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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_筱叶【完结+番外】(8)

  穆严自从开始教李章九番阵后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徒弟,对这个聪慧倔qiáng的少年也额外关爱些,知道他出身文士世家少见血腥,也就多了些宽容,慢慢开导。

  李章闻言不再坚持,他原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切的概念都来自他的母亲,信佛无争的母亲自然不喜血腥残杀,但束手就戮却也不是他的个xing,心头郁结顿时松动了很多。

  “属下明白了。”

  穆严宽厚一笑:“你还年轻,九番阵也刚入门,才会如此受伤。昨日一战可有收获?”

  李章早就回溯过当时对阵的细节,此时见穆严问来,就和往日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和疑问都说了出来,穆严细细地一一讲解,李章时而恍然时而争辩,已经再无之前的郁闷纠结。此时的他修眉舒展双目生辉,沉思时细密斟酌,争辩时昂然不惧,一扫日间的病弱之态,隐隐露出胸有丘壑的自信和飞扬来。

  穆严满意地看着李章渐入门境,心中亦是欢喜。他身负师门绝学而投身帝王之家,一直都想寻个传人而不得,如今算是终偿所愿,自觉对师祖不再愧疚了。

  第7章 鞭刑

  景帝安平二十二年,司马遼因贪墨赈灾款案被景帝褫夺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圈禁在王府。同年底,幽州刺史回京述职时,凌云聪位列上表请功的战将名单之中,景帝观其年纪履历,甚为欣喜,破格提升为牙门将,朝中一片大哗,而景帝不改初衷。

  司马逸下朝后直接把李章传进书房。

  李章自栖风口受伤后,司马逸没再继续把他留在身边当近侍,而为了疗伤,穆严又传了他内功心法,虽未拜师,穆严也已是把李章当作徒弟一般的了。回到王府后李章总是借由留宿侍卫营中,司马逸知道后并未责怪,反把何青派去了他处。这让李章多少生出些脱离男侍身份的想法来。因此,这日突然听见司马逸传召,顿时又生出站在悬崖边的惶恐不安来。

  司马逸听见李章进门依旧没有抬头,李章小心忐忑地请过安,见司马逸一直不出声,他也就一直跪着没有动。

  好一会,司马逸掀开眼皮,果不其然瞧见李章一动不动地垂头跪着,心头又是火起,啪一声丢开笔,瞪着李章就骂:“你是死人啊!就知道跪跪跪!读的书都读到哪去了?连句像样的话都不会说?!”

  李章自来王府后看的最多的就是司马逸的怒气,这时候倒没从前那么怕了,见司马逸bī得紧,垂头回道:“下奴愚钝,不知王爷所虑何事,不敢妄言。”

  司马逸气道:“你确实是笨!人家都已经是前敌主将身边的牙门将了,你却只会唯唯诺诺!同胞姐妹,怎么就生出如此天差地别的儿子来!亏得李家还是书香世家,竟连文才都要逊于人么?!”

  李章闻言倔了起来:“王爷要下奴去考学么?”

  “十四过了童生试也没什么大不了!”

  “下奴可以继续考。”

  “……你是本王的奴仆,还想考出身?!”

  “那就不是下奴文才逊于人了。”

  司马逸笑了起来,起身踱到李章身边,挑起他的下巴:“好,有些傲气了!不过,你似乎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李章身子一颤,刚刚颓下的双肩突然再次拔起,就着司马逸的手势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请求道:“求王爷放过下奴!下奴会是九番阵最好的指挥令!”

  司马逸第一次看见李章墨玉似的眼里骄傲自信的光芒,亮得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他心中一动,随后却涌起另一种莫名的恶劣想法,让他加大了手下的力度,眯着眼睛冷冷地说:“你忘记本王说过的话了。”他看着李章眼里的光芒瞬间消散,换成熟悉的惊惧茫然,却仍有一点倔qiáng隐现其间。

  司马逸松开手,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有些隐约的失落,在彭然扩散开的得意中也像李章眼中的那点倔qiáng一样,载沉载浮。他转过身,闲闲地负手道:“说,该领什么罚。”

  李章倔qiáng地抿着唇。司马逸也不催,维持着凌然的压迫感,心里竟越来越轻松起来。

  李章终于低下头去:“恣意忘qíng,杖二十。”

  司马逸的心qíng已是拨云见日般的好,斜睨着颓丧的李章,冷声加责:“初犯如此,再犯加倍。自己去领刑!”

