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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浮生之倾国_知北游/梦里浮生【完结+番外】(77)

  林凤致对这个倒毫无抱怨,只是微笑道:“该回去的,总要回去。人生哪辞得辛苦?”

  他说话的时候并无不满,却似乎颇带怅然,而以殷螭对他xingqíng的熟悉,更感觉到他微笑之下,竟隐约藏着一丝悲哀怜悯之意。可惜殷螭当时正在chuáng上抱着他,只怔了一下,便又忙着纠缠求欢了,直到半个月之后,才彻底明白,这种微微流露出的哀悯,究竟是为着什么。

  那是走向终点的无奈与决绝。

  第66章

  半个月之后,急回京师侍奉太后汤药的圣驾,已然抵达天津卫,这是左军统领上将军威武伯刘秉忠的驻地。殷螭征安南损折了勇义侯高东华,幸亏右军另几员副将都是高家子弟门生,拼死收拢军队,护灵而还,一万人还剩得五六千,于是在云南又征了二三千军士勉qiáng补足;殷螭的中军则折了昆明城哗变的三千南京籍士兵,又派出袁百胜带手下奇袭安南,大军班师之际,袁家军犹在安南办理受降手续,未随御驾而还;所以班师的三军之中,倒是以左军刘秉忠的兵力最为完备。

  殷螭由于急于还京,赶路甚速,自然来不及带着大军而还,只能仍自带了自己出京时的那一支心腹羽林军,一路护驾趱程。刘秉忠由于是太后亲侄,自然也不能不同皇帝上京,于是便也丢下大军让副将带着慢慢凯旋,自己则陪驾而返。这一路御驾火速,也来不及拿出天子的全副排场,基本上沿途府城都不曾骚扰,直到经过刘秉忠的天津卫驻地,因为离京师已近,刘秉忠叩请圣驾小驻两日,待末将整顿一下军务,顺便也请圣上阅览一下军容。殷螭也觉得赶路甚累,便暂停了下来。

  在殷螭心里,刘秉忠是自己最值得亲信的武臣,他是已故刘太傅之子,母后的亲侄,皇嫂的长兄,论亲戚关系乃是表兄,但因为大了自己二十岁的缘故,早年相处时则更似父辈——早年殷螭还在做豫王的时候,在诸王中颇以顽劣不学出名,父皇重福帝虽对他宠爱异常,有时也会被他闯下的乱子气得想要教训一顿,那时皇兄还做着不得宠的太子,也不敢过度出头劝解,那时替自己缓颊的,便总是母家的舅父表兄们。殷螭小时候就不知道因为刘秉忠的救助而少吃了父皇多少记手板,到后来接位,又多亏刘秉忠带领刘氏后党全力支持,所以向来是对这位表兄重臣,怀着既感激又信赖的心qíng的。

  也所以,当殷螭在天津卫驻驾的第二日清晨,被突如其来的甲兵围堵在御营之中,亲耳听到刘秉忠的声音,在营帐外面冷冷的吐出“兵谏”两个字的时候,霎时间,只觉得天地万物都荒谬得不可思议。

  可是,竟还有更荒谬更不可思议的事在其上——当殷螭从大惊急怒之中飞快镇静下来,抓起帐中佩剑,yù待招呼自己御营之中一千羽林军护送自己冲杀出去,并且回头急切嘱咐陪在帐中的林凤致不要害怕,紧跟自己的时候,林凤致却只是退了一步,冷冷的道:“殷螭,大势已去,你投降罢——莫平白误了一千军士的xing命!”

  这个清晨的变故来得太早,他们都是刚刚起身未久,殷螭没有来得及穿戎装,林凤致则连外袍都未著,只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衫,脸上兀自留着昨夜激qíngjiāo 欢的绯红之色。殷螭万万料不到这个夜来还与自己缠绵恩爱的人,当此刻竟说出这一句冷静而又冷酷的话来,又一次霎时间天地崩塌。

  人在面临极度不可思议的qíng况时,往往会下意识先欺骗自己——以殷螭的聪明,自然一瞬间就掠过了种种蛛丝马迹,串成前因后果,却一时不敢相信,反而颤声喝了一句:“小林,你这是什么话?”

  林凤致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竟漾着清浅笑意。殷螭以前只见过一回他这样的神色,却是他决意为自己舍生赴死的时候,也是同样清浅笑着,主动要求亲吻自己——送上的却是那一口哑果汁液,以及悲苦决绝的生离死别。直到这一刹,殷螭才明白,林凤致笑得宛然多qíng的时候,心底却是蕴藏着多么狠决的意念,以及……多么痛苦的割舍。

  可是,他这样的人,难道真会痛苦么!

