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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一米八_青端【完结】(56)

  第45章

  寒风砭骨。

  京中的小雪歇一阵下一阵,都快二月了还不见消停,似乎非要下到开chūn不可。琉璃瓦上的积雪刚融了些又覆上,反反复复。

  流羽在午门外静候许久,一向没什么表qíng的人此时却微微蹙着眉,望着远处积雪的高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发了会儿呆,再回神时,他等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分明如月皎皎,此时却像被乌云笼住了,瞧着像是遭了什么大难,整个人都蔫蔫的。

  青年白皙俊秀的面容上神色困倦,温柔如水的眸子微微眯着,似乎给他一条被子就能立地睡着。

  流羽心中无波无澜,上前行了一礼,小心看着人从覆了层薄冰的地上稳稳当当地走过来了,才松了口气,默默撩开身后马车的帘子。

  见人上去了,流羽安静地架起马车,整个过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往日再不济也会说上一两句,大概是觉得有些奇怪,过会儿里头就传来温和的声音:“流羽,今日发生什么事了?”

  流羽张了张嘴,他鲜少犹豫什么,这会儿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没有。”

  沈止不置可否地“嗯”了声,尾音上扬,带着点鼻音,显然是不太相信,但也不想bī流羽说出来。

  沈止如此通qíng达理,倒更让流羽不安。他往远处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咽下了话,闷不作声地赶着马车。

  回了府,沈唯风还没回来,沈止换了衣服,在书房里待了会儿,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gān脆搬了炉子到屋门前,坐在屋门前煮茶。

  流羽看了看他的背影,回身找了件大氅披到他身上。

  沈止顿了顿,回过头,乍然笑开,眉眼弯弯,像是天边新月,温柔又好看,看得人心里发痒。他勾着唇角轻声道:“多谢。”

  这人笑起来时格外吸引人,偏生他自己不知道,流羽失神片刻,正想退下去,沈止忽地指了指旁边的软垫子,含笑道:“陪我坐会儿吧。”

  流羽默然片刻,看着他的笑容,竟然生不出拒绝的心思,默默坐下。

  沈止看着院子里,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才开口问:“流羽,你今年多大了?”

  流羽愣了愣,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十八。”

  沈止道:“若是以后……”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抱歉。”

  安静了片刻,沈止提起内里的水已经沸腾的小壶,娴熟地泡了茶,推了一杯到流羽身前,思索了一下,问道:“除了飞卿,你还有亲人吗?”

  流羽的眸色浅浅的,却像是没有光能投she进入,静默到有些死寂。他紧绷着后背,没有回答,有些拘谨地抬起茶杯,烫得手一颤,却没放下。

  沈止啼笑皆非,连忙让他放下,掰开他的手看了看手上的红印子,思索一瞬,转身到院子里抓了把雪,笑眯眯地递给流羽。

  这点程度的灼烫实在不算什么,胜似没有,流羽本想说不用,看着伸到面前那只雪白修长的手,只觉肌理细腻,比雪还好看。

  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手心的灼烫像是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痛得不能忍受,流羽接过那团雪,低声道了谢。

  沈止却没坐下,他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会儿,看着檐上的一排冰钩,忽然不知跑到哪儿去找了根长竹竿,伸到冰钩旁,有些孩子气地从走廊一侧轻快地走到另一边。所过之处,冰钩粉身碎骨,纷纷落下,一片清脆的声音。

  流羽向来没有qíng绪的淡色眸子里有了点笑意,又极快地消失。

  沈止也只是心血来cháo,把一排冰钩子全部收割竿下,又觉得有点累了,方才坐在屋前chuīchuī风chuī散的睡意又回来了,困得厉害。

  他扔了竹竿,靠着柱子,盯着远方,有些失神。

  一年了啊。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他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流羽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怕谁听到:“……没有了。”

  沈止一愣,回头去看流羽。

  流羽正握着那团雪,融化得满手都是水,他却不在意,低着头:“……闹饥荒,爹娘把最后一口粮留给了我和飞卿。”

