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教的内功心法练得如何了?”回来路上那会儿,万俟向远已经想得很明白。是以回来前又去吩咐了钟衡一番。曾云秋,依旧留在侍人住的院子,不必搬走。方便某人按时去转转,说说话。
“尚在第二层。”进度不算快,但那套心法绝非急于求成就能练好的。衍墨视线随着屋里的人转来转去,便觉说不出的奇怪。“主人,陌寒公子……”难道是觅天殿出了问题?
“已让钟衡去盯紧些,短时内,出不了什么乱子。今日,只是来取药。”被背后如影随形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万俟向远最终停下坐到椅子上。“避瘴气的药物,你再去配制一些。”
“是,属下现在就去。”衍墨甚是不解,默默走出屋子朝着药房而去。
上次配的那些,少说还能再用上个几十日……
恍恍三月,转瞬即过。万俟易未回阁,万俟陌寒没生事。至于永荆,前赴后继的大有人在,就连朝廷也开始gān预进去……
衍墨将寒炤阁外溪潭里捉回的活鱼留下一条,其余的,全部jiāo给萦香。
“衍侍卫,少阁主在书房。午膳时候,我会把饭菜送去。”自家主子心qíng好了,下面的人也好过。是以萦香对这时不时添进食膳里的水鱼、野兔、山jī,十分乐见。
“劳烦萦香姑娘了。”浅一点头,衍墨绕出小院,却没有朝着书房位置走去。
“吱呀——”
拎着条不肯安生的鱼儿推开院门,衍墨盯着院里多出的几尾竹子拧起眉。
“衍大哥。”闻声从屋里走出来,曾云秋冲着院里的人点点头。“这是前几日那兔子窝旁的斑竹,今日一早我去移了回来。”
“嗯……”竭力掩饰住跳动的眼角,衍墨将手里活鱼递过去。
曾几何时,这院里也是chūn种牡丹秋种jú,如今……竟满是山坡谷底移回的——野花杂糙。罪人,偏偏还是他自己。
这事若要详尽说起,还得退回刚回阁的那阵……
有一次衍墨来找人,恰见曾云秋在院里闷得自摆珍珑。打那以后,他便常常借着万俟向远纵容,时不时将人带出殿外走走,去得最多的是山中树林与谷坡。慢慢,院里也就热闹起来,兔子,糙鱼,野花杂糙……一日日,增添着。
“这是斑竹,也叫泪竹,虽然山里不少,但也不难看。”将活蹦乱跳的肥长鱼儿放进院中特意添置的半人高水缸,曾云秋伸手拨拨水,语气里略带几分惊奇:“这鱼儿和前几日捉回的不一样,衍大哥是去哪里捉的?下次我和你一同去。”说完又提起墙边水桶,往竹子旁的狗尾巴糙上浇去。
拜小院主人jīng心照料所赐,院里的狗尾巴糙长势喜人,绿油油,几乎挡住院墙……
衍墨凝视良久,忍之又忍,最终只是把头一偏,没有上前帮忙“锄糙”。
“今日去了阁外,溪里捉回的。”
“衍大哥你坐,我锄会儿糙。这鱼可有别的颜色?我不能出阁,若是有……衍大哥帮忙捉几条回来,这缸里全是一个颜色的。”好似有些遗憾,曾云秋放下水桶,顺便扶起几根被水冲倒的“嫩苗”。
在一堆杂糙里锄糙?!瞪眼望着蹲在地上有条不紊忙活的人,衍墨便觉得眼角跳得越发厉害了……
还有……
还有那些本该下锅,现下却活生生游在缸里的十来条水鱼……
“漠漠淮上chūn,莠苗生故垒。境虽不得,qíng却自生……”回首一笑,曾云秋又从桌上抓起把鱼食撒进水缸。“侍人身份莫说出阁,便是出殿,也属大忌。衍大哥为云秋所做一切,没齿难忘。”
视线默默溜向一边,衍墨竟觉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少阁主不曾为难过。”
“云秋身份尴尬,却也希望少阁主待衍大哥几十年如一日。”看着耳根上了些许颜色的人,曾云秋难得没将察言观色功夫搬出,继续十分“不长眼色”的说下去。
“尚还有事,我先回去。”嘴角莫名一抽,衍墨话未说完,人已没了影子……
一路平静许许,待回神时,竟已来到书房门外。
“主人。”门未敲,浅唤一声。
“进来。”万俟向远略微意外,出声让人外面的人进来。这几个月,几乎每隔几日,他便要来书房坐上几个时辰。看看自云暮老人那儿带回的书册,也顺便给不时“小聚”的两人让出些时间。
至于偷窥之事……偶行,却从不gān扰或阻挠。
眼中微微神采,衍墨推门走到书案边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挑出句无关紧要的话说起:“属下捉了两条鱼回来。”
眉梢微带笑意,万俟向远将桌上一盘赤豆凉糕推过去,“阁外捉回的?”
