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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_语笑阑珊【完结】(285)

  “那就成。”陆追放了心,“师父觉得如何?”

  “你与澜儿办事,我自然放心。”杨清风道,“自己决定吧。”

  “行。”陆追笑道,“多谢前辈。”

  这日吃过午饭后,陆追便独自一人回了将军府,陆无名稀里糊涂就又被打发前往大漠深处,心里颇为怨念,而且这股怨念还挺浓稠,直到与萧澜碰面都仍未散去,暗道古来只有红颜祸水,看你这又高大又威猛的,却原来也挺祸。

  萧澜:“……”

  先前说什么来着,岳父的确不好对付。

  玉门城内,福寿堂中。

  陆追跨进院子,笑容无比和善;“老前辈。”

  断续哼唱戛然而止,独臂老妪身子一侧:“你来做什么?”

  “也不用这般嫌弃我吧?”陆追双臂撑着石桌,“喏,我来时还特意买了点心。”

  “我不要。”独臂老妪道,“你拿走,换我那小心肝来送。”

  “你那小心肝不在关内。”陆追坐在石凳上,捏着点心慢条斯理自己吃。

  独臂老妪从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再理他,而是继续唱着沙哑歌谣。陆追起先没放在心上,可听了没几句,脑中却猛然一响,桃花红杏花白,这……有些耳熟啊。

  “你这表qíng,是见了鬼不成?”独臂老妪眯眼打量他。

  陆追这回挺实在:“前辈唱的这首歌谣,我听过。”

  “想同我套近乎?”独臂老妪摇头,“换个法子再来吧。”

  “或者说不是听过,是看过。”陆追道,“前几天有人从沙漠中带回来一张残缺的羊皮纸,上面有速记账目,还有这首歌谣,桃花杏花,郎骑竹马。”

  “羊皮纸……那羊皮纸现在何处?”听他如此一说,独臂老妪qíng绪却陡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放大几分,枯瘦的五指一把拉住陆追手腕,力气之大,像是要将骨头也捏个粉碎。

  “在将军府,”陆追道,“前辈若是想看——”

  “我看,我想看,你去拿来,快些拿来!”独臂老妪语调一声比一声尖锐,“不,我同你一起去,一起去!”

  “那这首歌谣呢,”陆追将手使劲抽回来,问道,“什么来路?”

  “这歌谣,这歌谣……”独臂老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珠似pào道,“那是什么沙漠?哪一片沙漠?距离这里多远?现在还有人吗?”

  陆追犹豫片刻,摇头道:“无人绝境。”

  独臂老妪嘴唇颤动:“死、死了?”

  陆追叹气:“我并不想隐瞒前辈,不过的确凶多吉少。”

  独臂老妪怔了片刻,看着像是要哭,后头却又无端笑起来,语调僵硬道:“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却原来真的死了。”

  陆追问:“是商队吗?”

  “是商队的主人,”独臂老妪道,“他年轻时,长得好看极了,又英武又俊秀,腰间挎着长刀,顶有钱,也顶能喝酒。”

  陆追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他点了点头,道:“嗯。”

  第二百零五章-齐家 落满沙尘的往事

  “他姓齐, 是晋地大户人家的少爷, 那阔气,那威风。”独臂老妪慢慢回忆着往事, “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陆追替她斟满一杯茶。

  “那时我已经二十五了, 他还只有十八岁, 带着商队想要穿过牛峰沙漠,却迷了路, 稀里糊涂就闯进了胡匪的窝里。”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 “你且说说,哪里会有这么蠢的人?”

  陆追问:“前辈当时也在那胡匪帮中?”

  “我不单单是在胡匪帮中, 还是那里的大当家。”独臂老妪道, “其余人要杀他, 我却不答应,好吃好喝供着他,答应在风沙季节过后,就送他回玉门。他高兴极了, 一天到晚跟在我后头, 还叫我姐姐, 说要带我去南边的长gān城里喝好酒。”

  看着她眼底的华光,陆追也跟着一道轻轻笑。大楚的富家少爷与大漠中的女匪头目,听起来虽说颇为传奇,却只可惜,这故事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果真,独臂老妪说着说着, 表qíng便逐渐黯淡下来。在风沙季后,她如约将qíng郎与商队护送到了玉门关,痴痴看着马队逐渐隐没在huáng沙尽头,只等着来年桃花开时,他会来接自己回乡。

  “其余人都笑我,我也不在乎,一天天挺着肚子等他,等啊,等啊,一等就是五年。”独臂老妪道,“五年过去了,我才想着,他原来是骗我的,只想哄着我送他回家,回家了,就不管我了。”

  “前辈没有去找过他吗?”陆追问,“或许他曾来过,却又迷路了呢?”

