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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_知北游/梦里浮生【完结+番外】(150)

  这样的qíng势其实积极,却又使林凤致等人暗暗担心。至少袁百胜便听到他低声叹息:“人心可嘉,却不可久——也只得捱持。”

  说出这句自语的时候,袁百胜正和他一起在被攻最狠的永定门城楼督战,残阳如血,照得林凤致脸上全是一片红光,竟颇有些凄艳之感。这时倘若殷螭在场,自必叹一句好看;袁百胜是军人,却不觉得有什么美丽,只是琢磨这一种神qíng好不矛盾:无奈,却又坚定。

  也许正是无奈,这才坚定——残阳同时照着的,是搁在城头的那一具棺木,棺面黑漆也在反she着明晃晃的光,这便是林凤致为自己选择的归宿。

  而这一场守城的捱持,却自二月底直捱到了四月初。

  第100章

  久居京城的人形容北地的chūn,有“chūn脖子”之称,意谓这里chūn天是极短的,冬季过去之后刮上几回huáng沙漫漫的大风,气候便呼的一下进入gān燥炎热的夏,快得让人感觉不到chūn光存在;又因为北方少雨,每逢chūn季容易闹chūn旱,所以京城中当chūn夏之jiāo都会缺水。这回在围城之中度过了整个三月,城内更不免缺水的苦恼。

  如果单是缺水,倒还好说,因为毕竟京师也是数百年的老城,纵使池塘沟渠都gān涸了,各处里巷也总有深井供给所需饮水。但这回在战乱之际,却由于炎热gān旱,城中开始流行瘟疫,致使战斗减员之外,因病减员也成为朝廷的一大忧虑。

  这场瘟疫开始于三月底,初时只是悄悄流传,过了十来天后便大量爆发,城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出现病qíng,跟着士兵也纷纷病倒。因为疫qíng来得急而猛,没几日沿街便停满了染病身亡的尸体,并且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这一下不免使京中谣言风行,认为定是敌方派遣jian细来投毒,登时人人自危。

  幸亏太医院使李濒湖亲自带弟子调查疫qíng,火速开出防治方案,认为瘟疫的产生与旱热少水缺乏清洁、以及死者尸体不及掩埋或深埋有关。国朝风俗是土葬,一般来说除非是家贫无力下葬的人,才会送去烧化,所以时当围城无法送亡者到城外墓地下葬,数量众多的战死者和自然死亡者,便大部分停在家中或义庄、寺庙等地,天热使尸体急剧腐烂,难免散发出疫气。

  于是城中只好移风易俗,将死者尸体集中送到南城化人场去焚化,同时疏浚深井,洒扫街道,家家户户点艾熏香以驱逐疫气,太医院开出专治温病的消毒饮,为怕市民无知乱诊,特意刻了无数张沿门散发,慈济局免费合药施与贫民——这才总算将疫qíng稍稍抑制下来。

  满城困于瘟疫,本是外面铁骑攻破城池的最佳时机,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城内最困顿的时候,也是城外攻击力最弱的时候。军中探子来报,原来蛮族一样受瘟疫所扰,大幅度削减了战斗力。并且,由于他们实行将死者尸体置于露天高处、任由鸦鹰啄食的“天葬”风俗,又加上不象中原人有沐浴习惯,军中医士的水准也大不如京内太医,所以他们的疫qíng竟比城内更加严重。

  从合围开始,这场攻战已持续了一个多月,城内固是疲惫不堪,城外却也在暗暗失去gān劲,这时又同时遭到瘟疫袭击,双方都委实到了极限。于是铁儿努帐下亲发箭书she入城来,再一次要求和谈,为了表示诚意,可以先撤出皇陵,也不要国朝称臣纳贡,只是就边境茶马jiāo易等进行谈判。

  京师军力损折不少,这回疫病流行又减员了好些,同时又完全不见援军消息,难免也有倾向和谈之意。这时百官也病倒了大半,内阁连杜燮、章守成都染病在家将养,只剩叶德明和林凤致等几个人还努力撑持着,也知道势不可久,只能向宫中太后请示。刘后先问:“我方可能战胜?”得知袁百胜坦言:“如无外援,虽然不至于失守,却也没有反击胜利的力量。”之时,不免沉默了一阵,才道:“能够归还皇陵,如何不要?便试着和谈一回罢。”

  同意和谈,其实便是朝廷放下了天朝上国的架子,此刻qíng急之际或无人反对,将来若得太平,必要被清议抨击,负责的大臣也难免担上软弱畏敌之名。所以叶德明等人得了太后答复,心qíng反而更加沉重,但瘟疫来袭,偏偏越是qiáng壮的人越容易患病死去,这时候兵力委实弱到极处,长期僵持也不是法子,如果只谈边境贸易事务,也许还是可以双方接触一下的。

  同意谈判的文书she到城外之后,过一日对方又来书信,却称和谈必须坦诚可信,倘若谈判过程中出尔反尔,忽然偷袭对方,如何谈将下去?为了避免这种qíng况,请先各派重要人员为质做抵押,蛮族愿意派铁儿努的小王子为质送入城内,也请京中派出身份对等的贵族来做临时人质。

  蛮族是幼子继承制,小王子相当于指定的下任酋长,那么国朝与之身份对等者,除非储君,可是小皇帝连大婚都没有举行,哪有子嗣?也只能以亲王为质了。

  殷螭听了这个消息,登时大怒:“说什么亲王——京中不就我一个亲王?想要我去做质押,万万不行!”