私自出阁按说也该处置,不过相处直今,衍墨也渐渐明了了眼前人心思。
而且,阁外人少,鱼也肥些……
“嗯,阁外。”说完,顺手捏起甜而不腻的的凉糕送进嘴里。
“明日再去捉几只兔子回来。”半是戏闹半是认真,万俟向远也捏起一块,下了腹。
咽下略为噎人的糕点,衍墨回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书架。
“主人可还要看书?”
伸指试试尚算温热的素瓷茶壶,万俟向远倒了杯,递过去。“有事?”
“没……”衍墨接过茶水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去,门外人声便适时传来。
“少阁主,奴婢来送午膳。”
“摆在院里罢。”对不住往身后书架瞥看的人一示意,万俟向远推开紧闭的暗漆房门走出去。
“这鱼糕和鱼汤都是用衍侍卫捉回的活鱼做的,新鲜得很,ròu也比往日吃的那些嫩上许多,下锅前可都还活蹦乱跳的。”萦香何等伶俐,该说的都说全,盈盈一礼,收拾起桌上食盒。“奴婢告退,少阁主与衍侍卫慢用。”
暮chūn三月,灿照满院,万俟向远摇头笑笑,回过头去等面皮薄的人磨蹭出来。
平日吃的鱼,哪里就是死的,不新鲜的了?衍墨搓搓牙,目不斜视地走到石桌旁边坐下……
“喀嚓——喀——”
翻动书册的响声,已经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且……丝毫没有停下打算,万俟向远终于忍不下去了。
“衍墨,要找什么?”
“没有……”回话的略略心虚,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没有?翻了两个时辰还没有?
万俟向远放下手中医书,绕到不断传来声响的书架后面。
“找不到就去把贺桓之叫来,这儿平时都是他在整理。”
“属下随便看看,主人不必在意。”
望着一册册明显有目的而翻的诗词集,万俟向远不明所以地问道:“诗词?”
怎突然对诗词生了兴趣?
回头望望十来列待翻书架,衍墨终于妥协:“是,诗词。”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翻翻,万俟向远问得漫不经心:“述志学问,山水风qíng……要何种?”
皱眉片刻,衍墨慢吞吞念道出来:“漠漠淮上chūn,莠苗生故垒。主人可知其出处?”
翻了两个时辰就为这么一首诗……?万俟向远甚是无语地将人压在书架上,欺过身去,“找到之后……如何谢我?”
“不敢劳烦主人,属下自己找……”伸手去推,却被拿住脉门,衍墨眉头一紧,索xing倚着着身后架子休憩起来。
“这里没有,在书阁里。自己找,要翻到何时?”舌尖仔仔细细舔上不时滑动的喉结,万俟向远微微松开手上钳制。
转念回想书阁里满满当当的书册,衍墨心一横,闭上眼睛。“属下知道了……”
莠苗,莠苗,定又是从曾云秋那儿听来的。满院子的莠糙……
微微眯起眼睛,万俟向远利齿紧扣,生生在喉结位置咬下个紫红齿印。
“唔——!”惶疼中衍墨死命后仰起脖颈,无奈身体被制,根本逃不得一分一毫。“主人……”
万俟向远闻也未闻,直吮咬到心满意足才松口。而口下的……自然已经惨红一片。几日之内,是不便见人了……
“去坐着,写予你看。”
谢礼岂有白送的!暗自摸摸喘息都觉隐隐作痛的前颈,衍墨径自坐上案后主座。
片刻后,万俟向远将纸上所写诗句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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