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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_知北游/梦里浮生【完结+番外】(171)

  这处野渡与林凤致的雇船一道泊着的还有一艘盐舡、两家客船,客商们从睡梦中惊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偏偏qiáng盗还专门盯上了几艘船中最小的雇船,直接过来砍上船篷,吓得船夫立即在后舱窜下江去偷偷赴水走了。小六到底是宫中出身,也算见过大世面的,还能qiáng撑着跟外面回话:“我们就是普通客人,出门在外,没什么大财!”外面乱哄哄粗口rǔ骂,有人喝道:“穿恁地华贵,敢说没钱!没钱就带那兔崽子走,家里送银子来赎!”

  殷林二人正在舱中忙忙穿上衣服,殷螭闻言大怒,道:“真是没王法了,抢劫不算,还要绑架?定是打你主意!”林凤致忍笑,小声道:“是来绑你的,不是我——我又不曾穿得华贵。”殷螭立即气了个倒仰,心道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被骂“兔崽子”——何况跟小林在一起,居然这三个字不是骂他而是骂我,简直是颠倒得无以复加,岂有此理!

  可是他还没去跟这帮没眼色的qiáng盗理论,对方已经砍破舱门要冲进来。林凤致心想匪徒只是求财,未必想要杀人,这里到底是留都辖下,盗案报上,缉捕常有迁延,但若出了人命,地方官府责任大了,岂非就要穷究?所以这种时候,破财免灾才是古训,于是倒也从容,指着舱角行李道:“我们行李均在这里,无非书籍衣物,银钱只管取去。舱内狭窄,各位就免入了罢。”

  他们因为在舱中看书的缘故,所买书籍也没有捆扎,东一函西一套散放着,而这趟买书实际上将携带的银钱也用到了差不多。qiáng盗何等眼光,略扫一眼便看穿了这只肥羊其实只是表面光鲜,不免入舱来搜索时骂骂咧咧,便要实行绑票,将林凤致直接拉出舱去扣押——原来他们二人匆忙间也只穿了中单,没穿外衣,qiáng盗当然分不出哪个是白天穿华服的主儿,林凤致既出头说话,又生得标致,看起来像是卖弄富贵的拥产缙绅,不免认他是个大好ròu票。

  这qiáng盗才yù动手,殷螭已一把将林凤致拉到身后,笑道:“他须不是家主,我才是!不是说来绑我的么?不用拉扯,我跟你走。”笼手在袖,洒然走向舱门。外面火把闪耀,透过砍破的船篷照得清楚,船头接应的另一名qiáng徒便喝道:“伸手出来!袖子里藏什么物事?”殷螭应道:“是全部家当——出舱我拿出来看,看清楚。”

  船舱内其实狭窄,两个人还正好,三个人便显得转身不便。他主动要出去,那搜查的qiáng盗只好退步向外。林凤致不禁皱眉,yù待相拦,那qiáng盗已退出舱门。殷螭便是一抬手,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船舱内外之人耳中都聋了一聋。舱门口qiáng徒胸口炸开一蓬血花,大叫一声直接向外摔出,扑通一响,跌入江中。

  这一下连正在其他船只抢劫的歹徒也猛吃一惊,纷纷停手喝问。殷螭动作极快,迅速重填了火药,抢过去又向舱外持火把的qiáng徒放了一枪。但隔了些距离,那人见到同伴被击毙又有些防备,身子一缩,这一枪便打偏了,只击中他肩头。也是疼得大叫一声跌出去,这回却是跌在江边浅滩之间。殷螭将半扇破舱门掩了,在门后喝道:“都滚蛋!再想找死就过来!”。

  这时军中使用火枪已是常例,但民间管制严格,连猎户鸟枪都要报备,这些散盗哪里用得上火器,更匡论见识过殷螭手中从当今火器名家徐翰那儿得来最新式小巧的“掌中雷”手铳?顷刻间同伴一死一伤,其余众盗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招,惊骇疑惧,不由纷纷后撤。便在此时,岸上已传来敲锣之声,原来地方上巡查的乡勇到底到了。

  qiáng徒敢在留都地方抢劫,当然是早看好退路的,一听锣声,登时作鸟雀散。官府的惯例就是来得总比盗贼动手晚,比平民脱身迟——林凤致正在小声抱怨殷螭:“你也知道船家去报案了,还杀人做什么?须不是你从前杀人不偿命的好时候!”殷螭道:“护着你都不好?再说这玩意是你送我的,我还没使过,平日你又不许我拿去打野shòu!”林凤致方yù训斥他将人命当儿戏,岸上乡勇已到,只抓住了一死一伤两名qiáng盗,却趾高气昂大大追究起人命案来。于是几艘泊船一起被扣留,等待天明仵作来验尸。

  所以殷螭觉得英雄无比的勇杀qiáng盗行为,对于各船来说实在是件天大麻烦。龙潭只是个小镇,命案发生,镇上不能做主,火速报了句容县。知县倒不懒惰,亲自坐着官轿来跟仵作一道看尸。各船拎出为首的人去向县太爷说明夜来遇盗之事,知县听了,胡子一chuī,瞪目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我句容县地方哪有盗贼!分明是尔等凶xing大发,当道杀人,还敢抵赖!叫动手的那船过来!”

