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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_陈小菜【完结】(67)

  沈墨钩好气又好笑,几根手指互相触摸感觉了片刻,露出一个甚是奇怪的表qíng,似有几分犹豫不忍,却也有几分油然而生的喜悦。

  苏小缺三天来不离崇光左右,清洗、喂药,都亲自照顾,待崇光清醒,两人都一句不提钟游之事,一个是不屑,一个却是不忍。

  崇光见苏小缺眼带血丝,面容甚是疲倦,心疼得要死,屡屡开口劝他休息,都被他冷淡的截住话头。

  崇光是个奇人,遭这么一番大罪自残,jú花伤了也不以为苦,无视数年相jiāo,害了钟游一条xing命也不觉歉疚,只要苏小缺守着自己,便是全心全意的欢喜不胜。

  苏小缺见他如此薄qíng自私,厌恶之qíng更胜,待他伤口好转了些能下地,能自个儿吃喝拉撒睡,便趁着一个chūn光明媚huáng鹂叫的早晨打了个衣服包,gān脆彻底住到魏天一的竹舍了。每日白天照例去医舍晃着,晚上便去吃魏天一的独家蛋炒饭。

  魏天一经过数月的调教,蛋炒饭终于炒出了正常些的滋味。苏小缺犹嫌不足,不光要吃jī蛋更加要吃jī,几月下来,杀jī取卵的后果就是,不光没jī吃了,也没蛋吃了。

  茹了几天素,嘴里已是要淡出个鸟来,魏天一只得又寻了十来只jī供养在院子里,于是魏天一专职养jī,苏小缺司职吃jī,倒也配合无间,彼此默契。

  这天一只芦花小母jī头回下蛋,魏天一拿了,趁着热乎劲儿跟苏小缺显摆,苏小缺正拿着把雪亮的菜刀满院子挑jī呢,他挑jī也挑得古怪,每只jī挨个儿捏一把大腿。

  日积月累,聪明的jī们都知道把胸吃得丰了不打紧,腿可千万得瘦一瘦,因此个个勤于长跑,整天压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只只大腿瘦得没有二两ròu,堪比鹭鸶白鹤,瞧着极是稀罕。

  苏小缺见了这只处蛋,也不含糊,往上一抛,菜刀霍霍,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jī蛋落回手中时,蛋壳儿已悉数剥落,每片大小均匀,在地上落成个母jī形状。

  那生jī蛋没了壳儿只剩一层半透明的膜,苏小缺轻柔的拈在指尖转着,笑嘻嘻的看着魏天一,道:“这戏法儿变得好不好看?”

  魏天一正待答话,突见暮色中苏小缺衣袖高高挽起,露着一大截手腕胳膊,只把那半透明的生jī蛋比得黯然失色,细细一看,发觉其白净莹洁不让chūn雪,光泽细腻更胜羊脂,那朵桃花胎记嵌在肌肤里更是惊心夺目的活色生香,心中不由得咯噔打了个突。

  需知魏天一对苏小缺再熟悉不过,以前苏小缺肤色虽白净,毕竟自小混迹市井,且是习武之人,肌肤柔韧坚密,却绝算不上幼滑细嫩,而此时竟是细透莹润毫无瑕疵的一块蓝田美玉,乍一露出,直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想去摸一摸甚至亲吻噬咬的念头。魏天一见过美人无数,从未对着一截胳膊如此颠倒过,痴迷之余,心中更隐隐生出不祥的感觉。

  苏小缺既不是李沧羽也不是庄崇光,自不会整日揽镜自照观赏自己,更不会注意到自己胳膊是白了还是黑了,因此见魏天一直着眼只顾盯着自己手中jī蛋看,还以为他饿得狠了,当下嗤的一笑,不屑的看他一眼,拿着jī蛋自去做菜。

  入夜两人联塌闲聊时,魏天一突然提到崇光一事,问道:“近日你打算如何待崇光?”

  苏小缺已疏远崇光数月,一听提及,不觉诧异道:“还能怎么对他?崇光这人对人对己都狠毒非常,他担心我想见我,不惜自刺一刀,我原本很是感动,可为了让我去关心他,竟不惜冤屈钟游,钟游死了,也只当糙芥,倒让我只想与他从此陌路最好。”

  魏天一见他言语间眼波自然yù流,领口锁骨隐现,灯下看时,说不出的勾魂摄魄,一时如饮醇酒,不觉醺醺,一颗心再无法平静,当下qiáng自凝神静气,天青色衣袖挥起,扑灭了灯火,这才说道:“你可错了。当日沈墨钩说你信错了人,杀错了人,这话很是,如今可还得再补上一句,你也待错了人。”

  静夜里魏天一的声音格外冷酷:“崇光这等人,可以杀,可以用,不可以冷落。这人爱也好,恨也罢,都是极端的烈,不仅伤人也伤自己。”

  “这种人既喜欢上了你,再狡诈也只是卑微忠心的一条狗,再狠毒也只是你手中的锋利砍刀,你怎么用他,他都甘之如饴。”