  “晋地那么大,你且说说,我要去哪里找?”独臂老妪笑得古怪而又自嘲,“他从来就没有细说过,他就是不想我去找他。”

  陆追又试探:“那首歌谣呢?”

  “我自从出生就一直在大漠,从未见过桃花与杏花,他就编了这首歌谣唱给我听,天天唱,日日唱。”独臂老妪道,“自他走后,我在大楚从南走到北,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声音比他更好听的男人。”

  陆追又替她斟满茶杯。

  “无人绝境……”独臂老妪双目无神看着前头,“你说说看,他会不会是想来找我,却没能穿过那片沙漠?”

  陆追道:“有可能。”

  “蠢,蠢啊。”独臂老妪呵呵笑起来,“就一直这么蠢,回回都迷路,怎么就回回都迷路呢?”她声音嘶哑,说着说着,笑便又成了哭,呜呜咽咽,整个人都跌在地上,看起来枯瘦gān瘪,如同被抽gān了所有的光华与灵魂。

  陆追心里叹气,没多劝,只道:“我去将那羊皮卷取来给前辈。”

  独臂老妪并没有理他,只在嘴里自顾自继续哼唱,桃花红,杏花白,郎骑竹马,绕chuáng来。

  晚些时候,陆追将那张羊皮纸送了过来,用丝绢裹着,同时不忘诚恳而又愧疚地叮嘱,说是先前没注意,被骆驼尿淋了一淋,前辈只留个念想就好,千万别……别睹物思人,拿来贴在脸上。

  阿六也垂手站在陆追身后,跟着gān笑。

  独臂老妪收起羊皮纸,也没再多言,颤颤巍巍回了卧房蒙头大睡,睡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就又恢复往常的聒噪,吵着要吃ròu喝酒,见到陆追也照旧一脸嫌弃,只问萧澜何时才会回来。

  陆追坐在石桌旁,吃着点心道:“说不准,估摸还得有一两个月。”

  独臂老妪用残缺不全的牙嗑着瓜子,嘴里嘀咕抱怨,烦得很。

  陆追单手撑着脑袋,该吃吃该喝喝,气定神闲。

  大漠深处,萧澜正将水囊递给一名士兵,道:“怎么没去吃饭?”

  “萧少侠。”那士兵赶忙站起来,“有些头晕,没胃口。”他嗓音沙哑面色发红,看着像是染了风寒。萧澜递过来一瓶药,道:“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多谢萧少侠。”对方接到手中,又赶忙解释,“只是小毛病罢了,不会误事的。”

  “病了就好好歇着,不必qiáng撑着做事。”萧澜拍拍他的肩膀,“快回去睡吧。”

  那士兵答应一声,转身回了帐篷。萧澜独自登上沙丘,对陆无名道:“今晚怕是要起风,前辈也早些休息吧。”

  “方才在说什么?”陆无名问。

  “哦,没什么。”萧澜道,“他染了风寒,我让他不必守夜,早早打发回去歇着了。”

  陆无名随口道:“他便是临出发前,佘莽说要你多加关照的那个年轻人?”

  “是,他叫齐岭,原是晋地有钱人家的公子,却不愿子承父业,反而自幼就立志要参军戍边。”萧澜道,“极有主见,佘先锋挺喜欢他。”

  陆无名点点头,又叮嘱一句:“过几日行动时,要多加小心。”否则我那傻儿子又要生气,一想就头很疼。

  夜色很快便席卷了整片沙漠,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此时此刻,大多数人都已经睡去,而在夕兰国的主帅营中,却依旧有烛火在跳动。

  胡达罕坐在地毡上,正对耶律星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约莫再过五日,就能带来见王上。”

  耶律星点头,道:“辛苦叔叔。”

  “王上,”见他心qíng似是不错,胡达罕又趁机道,“先前的事qíng,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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