  林凤致于是和殷螭过去,他是缙绅身份,见官不拜,只是作个揖道:“老公台请了。”县官见他似乎有退职官员的架子,倒也不好得罪。然而见这家人出行都是雇船,料想旧官职也大不哪儿去,不免又要使父母官的威风,听他说了几句遇盗不轨、迫不得已动手防卫的话,不耐烦起来,便指着殷螭道:“伤者分明说道,是这厮动的手,却不劳世先生说话——呔!你是何人?用了何等凶器杀伤人命?从实招来!”。

  林凤致听他居然称自己“世先生”,那便是自居长辈,不免笑了一笑。他早严厉警告过殷螭不许乱说话,这时便又接口道:“这是舍表弟,姓殷,苏州府生员,同晚生一道上留都买书返回的。动手原是莽撞了些,然老公台定也熟知国朝刑典,有‘夤夜抢劫,主人家杀伤不偿’之例……”那县官拍着临时设的坐案,大怒道:“令亲既是生员,想必也不是天聋地哑,不消世先生替了回话!一个生员,也敢倨傲,信不信本官革了你头巾来打?”殷螭忍不住要哼,林凤致已抢着冷笑,道:“苏州府的生员,还轮不到句容县来革!问案就问案便是,何必威吓事主呢?”。

  他一发作倒将县官的气焰镇住了几分,跟着却听仵作来报:“死者伤处挖出霰弹,的系火器杀死。”知县重新发起威来,狠狠道:“民间禁用火器,这是国朝法度,胆敢违反,至少是流徙三千里之罪!”林凤致从容道:“本船并无火器。”于是衙役便去他船上去搜查……42e77b63637a

  林凤致其实早从殷螭那儿要过手铳藏在怀里,这些人员毕竟不知道世上竟有小巧之极的火器,只道是长柄的火药枪,在舱中翻了个底朝天不见。县官还怕他们丢下水去毁枪灭迹了,又命人下水到船侧江滩捞了一圈也不见。yù待问罪,当不得林凤致口舌厉害,只得磨牙不绝。陪他下乡的师爷也去亲自搜了林凤致的船舱,却发现了一件要紧物事,颤巍巍捧将出来禀告:“回老爷,大逆之物——胆敢触犯上讳!”。

  林凤致不禁脸上一窘,心中暗叫了一声麻烦,原来却是那册被殷螭画了chūn宫的宋版《河岳英灵集》,开篇便注着“唐进士殷璠编”,这古人正与方今清和帝同名。他本想带到南京找个高明的裱工将页背图画消了去,却终究不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给人看——因为殷螭画的就是自己二人。纵使他技法也没高明到画中人面目bī肖,林凤致到底心里觉得羞耻,踌躇着带去,又羞于出手,重新原样带回去。因为没有修复,于是也忽略了这事,随便丢在舱中,不料却被搜将出来。自己无颜给裱工看的chūn宫,此刻却似乎要公示给所有人看了。

  然而县官和师爷竟也不曾翻书,只是指着那个名字骇然大叫:“这还了得,直接触犯上讳,且是名姓齐犯!好大胆子!是谁私藏这逆物?”。

  林凤致只好坦然承认是自己的,并且据理力争一回:“圣上名讳,自须缺笔。然圣上也曾亲口颁谕:‘纠今不纠古。’唐人的名字,又是宋版的书籍,原无避今讳之说——”县官恶狠狠道:“哪有这话!这等逆案,本官审不起,左右,直接恭请二位应天府去折辩!”又磨牙冷笑道:“句容县革不了苏州府生员功名,有理——便请二位去应天府领教。”

  林凤致实在懒得跟他再说,心想句容摊上这么个地方官,难怪盗贼横行起来!殷螭的生员身份本系伪造,只是为了方便出行而安排的假身份,倘去苏州府一查学籍册,不免要露馅。但应天府尹却是拜会过自己的,就连堂兄林骏致也在留都太常寺做着官,去南京自是不怕。于是泰然去收拾了一下东西,留小六守船,跟殷螭雇了车,在衙役的押送下又重返南京城。

  殷螭被他吩咐了在官前不许做声,憋着一肚子气,不免在车中小声发火,将狗眼看人低的县官骂了个死,哓哓不服地说:“到了应天府一定反送他进大牢。”林凤致听了好笑,道:“怎么不怪你自己胡乱杀人?何况这样糊涂官,革职也就够了,也当不起坐牢的罪名。”殷螭恨恨道:“他还看了那书——我们的chūn宫岂是给外人看的!不挖了狗眼也出不得气。”林凤致沉下脸,道:“谁让你画了?专门自找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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