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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嫁_绝星落【完结+番外】(35)

  男人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何知道我是被人追杀?”

  “这不是重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虞乔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在徐州作乱?”

  “真要说的话,我不过是一流民,自家乡逃难到徐州,如果你真要我说个七七八八,我还真说不清楚。”男人慢条斯理地道:“何况你关心的不是这个,不是么,小公子?不要拖延时间,没有意义。”

  他知道了!

  虞乔的手指骤然握紧,盘算着脱身的可能,男人却仿佛看出了他内心所想,轻笑一声道:“不要紧张嘛,我们可以做个jiāo易。”

  “什么jiāo易?”

  “你给我治伤,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

  “什么条件都可以。”

  虞乔抿住了嘴唇。

  明明,这个人衣衫褴褛,一身láng狈,可他平淡地说出完全不可能的豪言壮语时,却叫人不由自主地信服,好像他真有这个本事,将天地轻描淡写地握在手心。

  虞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连父亲虞长笙都没有给过这样的压迫感。他平生首次在对峙之间落入下风,气场被人死死克住,对方把握着谈话的节奏,不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

  这个人……

  短暂的恼怒之后,是更qiáng烈的好奇,和从未受到挫折的期待。

  好奇心促使虞乔下了一个决定。他道:“那么,你便随我去我家,我会请人为你治伤。”

  男人颔首,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深入危险。虞乔看在眼中,莫名多了一分懊恼。

  他咬了咬唇,艰难道:“其实……我对山中并不熟悉。”

  男人低笑了一声,似乎看破了他的yù盖弥彰,却在少年恼羞成怒之前道:“和我走吧,我知道路在哪里。”

  两人用不了多久,便走到了之前那条山路上,车夫正着急似火烧,看到主人进山一趟,带了个浑身是伤的陌生男人出来,简直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虞乔漠然道:“不必去书院了,改道回家。”

  车夫愕然,却不敢违逆,立刻调头,离山而去。

  到了住所,虞乔立刻兑现诺言,请家中大夫前来医治。男人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腰腹上伤口深可见骨,还有不少碎片含在血ròu里被大夫一块块挑出,看了都悚然,男人却面不改色,似乎丝毫觉察不到疼痛。

  真汉子无所畏惧。

  虞乔从小,就是在以弱柳扶风为美的审美环境之中长大,身边男子一个个咳嗽不断,望风流泪,腰细不到三寸。从未见过如此铁骨铮铮之好汉,不由油然而生敬佩,感觉这个人清纯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于是,在男人问他想要什么条件作为报答之时,他道:“我身旁缺一小侍,你既然受人追杀,暂时无处可去,何不留下来?”

  这句话听着很具侮rǔ,实际并非如此,世家地位超然,能在他们身边服侍,别人自然高看一眼,虞乔是世家一郎,想要往他身边扑的人前仆后继。他这样主动邀请一个人,还是头一次,心中莫名紧张。

  男人眸光一闪,道:“可。”

  虞乔松了口气,又觉得刚刚的紧张有点好笑,他是什么身份地位?难道这个人真不知道,真敢拒绝?

  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尚不知你名讳……”

  “既然是在你身边服侍,便按你的喜好来吧,你想要叫我什么?”

  怎么这样轻率!

  名讳理应由父母宗亲,亲近的长辈提取,哪怕是小名或绰号,都是亲近的友人才能知道,虞乔从未见过这等架势,一下就红了耳根。他咳了一声,正想训斥对方太过随便,可一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黑眸,那双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的眼睛,话就莫名其妙说不出口了。

  他鬼使神差地道:“我就……唤你阿昭吧。”

  “哦,有什么涵义?”

