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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_无射【完结】(89)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摇光叹道。
“我家摇光竟学会拍马屁了!”印云墨笑起来,“不妨来证实一下。”他起身,搓指成火,点燃一颗都夷香,放在对应方向的镂空熏炉里。翠烟浮空,凝而不散,在空中盘旋出繁复绮丽的佛花图案,而后丝丝缕缕飘向莲花玉雕的花心处,被莲蓬吸入其中。
“果然如此。”摇光道,“方才我借追逃之机稍微探索了一下这层塔,发现每座浮岛至少与另外两座相通,而它们又以铁索桥与中央这座峰顶莲花平台连接,构成一个巨大的轮状世界。而且我感觉,只有在浮岛与铁索桥才能遇见其他人,这座莲花平台,像是自成一个小世界,只供一人使用。”
“对,与道域类似。或许其他人其实都站在这里,”印云墨用足尖点了点地面,“然而却在不同的界空,相互不得见。也就是说,不论如何鏖斗,一旦进入这座平台就安全了;同样的,可以把争夺来的奇香放在此处,以免再度被人抢走。”
摇光点头道:“倘若规则如此,为了避免对方逃入中央平台,束缚类符箓与法宝在这层世界就要起到大用处了,可惜,我们只带了两样:云水在瓶与缚身困神符。其中缚身困神符还是消耗xing的。”
印云墨笑道:“无妨,五方鬼帝虽比阎罗高一阶,品秩堪比金仙,但你摇光星君也不是好相与的。只可惜我这傀儡身弱了些,单论实力,勉qiáng抵得过一个真仙,怕是要拖你后腿。”
摇光不快地皱起眉:“主上这么说,是担心摇光保护不了你么?摇光是主上的贴身武器,摇光的实力难道就不是主上自身的实力?再说,胜负并非只看战力,若论手段谋略,主上何止敌得过半打金仙!”
印云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啊呀,被你这么一夸,我顿觉自己霸气外露能横扫三界了。也罢,我们就去和其他人碰上一碰,看看谁有能力再上一层。”
——
“冷啊!”正北方向的浮岛上,印云墨望着眼前的茫茫林海雪原,不禁打个寒战,感慨道,“这层世界的规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此身是薄纱半裹、袒胸露背的乾闼婆,而非不知寒暑的魂魄与傀儡。”
摇光从乾坤壶中取出一件火鼠毛滚边的长袍,披在他肩上,“袍上加持了法咒,应当会暖和些。”
印云墨聊胜于无地裹了法袍,一边在冰天雪地中飞掠,一边在脑海中翻阅着曾读过的无数藏书,思索此间会蕴藏何种奇香:如此苦寒之地,多数可提炼香料的花木难以存活,唯有雪莲能顶风冒雪地绽放。然而雪莲香气寡淡,无论哪个品种都称不上香中奇珍……
两人飞了约半时辰,远远见一座山峰向阳处生长着大片雪莲,白皑皑中朵朵鹅huáng浅绿十分清新可人。摇光提议:“下去瞧瞧?”
印云墨道:“虽香气稀薄,瞧瞧也好。”
刚落在峰顶,一道青huáng相间的法光凝成巨刃迎面削来,两人跃身避开,立足的磐石顿时被劈作两半,炸为齑粉。
“又是你!”南方鬼帝杜子仁左手拈了朵雪莲,右手持笛,气势汹汹,“别以为跟嵇兄有点香火qíng,我就会给你面子,识相的速速离开,否则就来你死我活做一场!”
印云墨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杜兄莫要冲动,我们马上离开便是。对了,还没与叔夜联系上?还是上点心找吧,之前我遇到神荼、郁垒,怕是其他几位鬼帝也进了八部浮屠呢。”
杜子仁闻言脸色难看,咬牙道:“我的事不用你cao心!”
“那就各自保重,好自为之。”印云墨拉着摇光腾空而起。
摇光问:“不是?”
印云墨摇头:“肯定不是。让竹子jīng去啃花吧,我们继续找。”
摇光用拳头捂嘴咳了一声,眼中掩不住笑意。
又飞了盏茶功夫,下方山谷中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针叶松林。印云墨飞出了半里外,忽然又返回来,落在松林间忖思。摇光拂袖成风,刮去树梢积雪,又摸了摸粗糙的树皮,疑惑道:“普普通通的松树,并没有什么异常?”
印云墨一掌劈断树gān,嗅了嗅渗出的松脂,显得有些失望:“其实我也看不出有何异常,但飞远了后,又觉得遗落了什么,忍不住返回来看看。”
“空xué来风,未必无音。冥冥中一点灵光闪过,便是机缘。”摇光说着化身为鞭,如镰刀刈糙,片刻间将一整片松林削了个七零八落,飙风般又向四周卷去。
印云墨望着满目倒伏的枝gān与光秃秃的树桩,不由失笑,一根根审验过去。
空中忽然一个声音嘲谑道:“伐木求道,这是要学吴刚啊?”

