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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和豆腐脑_利是糖【完结+番外】(16)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躺在chuáng上。

  方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顾白说,既然哥哥已经成亲了,那弟弟也该成亲了。他眼看着顾白携了一身红衣的美娇娘入了dòng房。他独自喊着,不许,不许!却谁也不曾听到。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dàng,只盼日后有人爱你疼你。待顾白笑得一脸柔qíng,将要解开身下女子衣带时,他惊醒了。胸口疼得凄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再躺片刻,正yù起身,发现湘灵坐在脚榻上,趴在chuáng沿睡得正香。

  伸手轻轻推了推她,湘灵抬起头,睡意迷糊。

  “湘灵,也难为你这几日熬夜,快去chuáng上睡一会儿罢。”说完便下了chuáng,准备出去。

  湘灵忙叫住了他。

  “相公,大夫说你是吃得少,气血不足导致晕过去的。我这热着红豆汤,你先喝一碗罢。”

  沈慕渊脚步顿了顿,望着桌上的红豆汤,回身坐了下来,湘灵乖巧得给他打了一碗。

  “你也坐下来吧。”复自又打了一碗推到湘灵面前。

  湘灵心中高兴,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红豆汤,香甜糯口。

  沈慕渊举止从容又极快地喝下一碗红豆汤,“湘灵,我有个事,和你商量。”

  湘灵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不解望向沈慕渊。

  “如只有你我二人时,可否叫我沈公子。”

  湘灵满面茫然,正待问清缘由,沈大公子进来了。形容疲惫地询问了弟弟的身体,兄弟二人一同去了灵堂。如此,湘灵也没了再问下去的时机。

  沈老爷的丧事办得体面,事后亲人居丧。守孝期间,不娱乐,不酒ròu。容体言语皆哀而发。

  沈慕渊在沈父墓旁搭棚而居,守满虚三年,才形容憔悴,缓缓而归。

  沈宅中,立礼已有了小大人的模样,见了沈慕渊,带着弟弟一同小叔小叔地围着他叫。一家人亲亲热热一同吃了饭,沈慕渊便携了湘灵回了老爷子给的那套大住宅。书房内,二人相对而坐。

  沈慕渊翻看账本不禁感叹,“湘灵,你确实是有这经商天赋的,比起我大哥来也算巾帼不让须眉。”

  湘灵道,“沈清哥,若不是嫁给你,如今我怕也不是这光景罢。”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湘灵露齿一笑。这几年过去,早已没了初为人妻时的慌张无措。经历商场磨砺,行为处事间反倒多了份从容了然。

  “过去的事,说过了便好了。由己度人,若我站于你的立场,父亲临终前唯一所托,也是做不到拂绝的。更何况,你娶妻断然不是一开始就决计要辜负哪家女子,只是世间有些事,不是想做就一定能qiáng求的,我不怪你。”秀目半转,顿了顿又道,“上月我回了趟娘家,阿姊嫁给徐州知府也一年有余,过得却远不如我好。原先总想着,嫁夫随夫,早日生个儿子傍身才算有了依托。但到底,这几年你对我是好的。比起原先在家的教养,我反倒越来越像你了。”

  沈慕渊亦笑,“像我?”

  湘灵俏脸红了红,“总归也想寻一个两qíng相悦的,长长久久。”

  说完,似是怕触动沈慕渊的伤心事,又忙扯些旁的,“沈清哥,我生母原是府里的丫鬟,人微言轻。我自懂事以来便每日过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你看我如今,活得自在体面。有这大宅子住,沈家上下又待我同亲人,外头还有你给我撑门面。如今我那三间小铺子开得红红火火,虽不及日进斗金,但卖些女子爱的小玩意也足够我下半生吃穿嚼用。每日里做的都是自己喜爱之事,阿姊又哪有我的好福气。”

  湘灵眨巴着眼讨喜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沈慕渊心中一暖,“你倒反过来安慰我了。”他摇头,“我是怕,你与我和离了,日后再找好人家,总归困难些。”

  湘灵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下泛红,眼含秋水,“这就要看我自个儿的缘分与造化了,怪不得旁人。”

  沈慕渊愣了愣,恍然笑道,“湘灵,你莫不是有意中人了?”

  湘灵啐了口,拧眉拍桌,俏脸通红,老羞成怒,“瞎说!”