  问题是这时不行也得行,礼部尚书先上门来劝说了一番,被殷螭直接撵出营地,林凤致便接着来做说客。殷螭当然是不会赶他走人的,却也抵死不肯同意:“你当我不知道你们那点花样?无非是忌惮本王,想要趁这机会除掉了我!不然的话,京里随便拉一个大臣,谁不能当质子?难道我还能亲自去那等地方?”林凤致道:“倘若对方要求大臣出质,下官也不来惊扰王爷了——若是燕王冀王等殿下见在,朝中也不至于定需王爷涉险,此刻却是毫无办法。”

  按照国朝制度,成年的皇子都必须就封之国,不得留在京内。本来直隶一带还有几位藩王如燕王、冀王、代王、赵王封地在此,都是殷螭的异母兄弟或堂兄弟,清和四年京城被围的时候,他们在四周小郡也吃了好大惊吓,所以这回当蛮族还在关外的时候,几位藩王已向朝廷提出请求入京避难,朝廷一时未允,殷螭来后当然更加不乐意王兄王弟们来抢大位,愈发将他们拒之门外。等到长城关破,藩王谁肯等死,纷纷向南出奔跑了个gān净,所以如今京中除了殷螭这个不请自来、开价要求的新封靖王之外,还真是一个王爷也没有,正可谓当仁不让之极。

  但殷螭好事都是要争的,坏事却如何肯承担?口口声声只是一个回绝,请大臣们自己爱做人质便去做,不要想他的主意。林凤致便毫不客气的指出:“如今城内官员染病甚多,正是缺人之际,大臣各司其职,其实有谁能离开得了?惟有王爷安逸——”殷螭勃然道:“难道我是闲人?我也是个gān正经事的,凭什么要出去做质当!”

  他的正经事,便是图谋些野心勾当,所以对于朝廷来说实在是麻烦,抛将出去做人质,正好一举两得——这一点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所以林凤致也不说破,只是恳切劝说:“如今我军极弱,敌方虽然也染病甚众,毕竟实力qiáng出我们倍许,就算病倒一半,我们也难以抵敌,这时候急需时机——因此纵使谈判不成,也可以为我军争取喘息复原机会,为城中近百万军民安危计议,王爷这个险也是值得一冒的。”殷螭大怒:“索xing都不哄我,直接要我去冒险!冒的不好,可不就连命断送?京中百万军民跟我有什么gān系?我又不吃他们的饭,为他们玩命,真是岂有此理!”

  林凤致对他委实鄙夷之极,忍不住便出言讽刺:“王爷每每胸怀大志,yù为人上,如何连民心都视若无物,可不是因小失大?”殷螭道:“哼,拿这等大帽子压我,我才不上你当!世上的事再大,大不过自己的xing命,别说你们和谈的心就不诚,随时会撕毁条约跟对方翻脸,顺便把我断送在人家营地里;就算你们真当我是个要紧人物,不gān背盟勾当,乖乖谈完了接我回来,可是城外瘟疫也闹得厉害,又没有太医诊治,我染病出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总之一句话,说什么都不gān!想要bī我,先问问我的手下答不答应!”

  他敢说得如此之qiáng硬,自然跟手下势力不小有关,尤其是如今做着主帅负责守城的袁百胜,对这主上忠心不二,那是绝对不会让他亲身去敌营犯险的,大臣劝说则可,qiáng迫哪里做得到?因此林凤致也拿他毫无办法,劝不成功,只好告退,内阁再去商量。

  但蛮族怀疑城中谈判过程中会翻脸,京师又何尝不担心中途被偷袭?所以对方主动提出要送小王子为质,朝廷求之不得,哪里能自己降低这面的人质级别,以至对方有借口也换个重要xing大减的人物过来?内阁无奈,先将城中的几位驸马报上去,可是本朝驸马一向无权,在朝无足轻重,直接被铁儿努打了回票。叶德明咬牙召集重臣们,将自愿舍身yù去的人员名单全部写上——武将当然是绝对不写的,因为还靠他们守城——当头两名便是林凤致与他自己,结果名单传去,蛮族方面研究之后,不偏不倚的正圈中林凤致的名字,想是清和四年俞汝成教唆他们指名要求林凤致和谈,对方到现在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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