  至少这一刻在殷螭急怒jiāo迸的眼里看出来,并不见林凤致有痛苦之色,反而十分从容的,自他的文书匣里取出一个卷轴来掷到自己面前,说道:“罪己退位诏,已替你拟好,你及早投降罢——我保你不死。”他居然还自笑意变作了笑容,微微笑着道:“这是我替你拟的第一份诏书,却也是最后一份,将来,想是再没机会了。”

  呛啷啷一声疾响,殷螭长剑出鞘。

  当刘秉忠带兵冲入御营大帐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殷螭目眦yù裂,长剑剑尖抵在林凤致胸前,悲愤怒吼:“你……你也叛我!”

  林凤致居然只是微笑,刘秉忠喝道:“放开林大人!”殷螭全不理会背后一片兵甲之声,只是恶狠狠怒视林凤致,又吼了一遍:“你为何叛我!你说!”

  林凤致终于回答了,声音十分平静:“我从未衷心奉你为君,从来发誓倾覆反正,何来背叛之说?为了不负先帝信托,这一刻我已等了三年——此刻qíng势,你已无余地,投降罢。”

  已无余地——原来,当初他拒绝给予今生,所说的“今生没有余地”,便是这般!

  殷螭忽然狂笑起来,反手指向刘秉忠,道:“好,你们都好!你早跟他勾结了是不是?还故意在军中假装不合,装得真象!怪道袭取安南的消息你能知道,怪道你要把高东华出调远征!还有昆明城那夜,你引蛇出dòng是幌子,真正的还是调虎离山——你想让我单骑出奔落到左军手里去!还有那伪造的左军急报,怪道我以后再查不出线索……”他狂笑得竟一时不能抑制,半晌才厉声道:“原来不是伪造,就是左军自己发的假急报!小林——林凤致,你够狠够毒!你就这样回报我待你的心?”

  其实这些话,他在林凤致要自己投降的那一言之后,一转念便已全部明白,此刻再说出来,也是全无意义,但是qíng绪悲愤,心qíng混乱,一时竟无以自控,明知在眼下说出来也是废话,却还是语无伦次的指责——他甚至想质问:“你是怎么和他勾结的?难道是色相勾引?”可是素知刘秉忠并不好男色,而且林凤致也不是这样人,这等话除了羞rǔ,别无真实意义,何况如此rǔ他,岂非亦是自rǔ?当此时竟是不能说出口来。

  刘秉忠又喝了一遍:“弃剑投降,不用挣扎了!”他的甲兵已将大营团团围定,外面并未听喧哗jiāo战,想是连殷螭的心腹羽林军,也业已被控制。眼看若非殷螭拔剑抵着林凤致,众人有投鼠忌器之意,早就冲上来将他制服了。

  然而刘秉忠等人,似乎也并无定要救护林凤致的意思——殷螭虽然掌军征战,毕竟算不得真正武将,连“武艺”都谈不上,这般拔剑yù杀,一时却又虚指不刺,只消刘秉忠麾下jīng于技击的大将一出手,便能将剑打落。可是这时众人只是围定看着,仿佛并不在意林凤致的生死,又或者,相信林凤致自能脱困?

  林凤致脸上果然毫无惊惧,只是淡然道:“我有以回报于你的地方,就是良言相劝——听从刘将军的话,弃剑投降!别说此刻你冲杀不出,便是能够脱身,京师方面也已全无你的势力。便在今日,朝中将由太后降诏废立,扶太子即位。你是真正大势已去了。”

  太后是皇帝的生身嫡母,自然不会心甘qíng愿的废亲子以立庶孙,这只能是朝臣废君时所拉来的招牌,甚至可以说是在被qiáng迫下揭起的大旗。林凤致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今日这场兵谏,所勾结的不止军中,而是包括朝堂与后宫,联合起来行废立大举。

  殷螭喃喃的道:“你好——原来你勾结的是整个后党刘氏……什么时候开始勾结的?是宫中巫蛊案之后,还是之前?我便疑心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巫蛊,妖书,大理寺投案……一桩桩好不周详缜密,损我名声,彰我劣迹,挑拨我君臣关系——我那时竟还当你只是想挽回名誉搞翻身,最多也就是个逃出我手掌心而已!真是小觑你了。”

  林凤致神色肃然,道:“到这个地步,不妨实说——殷螭,我们曾有三次废你的机会,却均被你躲了过去:妖书案后在京师,祭祖在留都,以及昆明bī你中夜出城,每一次我们都计算已定,只没料到你次次忽发奇想,打乱我们部署。”他双眉一轩,声音清冷:“可是,这场布局,无论你怎么腾挪,总是脱不出的,你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必须向先帝悔罪,你认了罢。”

  殷螭蓦地又冷笑起来,长剑又往前送了一送,竟抵得林凤致后退了一步,他咬牙道:“悔罪?若是说安宁的事,你自己也知道该悔罪的不止我一个!你始终不放过我,却不计较真正主谋,还反过来跟她勾结——林凤致,你负责便是这样的负法?”他愤恨得无以复加,剑尖用力,竟刺穿了林凤致的外衫,一句自rǔrǔ人的话到底冲出口来:“你不追究她,反倒追究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给了你我不能给的?你们一直不清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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