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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趾_梦溪石【完结】(189)

  “三哥……”

  “突厥一统,下一步必然是中原,你想立功,以后有的是机会。”贺融凝视他,“你若离开岭南,太子不想让你留在长安,二哥肯定更希望你能站在他那边,当他的臂膀,你要如何做?”

  贺湛沉默片刻:“我与二哥,毕竟是同胞兄弟。”

  同胞所出,血缘比其他兄弟更加亲近,这是天xing注定,无可改变。

  贺融似料到他会这么说,面色平静:“所以你想主动加入太子与纪王之间的博弈?”

  贺湛听着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一时又想不到答案。

  “三哥,我说过,我更想与你并肩作战……”

  贺融摆摆手:“这个就暂时不要考虑了,朝廷不会再让一个皇子驻守边疆,你离开岭南,太子肯定会上奏陛下,将你封在中南或西南一带。”

  ……

  就在贺融与贺湛互叙旧qíng时,张泽也刚刚回到张家,与家人重逢。

  自从武威侯去世,长子又因甘州大捷一案中,为纪王杀民冒俘背锅而被夺爵,张家一落千丈,大不如前,虽说纪王私底下曾许诺张家,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帮他们起复,但张家人都明白,机会不是那么好找的,太子又在旁边盯着,短期之内是不太可能恢复原先的煊赫了。

  世事无常,武威侯张韬在时,张家盛极一时,他们虽是杜陵张氏的旁支,却比嫡系还要风光几分,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张家大门成日紧闭,也就是张泽回来,才打开那么一下。

  兄弟几人分坐一案,张泽现在观察力比以前好了很多,这么粗略一扫,就发现府中仆役似乎比从前少了一些,一些边边角角也透着疏于打理的荒废,几位堂兄神色黯淡,郁郁寡欢,显然这段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在张泽观察兄长的时候,张家人同样也在端详这位久别的堂弟。

  张泽从小就十分混账,母亲早逝,被伯母抚养,虽说伯母待儿子与侄儿一视同仁,但对活泼外向的张泽,难免多了几分溺爱,也因此养成张泽无法无天的xing子,成日招猫逗狗,走jī撵鸭,就是不gān正事,“名声”响彻京城,谁家有待嫁女儿的父母,提起来都色变的地步。

  好不容易娶了一房老婆,可张泽依旧不改风流好玩,成日流连青楼赌坊,哪里热闹往哪里凑,跟一帮纨绔子弟厮混在一块儿,浑然不似张家子弟的作风,就连张韬都觉得这个侄儿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谁知张家风云色变,几个儿子都栽在杀民冒俘一案中,唯独张泽去了一趟灵州回来,不说脱胎换骨,jīng气神也与之前截然不同,看上去很有些军人的jīnggān气息了。

  张韬的长子,也是张泽的大堂兄看着眼前的小堂弟,欣慰道:“父亲若还在世,看见你这般出息,不知有多么高兴!”

  提起已故的武威侯,在场众人俱是一阵感伤,张泽也不例外,他以前混账归混账,对这位伯父一直敬重有加,当作亲生父亲一般。

  张泽道:“大哥,不如我去求安王,让他去跟陛下要人,这样你们就可以与我一道去灵州了!长安水浑,何苦待在这里不走?”

  张温想也不想就回绝道:“不必了,一事不烦二主,我们既然已经跟了纪王殿下,就不能朝三暮四,再跑去投靠安王,如此岂不成势利小人了?”

  张泽不住翻着白眼:“这算什么势利小人!杀民冒俘又不是你们的主意,充其量你们还不是帮纪王背了黑锅,现在他把锅甩给你们,也不管你们,难道你们还要维护他到底?”

  张温语重心长:“你怎么跟着安王殿下,还这么毛毛躁躁?纪王殿下其实也不容易,他现在不是不想用我们,这事才刚过没多久,太子又盯着他,他不好大张旗鼓为我们说话,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而且当时也是我们主动提出把这件事扛下的,不是纪王bī着我们扛,因为只有纪王还在,我们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否则大家都倒了,我们现在早不止赋闲在家这么简单了。”

  “大哥,其实我现在挺好的,灵州远离长安,没那么多糟心事,你们想要建功立业,也有的是机会!”张泽有点急了。

  张家三位兄长相视一笑,张温笑着拍拍张泽:“不必激动,我知道你为我们好,也为张家好,正因为你在安王殿下身边挺好,我们就放心了。张家,不能只押在一条船上,懂吗?”

