

  说罢取出那一小瓶天香胶,便带着苏小缺去医舍,七星湖内堂医舍隐在一带修竹藤萝内,一个瘦小的妇人正凝神分拣药糙,这妇人一头白发梳了个整洁利落的圆髻,衣袖高高挽起,一双手犹如松树皮一般枯瘦粗糙。

  沈墨钩眼神瞟也不瞟这妇人一眼,淡淡道:“这位就是宋鹤年夫人。”

  妇人抬起头来,这一照面,却是嫩脸凝脂、眉黛唇红,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苏小缺一时也分不清宋鹤年芳龄几许,只得躬身道:“宋夫人。”

  宋鹤年也不答话,眼神却甚是和善,沈墨钩说明来意,留下天香胶,又叮嘱苏小缺伤好前切不可随意乱走,jiāo代完毕,便自行离开医舍。

  苏小缺目力耳力俱佳,见他走时脚步略显匆忙,留神一看,果见不远处李沧羽碧衫轻动,随后就是两人唇舌吮咂之声。

  苏小缺低头沉思,宋鹤年已开口道:“断脉续接的苦楚非常人能忍,你不妨先把这粒药丸吃了。”

  声音非同一般的沙哑粗嘎,听到耳中简直就是用铁砂去蹭铁锅,偏生语气又极其温软,苏小缺回过神,接过药丸闻了闻,又舔了舔,却摇头道:“不用,我得记得这份疼劲儿才好。”

  说罢将药丸放回,笑道:“宋夫人,这药禀xing温和,如果多加上一味安凝花,定有奇效。”

  宋鹤年眉尖微颦,目露惊诧之色,问道:“你也懂医道?安凝花这味药几乎没人能够用好,除了程逊先生……”

  仔细打量苏小缺,猜道:“你可是师承医神一脉?”

  苏小缺见她明白,点头道:“勉qiáng算是入室弟子,只是我生xing懒散,连皮毛都未能学到,实在是丢人。”

  宋鹤年展颜道:“程先生的皮毛,也远远高过我等毕生所学了。”

  说罢让苏小缺躺好,用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割开手腕旧伤,手法娴熟jīng道,苏小缺看她配药用刀,观她言谈举止,已知宋鹤年医术虽不及程氏父子,却胜在态度柔和细致,体贴入微,绝无半分程氏父子的邪xing,不由大是放心,手腕刺痛中,只听宋鹤年道:“我平日不喜多话,但苏公子既是医神门人,我不得不多问一句,你此次前来七星湖所为何事?”

  苏小缺笑道:“自然是进内堂,至于做什么,还得看爷的意思。”

  宋鹤年看他面容如玉,玉照人寒,不禁轻叹一声,自专心施术。

  苏小缺一直qiáng忍剧痛,一声不吭,直到银钩拉出左腿断脉时,宋鹤年方听到他神志不清的低声吐出三个字:“谢天璧!”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类似野shòu濒死的诅咒和哀嚎,只听得人寒意入骨伤痛入心。

  宋鹤年医术自有独到之处,伤口愈合后,断脉处已与常人无异,手足劲道感觉一如既往,苏小缺惊喜之下,忍不住拜倒请教,宋鹤年亦不藏私,竟是倾囊相授。

  苏小缺离开赤尊峰时,将青囊药书付之一炬,却牢牢记在心中不时揣摩,此刻又遇高手,不由得与书中相应部分互佐互补,两人均有豁然开朗之感。

  沈墨钩见苏小缺伤势渐好,便令他移居烟分剑截院中。

  烟分剑截院正是内宠所住,以奇石松木建成,隐于山坳之间,临近又有清溪池沼,倒是个清净所在。只不过苏小缺之前,已有燕杀、新光、双安、崇光、百笙、钟游六个男宠安居其间。

  苏小缺一直以为沈墨钩是个江湖中的贵族,刀剑里的诗人,其品味之高,格调之华,不是聂十三这等棺材脸大叔可比的——但那是见到这六位男宠之前的结论。

  见到燕杀,苏小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到新光,苏小缺开始怀疑沈墨钩的眼睛,见到双安,苏小缺断定沈墨钩眼睛瞎了,或者客气一点就是,沈墨钩对男宠的口味太曲折离奇了。

  当然,这绝不是说燕杀等人生得丑,不光不丑,且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壮士,壮士到无论是丽chūn院的韦老鸨还是分桃坊的杜guī公,都绝不会认为这三位大侠能当男宠。

  燕杀二十七八的年纪,紫膛脸,身材高大,衣衫下起伏的肌ròu跟一串儿糖葫芦也似,峰峦叠嶂。

  新光一张国字脸,五短身材,正气凛然邪气不侵,端的是让人从jīng神上肃然起敬,而绝不会萌生从ròu体上猥亵之压倒之的龌龊念头。

  双安一身横练筋骨,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酒糟鼻,据说本是五虎断门刀彭家后人。看着不是响马就是从响马手中救出良家少女的英雄好汉。

  三人见到苏小缺还都很热qíng,纷纷豪慡的抱拳:“苏兄弟!往后大家互相照应了!”

  苏小缺这一年挣扎浮沉,自是不比以往的轻浮跳脱,当下含笑应道:“小弟初来乍道,还请各位兄长多多包涵。”

  正说着,一人从佳木奇花中绕出,沿着虎皮石径走来,苏小缺抬眼看时,夕阳余晖中,只见这人一张白净的长脸,细长眼半睁半闭,宽袍大袖,赤足踏着双青藤鞋,颇见风姿,双安唤道:“百笙!快些来见过苏兄弟。”

  那百笙走近,不端不正的行了个礼,一言不发与苏小缺擦身而过,衣袖拂过时,苏小缺隐隐嗅到一股酒气墨香,心道:有这么个妙人,沈墨钩的眼光倒也不算极坏。

  燕杀道:“百笙又喝得多了,苏兄弟莫要见怪,我带你去见见崇光和钟游罢。”说着拉过苏小缺的手,往花木后的jīng舍走去。

  燕杀的手掌宽大厚实,却出奇的细腻光滑,苏小缺略感奇怪,按燕杀的体格肌理,原该毛发旺盛才是,当下有意无意的将拇指轻触燕杀的腕脉,静心感觉之下,才知燕杀竟是男子中难得一见的纯yīn气脉。

  需知万物之道为yīn阳,以天地而言,天气轻清为阳,地气重浊为yīn;以水火而言,水xing寒而润下属yīn,火xing热而炎上属阳;以男女而言,男子刚而伸为阳,女子柔而屈为yīn。

  但阳依于yīn,yīn存于阳,yīn阳互根,无论男女,常人均是清阳出上窍,浊yīn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yīn走五藏;清阳实四肢,浊yīn归六府,气脉纯yīn的女子已属少见,而气脉纯yīn的男子更是难寻。对一些修真旁门,女子yīn气乃是yīn中yīn,远不及男子yīn气的阳中纯yīn来得生长jīng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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