第65章 生老病死犹易解,爱怨嗔痴难自持(上)

  印云墨望着满目倒伏的枝gān与光秃秃的树桩,不由失笑,一根根审验过去。
空中忽然一个声音嘲谑道:“伐木求道,这是要学吴刚哪?”
印云墨闻声抬头,见嵇康双手抱臂金刀大马地站在半空,肩上挽着一轮残月似的殷红法器,身上隐有法术余波,像是刚与人做过一场。当即笑道:“叔夜也受这塔世界规则影响,要与我大打出手不成?”
嵇康落下来,沉声道:“出手倒不至于,但心中的确生了怨恨:你我相识三年,时间虽短,jiāo浅言深,也算是好友了吧?可你飞升之后,竟无只言片语相寄,连托个梦都不肯!你可知我生前遭jian臣诬陷,被皇帝判斩,行刑时为何要弹《广陵散》?我希望你在仙界天宫,听到这首你传授于我的琴曲,能探下头看一看,我不求你搭救,至少送我最后一程,总可以吧?后来我有幸成被敕封为鬼帝,打听到你拜在紫微大帝门下,成了玉清境赫赫有名的金仙临央,我又想,你若知我也得道,会不会像走亲访友一样,偶尔过来看看?然而你还是没有来,我终于寒了心,你这人果真凉薄至斯,会堕下凡尘,也不是没有理由。”
印云墨僵立在雪地上,听着嵇康的指责,字字平正,却又字字如刀。他意识到,自己确如嵇康所言的凉薄,无论是与哪个亲朋好友,整日相聚时,他亦有满腔热qíng、十分厚意,然而一旦分开,他就渐渐将对方忘却,最后抛到九霄云外,甚至连个音信也懒得传递。他不是无qíng无爱,只是qíng和爱只在眼前,过目即忘,从未驻留于心,正如三五岁稚子一般混混沌沌,天真残忍。
他惭愧到无以复加,伏地行大礼,放声痛哭:“叔夜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嵇康吓了一跳。他本是个狂放旷达之人,对这些你来我往的小事其实并不太介意,若非受到“怨憎会”的规则制约,也不可能跟不得宠的怨妇似的絮叨这一大通。连忙上前扶起印云墨,安慰道:“我我我不是故意埋怨你,也没觉得你堕仙是自取其祸……”
印云墨伏地不起,以手捶地哭得更大声了:“叔夜啊,这都是我的错啊,我是自作自受啊……”
摇光实在听不下去,怒气冲冲地迈过来朝嵇康道:“他都哭成这样了,你还要如何?!”
嵇康挫败地用掌心抹了把脸,也伏下身来谢罪:“是我言重了,还请王子见谅。”
印云墨声泪俱下:“我求叔夜原谅……”
嵇康一个头两个大:“我求王子起身……”他扯过自己的袍袖,往对方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忍不住提高声量:“好啦我原谅你了,再不起身,我也要哭了!”
印云墨这才起身,含羞带愧地擦gān净脸,犹带着哽咽道:“大人含弘,藏垢怀耻,内负宿心,外恧良朋。”
嵇康复以诗和道:“往事既已谬,来者犹可追。”(注1)
两人又挽袂执手行了个古礼,算是握手言和不再追究了。
摇光脸色不善地cha了句:“我砍了五千零六十一棵松树,还要再砍么?”
印云墨转头道:“不必,我闻到香味了。”说着招了招手,百丈之外的一棵松木横飞过来,轻轻落在他们面前。这棵松树jīng约合抱,外表上看与普通松树并无二致,但截面毫无木纹年轮,如冰雪般洁白,不断有点滴粘稠的液体从截面渗出,散发着清冽动人的芳香。“羯布罗香,其树如松,其色如雪,甘冽绝伦,燃之可引妖shòu霜蛾赴火,需以麟须为拂才可驱散。”他施展了个萃取法术,凝结出两块拳头大小的羯布罗香,将其中一块放在嵇康手中,“叔夜,这是突破本层必须收集的八大奇香之一,你且收好,莫要忍不住吃了。”
嵇康大笑,也不跟他客气,往怀里一揣:“我会忍住。你特意叮嘱,可是之前已经忍不住吃过了?”
印云墨赧然:“从人到仙,一直好口腹之yù,如今做了鬼也改不了,让叔夜见笑了。”
嵇康道:“我投桃报李送你个消息,东南方向的浮岛是一片滨海沙滩,之前我见北方鬼帝张衡张天师灰头土脸地从那边出来,吃了大亏的样子,想是有宝可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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