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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_知北游/梦里浮生【完结+番外】(50)

  林凤致下轿的时候倒又稍微清醒了些,向吴南龄道了谢,两人互相告辞。吴南龄不便在宫门多停,正要走开,林凤致忽然叫住了他,问道:“他……还在安南?”

  吴南龄一愕,尚未回答,林凤致已经自语般的道:“若是安心颐养天年,可有多好?可惜大家都不是省事的。”侧头一笑,道:“吴兄,我做我的去——你们都要保重。”

  他醉后身形有些跄踉,却毫不迟疑的大踏步向宫门而去。吴南龄见他跟守卫出示腰牌,向内而去,竟再也没有回头。望着那单薄而又坚定的背影,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忽然想到,林凤致问起“他”的时候,说“都要保重”的时候,语气却是异常的温柔忧伤。

  难道在此恨难释的同时,他还在关怀着那个不愿意提及名字的人么?

  大约,他今日真是醉得太厉害了。

  第49章

  林凤致一路东倒西歪的走到自己在行宫中的居所,只见门外已经站了好几名侍卫,却均是静穆无声。他这时脑中正自一片混沌,没有细思,跟他们出示了牌记便推门进屋,跌跌撞撞的走入内室,刚刚进门,便听到一个声音怒道:“总算知道回来了?你真是越来越放肆大胆了!”

  林凤致站定了脚,眼前却是一片云雾缭乱,哪里看得清殷螭在什么地方说话,倒是还没忘记要做的礼节,于是先向上跪拜道:“微臣接驾来迟,万死万死!”殷螭几步便跨到他身边,扣住他手腕,恼道:“别装了,已经没外人了——你gān什么去了?一身酒气的回来?”

  既然已经没有外人,林凤致当然乐得不装,很gān脆的回答:“喝花酒去了。”被他扣住手腕一拖,于是也想站起,怎奈这时腿脚都由不得自己,一站之下,反而一jiāo坐倒,摇头道:“别罗嗦了,要做就做,不然待会儿我睡着了,可别怪我——今儿真是喝多了。”

  殷螭气得七窍生烟,他一连数日跟新征来的歌童戏子厮混,忽然想起林凤致来,心道也不能让他闲得太落便宜,便趁兴传令他等自己来过夜。岂知过去传令的小六回来加油添醋的回禀了林凤致那句“让他等”的狂言,已经气了个倒仰,但想林凤致还不至于公然如此大胆,多半嘴硬归嘴硬,到时还是一样会乖乖回来,谁知三更时分驾临,屋内却果真空无一人。要依他的脾气,本该甩手就走,但心想走了反而没法追究——下次再拿这事来说,林凤致也决计不会理睬的——于是按捺xing子等了下去,倒看他几时回来,倒看他怎么应付这次迟到?

  可怜他平生先做王爷,后为天子,一辈子只有别人等自己,哪有自己等别人?所以虽然也不过等了一刻有余,在他已似等了十年八年一般漫长,直气得在心里骂过几遍今夜要好好收拾这个狂妄对头。谁知终于等到人回来,却是醉醺醺一身酒气,满不在乎又轻佻无礼的跟自己说话!

  这时满心只想摔几记耳光,狠狠先打醒了林凤致再和他说话,可是想要挥掌的时候,却见他半倚半倒的坐在地下,脸上酒晕如霞,眼波朦胧如雾,一向最重视端正衣冠的人,这时却帽侧冠斜,几缕头发从网巾中逸了出来,挂在脸侧,这慵懒的神态竟与平素在chuáng笫间被自己弄到神志迷乱全身无力时极为相似,却又比那时多几分自然妩媚。

  平时chuáng笫间那旖旎光yīn总是极短,林凤致大部分时候都是淡定自若的,那般失态失禁的迷糊qíng状,往往只有短短一刻,做到事毕便会重新清醒过来,推开自己走人,总使殷螭大觉失落无趣。好几次厌憎他这种无qíng决绝的态度,想要gān脆撇开,却又舍不得chuáng笫间那短暂一刻的消魂滋味——大约也正是因为短而难得,所以始终念念不忘,需索了他近三年,也不能下决心厌弃的原因正为此吧?越是得不到越想要,人果然都有劣根xing。

  殷螭沉吟一晌,扬起的手到底没有打下去,倒不是舍不得抽林凤致几巴掌,而是想到此刻打醒了他,以后再要看见他脸上自动现出这般妩媚撩人的神qíng,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殷螭一向最是讲究务实,心道反正他迟到也迟到了,跟这么个醉鬼发作也没有用处,倒不如先把眼下这一刻的欢娱抓牢再说——于是哼了一声,道:“好,那便先乐过了,做完再找你算帐!”