  李章黯然行礼后退出,司马逸又恶劣地加了一句:“今晚由你侍寝!别以为本王大度就可以恣意妄为!”

  李章满脑子轰响着司马逸最后那句话,浑浑噩噩地在刑房挨完打,又浑浑噩噩地忍着伤痛回到小院。何青回来了,看见李章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扶他进屋,进进出出地打水敷药、熬粥煎药,好容易整理好了,刚想问问出了啥事,就见何平带着他的宝贝盒子跨进院门。何青连忙迎了出去。

  “平叔来了,您是不是弄错了?公子这刚挨了打……”

  何平驻了步子,瞧瞧半掩的屋门,摇着头压低声音对何青说:“王爷吩咐的,怎么会弄错。你去找李医师要些药来,回头能好过些。”

  何青泫然,却知不可改变,只能出门寻药。

  李章晕晕乎乎地趴睡着,忽觉下身一凉,本能地翻身弹起,背后的伤顿时齐齐叫嚣,踢出去的腿也被人一把捏住,他控制不住平衡地砸回chuáng上,痛得死死咬紧牙关,眼角迸出泪来。

  何平安抚地放好李章的腿:“是我,莫乱动,小心伤着。”

  李章一听是何平的声音,心头原本茫茫然的痛顿时清晰起来,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只能一头埋进枕中,咽下喉头的呜咽。

  何平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见李章埋在枕头里久久不动,连忙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李章已经闷得满面cháo红,气息急促。何平叹口气,劝道:“公子何必看不开。王爷心火盛难免严厉些,公子还是检讨些顺着些。府里的人都是恨不得宠,您这样倒要让人说是拿捏矫qíng了。”

  李章气不过:“我才不要这样的宠!”

  何平不乐意了:“公子说的什么话!都是王爷的人,王爷喜欢了那是恩典!”

  李章满心悲愤,知道说也是白说,王府里从上到下不会有一个人站在自己一边,更觉得之前的妄想如镜花水月般徒见美好而不可得,痛得心抽成了一团。

  何青回来时何平正把涂了药的物事缓缓塞入李章体内,李章难受地躬着腰,背上的衣服已全被汗水打湿,印出洇血的伤痕。他连忙过去帮着托住李章,等何平完事了,才又为李章换了衣裳,扶着喝了药,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下。

  药xing渐渐起来,李章有些迷糊地知道有人把他带去了隔邻的院子。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小院就在司马逸的珍珑苑后面,一道暗门相互连通。他迷迷糊糊地被平放在chuáng上,背上的伤居然没怎么疼。他恍惚听到司马逸在说什么,却飘忽不定,他懒得去凝神细听,gān脆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兜头一瓢凉水把李章拉回了现实,睁眼看见何青跪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旁边站着怒气冲天的司马逸。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王眼前作弊!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何青拼命磕头,不敢辩解,只是一味地求着饶。

  李章已经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何青是为自己好才给自己喝了迷药,看见不停求饶的人更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想也没想就起身拦住进来要拉何青出去的侍从,护住何青跪在司马逸身前,说:“是下奴让何青帮忙去求药的,不关他的事!”

  司马逸危险地眯起了眼,看着李章,问:“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李章被司马逸盯得浑身起满jī皮,脑子里飞快掠过当日背过的规矩,心知此事犯了司马逸的大忌,但人命关天,已经由不得自己退缩。他努力压住满心惶恐,坚持地说:“下奴刑伤疼痛,怕熬不住,才让何青去求药的。何青不通医理,医师亦不明用途,才致失控,并非存心欺诈。求王爷饶了何青!”

  “你又求我?”

  李章磕下头去:“求王爷饶了何青!”

  司马逸笑了起来,声音却冷得让李章如浴冰水:“好,很好!长了些傲气,敢顶撞了!有担当了!好!那本王就成全你!”

  司马逸冷冷地对门外的侍从下令:“李章恃宠而骄,恣意妄为,屡教不改,重鞭五十,示众半日!”

  何青一听脸更白了,用力挣着想要再求,被李章死死抱住。李章谢了恩,盯着何青不许他再动,轻声说:“我是跟穆统领学了武的,哪里是你能比的。你好好的,等下才能照顾我不是?王爷的心火也只会撒给我……”他忽然一阵心酸,笑了笑,不再多说,站起身由着人绑了手,悬到院外的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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