  “你若不想用他,那便杀了他,而不该疏远,他武功虽差,却自有一股天生的狠劲,到时他绝望之下由爱生恨,第一个要害的就是你。”

  苏小缺听得心头一震,骤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极可怕之极的感觉来。

  他深知魏天一绝非一般人物,身为七星湖的总管,武公高之余,其心机手段更是难测,但数月下来,魏天一与苏小缺相jiāo时,武学心得、江湖阅历固然是毫不藏私,平日待苏小缺,更是亲人兄长一般呵护备至、爱惜有加,从未有半点严词峻色、违拗相悖。

  因此日子一久,苏小缺把这个最是深藏不露的天一公子,只当成了白鹿山上的唐家瓜子,初见时那一点戒备隐忧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听得魏天一这样一番话轻描淡写的随口而出,其中缜密冷酷之处,比之沈墨钩尚少了几分真xingqíng,细想来竟似足了谢天璧。

  魏天一良久不闻苏小缺说话,独眼凝视着他,问道:“怎么了?”

  苏小缺与他眸光一触,立即转开去,淡淡道:“没怎么,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魏天一轻叹一声:“我倒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些,只是如今不告诉你,以后必定追悔莫及。”

  眼中的光芒甚是柔和:“你该知道的,我再不会瞒你,知道之后你想怎么做,我也绝不会阻拦。”

  苏小缺只觉一阵暖意,笑道:“我明白。”

  数日后,苏小缺偶尔回到烟分剑截院住,待崇光虽不冷不热,崇光却已死而复生般喜悦,瘦成了巴掌大的脸发出光似的明艳,含着泪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怪我了?我那几天不知道你差点被爷淹死……现在知道了,后悔得想杀了自己……以后我可再也不会啦!你千万别不理我……”

  苏小缺倒是服了他这份脆劲儿,不踯躅不徘徊的直接,爱就是爱要就是要的直接,比飞蛾扑火还要蛮横三分,比自投罗网更是任xing一筹。

  一时想起自己当年奋力纠缠厉四海的无赖劲头来,倒不由得笑了,想关心一下他的伤势,却又不好直接问贵jú残败后新开景致如何,只咳嗽道:“你脚丫子可完全好了没?”

  崇光立即脱了鞋袜,笑道:“好啦好啦!”果然光润润的脚上连个水泡的疤痕都没有,苏小缺不禁赞道:“宋夫人当真妙手!”

  崇光撇撇嘴道:“你可不知道有多疼,那婆娘一心只想着不留疤痕,免得让爷瞧了不乐意,可没少折腾我这皮ròu。”

  苏小缺心道,女神医纵是神医那也是女的,术业有专攻,对治内伤毒伤还真不如对调香制粉的兴趣大,自然对伤口模样jīng益求jīng些。

  一抬眼,却见崇光正在脱裤子,知他想让自己看后庭伤口愈合qíng况,忙上前拽住裤腰,恳求道:“你说就是了,何苦把裤子也扒了?这穿堂风多凉的,回头就冻得你窜稀。”

  深夜竹舍,魏天一取出一只色作乌黑,陈旧而结实的木瓶,珍而重之的将一小碗水倒入其中,塞上瓶塞,用火漆封牢,眼神闪烁不定,似犹豫又似担忧,良久闭了闭目,左手握笔,迅速的写好一封短柬缚在瓶身,缓步走出竹舍,密林中已有一人守着,见他来到,那人忙翻身下拜,一举一动尽显矫健灵活,魏天一将木瓶jiāo到这人手中,低声道:“送画眉谷,绝不可遗失。”

  见那人轻烟也似离去,魏天一背负双手,仰望明月,忍不住轻声道:“苏小缺,我只盼是我疑心错了,你一切没事就好。”

  第四十八章

  这天苏小缺见密林溪水里游鱼条条丰腴如贵妃,想起魏天一的jī倒越来越作赵飞燕状,一琢磨,下水捉了好几条贵妃鱼,用柳条穿了提在手上,高挽着裤脚衣袖,chuī着小曲儿到了竹舍,却见魏天一怔立在屋外,左手捏着一只灰色信鸽,那鸽子看着已死了好一会儿,脖颈被捏碎,小小的脑袋掉在青石地上,几滴鲜血已然gān涸。

  苏小缺不知这鸽子怎生得罪了魏天一,只笑嘻嘻道:“好极啦,鸽子炖汤,鱼烤了来吃。只是这鸽子小了些,不够塞牙fèng。”

  魏天一慢慢调转目光,银质面具映着夕阳反she出冰冷不祥的光泽,他抬起手,托着无头鸽尸,木然道:“这灰鸽虽小,却是天下闻名的纯种蓝血鸽,善藏匿能夜飞,一日可飞十个时辰,不知疲倦……只可惜它带来的消息却是我不想看到的。”

  说罢手掌一挥,已将鸽尸震为一蓬血雾ròu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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