  张泽心里咯噔一声,愣了半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131章

  贺融回来述职, 自然还是要回去的,如今的长安于他而言,不过是小憩之所,而非长久之地, 他经营的根基在灵州, 过几日终归还要回到灵州去。

  那一日在殿上受到天子责骂之后,宫中并未再下达旨意对他进行处置,贺融也乐得清闲,一连在长安待了数日, 不是与贺湛出去逛书局听话本, 就是待在家里养花种糙——当然, 听起来很风雅,但从文姜每天无奈地指挥下人将枯萎的花花糙糙往外头搬,就知道安王在莳花弄糙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可言, 非但没有, 而且是那种明明养得不好还非要亲自动手祸害花糙的。

  除了季凌,陈谦这些昔日跟过贺融的故人之外, 很少有人主动上安王府拜访, 世家自然不愿主动理会这个丝毫不讲游戏规则的皇子,太子那边也没有动静, 安王虽在京城,一时间却似乎隐了身形一般,无人问津。

  直到纪王生辰的前两日,贺湛过府来邀请贺融一道去为二哥庆生。

  “我已经让人备了礼物, 到时候送过去就好了,我若去了,所有人都玩得不痛快,岂不毁了二哥的生辰宴?”贺融一开始是拒绝的。

  “正是二哥让我来请你的。”贺湛揽住他的肩膀笑道,“二哥诚意拳拳,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勉为其难走一趟,好不好?”

  贺融笑了:“你的面子有这么大?”

  “当然有!”贺湛睁大眼睛,凑近对方,“难道不大吗?”

  结果当然是被贺融在额头上敲了一记。

  贺融对太子与纪王这两位兄长,如今颇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不过对方让贺湛亲自出面来请,他也不好再推,到了纪王生辰那一日,他与贺湛联袂上门,为贺秀庆生。

  彼时纪王府里高朋满座,宾客济济,已经来了不少人,男女宾各自分坐,女宾那边由纪王妃李遂安招待,不过男宾这边,安王一来,原本热闹的场面竟有一刻的安静。

  片刻之后,众人似反应过来,纷纷假作若无其事,方才继续谈笑风生。

  贺湛没想到自家三哥的“威慑力”竟是如此之大,心头不由对这些人的趋炎附势冷笑一声。

  贺融倒是安之若素,与贺湛分头入座。

  趋炎附势的终归只是少数小人,大部分人,尤其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哪怕暗地里给贺融下绊子,明面上也不会与他撕破脸,范家张家陆续有人主动上前与贺融见礼寒暄,态度客客气气,未曾有旁人想象中的不愉快发生。

  其实仔细一瞧就能发现,今日在场宾客,没有一个三品以上官员,李宽虽是纪王岳父,但他身为右相,也要避嫌,不会亲自来赴宴,如张嵩范懿等重臣同样如此,各家仅派了后辈过来代为祝贺,也就算尽了礼数,哪怕是太子生辰,也未必请得到几位老臣亲自过来。

  明白人不少,可偏生有那等不长眼的,觉得安王失了宠,孤家寡人,无人照拂,是以用调侃的口吻出言取笑:“不知三殿下在灵州待久了,重回长安,是何感受?”

  贺融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依稀认得对方姓周,是周家一个后辈。

  周恕毕竟是周家远房,但贺融杀了他,无疑是打了周家的脸,周家明面上什么也没说,但私底下咒骂贺融的比比皆是,这个小辈年轻气盛,难免更沉不住气。

  许多人一直有意无意关注贺融这边,见此动静,不由停下话头,氛围再一次出现凝滞。

  只听贺融悠悠道:“感受的确是有。灵州的枯枝败叶都被扫光,如今是焕然一新,至于长安……”

  他却没再说下去,反是对着那周家小辈露出一笑。

  不知怎的,那周家小辈居然从这个堪称灿烂的笑容里看出几分森森杀气,心头一寒,旋即想起周恕的死,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安王……

  果真如传闻一般,油盐不进,铁石心肠。

  据说他在紫宸殿上,面对天子的诘问,当着六部九卿,硬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肯说,有人觉得他愚蠢不识时务,也有人觉得他硬骨头。

  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周氏有点后悔自己方才被人一怂恿,就脱口而出,当了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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