  但是林凤致这回虽然醉态可掬,神色慵懒,推到chuáng上却不怎么驯服,被他压住了还是扎手扎脚的想挣扎起来。殷螭刚解开他外衣,正伸手去抽他束小衣的汗巾,林凤致突然拦住不让动手,口齿含混的求道:“夫子,不要!”殷螭恼火道:“你说做的,怎么又不要?”林凤致颤声道:“不能!你不能又趁我醉了污rǔ我……你是我夫子,我一直当你是父亲的!”声音中竟带了哭腔。

  殷螭只是一怔,登时怒火上冲,重重将他一推,厉声道:“你作死!你当我是谁?”

  他这一推力道不轻,林凤致被推得向chuáng侧滚去,砰的一声额头撞上chuáng栏,忽然蜷起身子,不住作呃。殷螭又有点担心,怕触了他的旧伤,忍不住凑过去想询问,林凤致猛地一把推开他,说道:“让开,我要吐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跌跌撞撞又爬下了chuáng,一直跑到chuáng后子孙弄里,寻了净桶,翻江倒海搜肠刮肚的大吐起来。

  殷螭大叹晦气,被搅得一团兴致全无,心道要么索xing走人,要么等他吐完多半人也清醒过来了,gān脆好好算这笔帐。一时犹豫未决,林凤致已经吐毕出来,走到桌边拿茶漱口,殷螭已经坐起身,忽见他漱口后以衣袖拭唇边水渍,灯光下清晰看见白纱中衣的袖口边染了一块刺眼的红,微吃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林凤致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带出了几口淤血。”说着又漱了一次口,吐到案下痰盂之中,这一次漱口水可能喝得微有呛着了,吐完了又狠嗽了几下,蓦地身体微微一颤,又是一团淋漓刺目的红色直喷出来,溅到了中衣下摆之上。

  那分明是一口赤红的鲜血。

  殷螭早知道他在京师受伤后曾呕了三月的血,却毕竟没有去探望,这时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吐血,一吓之下,连跟他算帐的心也没有了,下chuáng过去扶他肩头,失声叫道:“小林!”林凤致居然还在笑,拂开他手道:“没事……太医早就说过,以后要是喝多了酒肯定吐血,这话真灵。”

  殷螭定下神来,恼怒重生,斥道:“既知这样,做什么还去喝酒?好好的晚上被你搅了,太不成话!你还要笑?”林凤致在找帕子擦拭中衣上的血渍,只是嘻嘻的笑,神志显然还未完全清醒。殷螭忿忿的道:“肯定不是一个人去喝的,多半又是跟那个该死的吴南龄,对不对?明知你受过重伤还灌你酒,不安好心!他又有什么好?我都将他赶到南京了,你还千里迢迢来找他鬼混——”

  他说到这里忽觉大是不通,明明不是林凤致要来南京,却是自己硬将他带来的,幸好这时林凤致意识不清,不会跟自己反驳,于是也就假装没有这个破绽,继续往下斥责:“你以后再敢喝!再喝成这样,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林凤致抬头望着他,脸上酒意的嫣红渐渐消散,渐渐褪成苍白,忽然轻声说道:“夫子,你总是这般专横霸道。”

  殷螭一呆,怒不可遏,喝道:“你又把我当谁?看清楚!”

  然而这时林凤致眼神飘忽,眼波朦胧,虽然定定看着他,却明显心中看的并不是他。殷螭看见他脸上竟现出清浅的笑意,神色中有温柔,有怜悯,有歉疚,也有……诚挚。

  平日清澈如水明亮如星的黑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潋滟波光,说不出的千回百转,道不尽的脉脉轻柔。

  这决不是看一个死对头的目光。

  殷螭猛地觉得,自己竟无意中遇上了林凤致最无提防最为柔软的一刻,恐怕很快便能窥知他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却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的——但一定是柔qíng的。

  殷螭一向最想知道林凤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这个时刻,他却无端端害怕起来,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于是伸出手去,抓着他肩膀摇晃,厉声喝道:“醒醒!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做了?不肯做就直说,别装疯卖傻说胡话!我又不缺你一个!”

  林凤致被他摇得头发都散乱了,脸上却还是那样脉脉含qíng的笑着,声音微带凄然,柔声道:“你们都是一个样子:除了要跟我做,要我的身子,便什么都不想——既然这样,你何苦又让别人来告诉我,你真心待我?到底什么是真心?难道只有上chuáng占有我,才是真心?让我一生一世供你玩弄取乐,根本不顾我想头,便是真心?”

  殷螭皱眉道:“你昏头了!不听你胡扯。”对方这般痴颠之状实在令自己胃口全无,懒得跟他耗下去,心底又隐隐怕听他说话,于是放开手打算离开,趁今晚还早,回去找新宠的小戏子来泄火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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