  你的眼睛很亮,就像太阳。光明磊落,坦坦dàngdàng。

  这句话,虞乔没有说,他只是以一贯冷淡的眼神望了男人一眼,把那些奇怪的、没有道理的想法锁进了脑海。

  从此,虞乔身边就多了一名叫阿昭的侍从。

  在和阿昭见面的第二天,虞乔才去了书院,见过那几位声名远扬的当代大儒和院长白杨老先生,三日之后参加了书院的首试,测试的题目他统统对答如流,妙笔生花,看得监考官不断点头。

  如无意外,他这次又该是首名。

  如无意外,便又是一段佳话。

  没人觉得虞一郎会在这次小小的考试中折戟,世家子弟不,书院老师不,寒门弟子不,虞乔自己也不。

  他理所当然惯了,从未觉得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事,那些和他一同参试的世家弟子中,除了表哥吴辰有一争之力,再无他人可放在眼中。

  十日之后,书院放榜,首名之席上有两个名字:虞乔,白少谦。

  第27章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虞乔的脑中难得空白了几秒。

  首名有两人,虞乔,白少谦,不分前后高低。

  这意味着什么?

  虞乔自小到大十五年,参加的每一次策论,每一次文试,他的名字都高居榜首,一骑绝尘,从未有人能和他齐肩。要知道第一和第二之所以能分出高下,是因为有差距。

  而这次有人和他齐名,这就意味着他们旗鼓相当,大儒认为他们处于同一水平。

  对于虞乔而言,没有和别人拉开差距,没有把他人踩在脚下,就是失败。

  更失败的是他发现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白少谦是谁?出自哪个家族?他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也从未听过白杨老先生有子孙后代在书院。

  下者揣摩上意,当天,白少谦的生平就被送到了虞乔案前,他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感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白少谦虽然也姓白,但和德高望重的白杨老先生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妈是街口卖豆腐花的豆花女,父不详,家中一贫如洗。但隔壁邻居是个读书人,白少谦就往隔壁跑,跑着跑着,跑出了名堂,就去进学,淑山书院不收学费,义务教育。院中书籍可自行翻阅,他在书阁待了一个夏天,然后参加了首试。

  虞乔,世家一郎,就是被这么个人分去了半席。

  虞乔心qíng很微妙。

  世家垄断学识,世家制造知识,这个年代,知识是被圈养的。一般的寒门弟子和世家子弟受的教育天差地别,按道理来讲,出身就是能决定一个人的下限和上限。受jīng英教育长大的人就是比随随便便喂养的更容易上清华北大。这有理有据有因可寻,可白少谦,什么玩意儿?他受过什么教育!他连好的乐器都摸不到,他凭什么能这么6,是不是开了挂?

  不过有很多东西真的难以细究,不然为何贫农出身的太祖能一骑当千,率领千军万马打赢前朝末帝改朝换代,他祖宗十八代都是吃不饱饭的流民,有什么基因什么教育可言。那些所谓高贵的血统一开始也不过是普通百姓,传承的久了,就自以为纯正。

  一代富,bào发户,三代富,出贵族,五代富,纵使破衣也不俗。虞家何止传承了五代,他们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不止是容貌和气度,更多的是深深刻进骨子里的自尊和容不得他人践踏的骄傲。虞乔此时觉得自己的骄傲被动摇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白少谦,见一见这个首位能和他并肩的同龄人。

  他在翻阅卷轴的时候,阿昭在他身边,见他眉心颦起,唇瓣微抿,不由眸光一闪,出言道:“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羞rǔ?”

  虞乔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会觉得受了羞rǔ?”

  阿昭噎了一下,道:“我以为和一个父不详的小子同列会刺激到你们世家的……尊严。”最后一个词带了几分讽刺。

  “这是两回事,出身和个人才学要分开看。”虞乔不以为意道:“他很优秀,出身虽不出众,可自古以来糙莽出身的名将文相还少了?孔夫子当年也不过是小妾所生,照样能成为一代圣贤,如果光以出身就将有才之士拒之于门外,那岂不是自绝后路?”

  说到这里,虞乔却皱起眉头,他想起世家中那些腌臜事,那些眼高于顶不学无术的子弟,他虽以世家出身为傲,却也觉得这样有堕风骨,败坏门楣。

  他一时出神,发现阿昭并不说话,还以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不由轻斥道:“你看我gān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很不一样。”阿昭道,眸光深邃:“我见过不少世家子弟,空有一套绣花皮囊,却无与之相匹配的风骨,自以为出身高贵,天生就高人一等,好像和我这样的人说话,都会玷污了他们的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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