  沈止收起了不正经的笑意,坐下来静静看着流羽。

  流羽继续道:“大伯,把我们换给了一家人,易子而食这种事,我和飞卿也听说过。”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也不在意沈止听不听得明白:“他们要先动我……飞卿为了保护我,背上被捅了一刀,他像疯了一样,把那家人全部杀了,然后带着我逃出了那儿。飞卿流着血,冬天,很冷,他快死了,然后……我们碰到了皇后娘娘和殿下。”

  沈止默然,仔细一看流羽的脸,还有些许稚嫩。他心里发涩,头一次觉得说话是无用的。

  安静了片刻,流羽试探着碰了碰那杯茶,抬起来喝了,起身冲沈止弯了弯腰,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止心里堵得慌,还是在他离开前道了声:“抱歉。”

  流羽低着头,看不清表qíng,揖手退下。

  沈止盯了会儿茶杯,看着里头沉沉浮浮的茶叶,半晌,靠到门边,微微阖眼。

  一年的经历转了一圈,不疾不徐地过着还不觉有什么,仔细一回想,却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睡意再次袭来,半睡半醒间,沈止像是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走到了他身前。他陷在困意的泥潭里,是身体上的毛病,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觉有人将他小心抱了起来。

  他有些慌乱地捏紧了那人的衣袖,低声咕哝出声:“你怎么还不回来……”

  那人将他放到chuáng上,就想扯回自己的袖子。

  沈止意识不清,反而捏得更紧,声音放得软软的,有点撒娇似的鼻音:“姜珩……”

  那人顿了顿,扯袖子的动作更大了。

  沈止仅剩的一缕意识让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袖子不放手。

  两人沉默对峙片刻,沈止如愿捏着那片衣袖睡着了。

  沈止再醒来时有点头疼。

  chuī风chuī的,不能和沈尚书说,否则又要挨骂。

  他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小片布,像是从衣物上撕下来的。

  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揣测,沈止清清嗓子,坐起来唤了声:“流羽。”

  流羽就守在门外,闻声推门而入,身上衣物完完整整,没见哪儿有破损。

  沈止轻咦一声。

  怪了。

  疑惑一直到第二日去上衙时也没消,沈止觉着这事有点怪。

  若是他不小心把流羽当成了姜珩,扯下来块布,流羽也不至于特地换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来。

  还能有谁?

  琢磨来琢磨去,到底没一个准确的猜测。沈止叹了口气,整整衣袍,走进了户部办公的地儿。

  恰好有个主事也来了,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沈侍郎,这么早?”

  沈止微微笑着回了礼。

  去岁chūn闱过后,他有幸在殿试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没多久,就被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户部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看着实在寒酸。只是户部太过重要,补进来的都是些有资历的官员,其他进士都无缘进入,不像沈止,直接就变成了户部的第二把手。

  当然所有人都觉得他能替上来是因为沈大尚书,私下里议论纷纷,觉得沈家荣宠太过。

  这位主事是户部偷偷嚼舌根最厉害的,有两次都不幸被沈止撞见。考虑到对方说的虽然夸张,但也有几分在理,便照顾了大家的面子,当没听到。

  反正他也不在意外人是怎么说的,况且他能补上来,确实也有沈大尚书的功劳。不过沈尚书倒是没徇私,也没向皇帝进谏,全是陛下决定的。

  沈止自觉没有经世之才,还未大放光芒,陛下把他提上来,十有八九是因为他爹是沈唯风。

  他心中倒也没多少不安,出身本就是一项优势,他若真想帮姜珩,以后要做的事多了去了,何况这种事。

  户部掌管户籍财经,事务繁忙,沈止一忙起来,也没心思再想些有的没的,等忙完一日,他已经有些头昏脑胀,恹恹地安置好文书,像往常一样一脸要死不活地离开。

  流羽一如既往等着,见沈止来了,弯了弯腰,请他上了马车。

  沈止穿着身绯红的常服,映得脸色红润,朝流羽笑了笑,忽然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姜珩好久没消息了。”

  流羽握着缰绳的手蓦地一紧,过了会儿,才放缓呼吸,保持着平时的语气:“殿下应该在忙于战事,沈公子请安心。”

  沈止撑着下颔,没吱声。

  他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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