  两人皆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待到暮色西沉,沈慕渊携阿涣回了城东的小院。依旧是四五仆从。知是公子要回,早早便将这宅子打扫清理了。

  沈慕渊在浴房梳洗一番后,在书房坐了片刻。月明星稀,让人掌灯布席,一人在八角亭中独酌。直到微微有了些醉意,才回房就寝。想到上次在这张雕花刻镂的大chuáng上入眠时,怀里还是暖的。如今形影相吊,心下凄凄,忍不住几番叹息。迷迷糊糊间入了梦,梦中总是一些杂乱无章的片段。

  阿涣见公子白日里忙于绸庄的生意,人前谈笑,举止得体。每每入夜便借酒浇愁,形容单薄,总归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请了林公子来,而林公子也不如以往热qíng体恤。

  公子见了他,第一句总是,“叔浩,还是没有他的消息罢?”

  阿涣明白的是,那个他指顾白。不明白的是,就算没有顾白公子的消息,林公子又为何要渐渐疏远公子,甚至有刻意回避之嫌。

  然而沈慕渊却似乎毫无察觉,从不主动去寻他们作伴。

  远了便远了罢,旁人对他来说,再近,也是远的。

  这日,沈慕渊赴了友人的约,一同在楼外楼吃酒闲谈。酒席散罢也不过酉时刚过,带着三分醉意,乘着初夏凉风,飘然又落寞地独自行在街上。脚尖不受控制,随即心也不受控制,最终是松了拳头,放任凄凉。

  那门上的福字早已褪了红色,墨迹斑驳。沈慕渊手掌虚拂过门扇,拂过纸张,停留在沾满铜绿的锁链上。

  砖墙底下,从第三个dòng隙中摸出一方极小的油纸包,取钥匙,推门而入。

  第17章 十七

  原本gān净的院落,如今多少灰败,处处透露出无人居住的萧索。沈慕渊目光扫过,面庞清冷。推门进了客堂,悉索点起烛火。家具物什上都落了灰,如染尽白霜,散着寒意。

  走入卧房,沈慕渊手指细细拂过每一处回忆。像是沉静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眼神安然,嘴角噙着笑。那些书画,那些衣裳,孤寂伶仃,一如昨日般摆放原处。

  他什么都不曾带走。

  手掌略过那叠粗糙劣质的宣纸时顿了顿,迟疑抽出底下被刻意压得平整的那张。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沈慕渊将这并排在一张纸上的两幅字压在心口。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恍惚坐到烛下,仿似根本不在意这椅上的厚尘弄脏了浅色的锦衣。只将那小诗拿出来细细观看,有久远的水滴,沾花了字。落在那个,相思的思上。他曾说,相思的思,底下那个心要如此顺过来,才美妙。

  如今,他却不知道,心到底该如何顺,才能美妙。

  他指尖在那早已gān涸的泪痕上缱绻。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顾白,你是恼我的罢,你是恨我的罢。你qíng愿与我不曾相见。

  沈慕渊突然失了气力,仰面靠着椅背上。紧闭的双目下,睫毛微颤,在摇曳的短烛中,投下一方yīn影。

  喉结蠕动,未出声,却在心中反复咀嚼嘶喊着那两个字。终是濡湿了双眼,任凭泪水滑入耳鬓。微弱的烛火哔啵一声消散,沈慕渊在黑暗中放声痛哭。

  顾白,你究竟,在何处。

  阿涣清早见到归家的公子时,惊慌失色。

  “公子,你莫不是昨夜大醉,在桥dòng下和了一夜罢!日后出门,还是带上小的吧,阿涣还能将你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沈慕渊敷衍地勾唇一笑,“我又哪里不完整了。打水沐浴罢。”

  人生自有别离苦,从此光yīn不是金。你曾最爱chūn花烂漫,爱夏蝉欢鸣,爱秋叶纷飞,爱冬雪素净。某日,那人来了,坐于你身旁,陪你一同看这四季变换,明暗更迭。你若想醉,再不用酒。然此生最jīng致的景,他走了,便都随他一同消散。连最先,自己所拥有的那方明丽和美妍都不再如初。

  沈慕渊坐在八角亭中,看院中那几株山茶抽芽添绿,孕出苞蕾,悄然盛开,极尽绽放。他又看那山茶日渐枯huáng,花朵凋残,零落成泥,黯淡无华。

  风chuī日晒,雨淋雪盖,然而有花或无花,却始终郁郁青青。他笑得欣慰,顾白的茶花,真的好养。只要它不死,只求它不死······

  沈慕渊将沾染的秋寒带进了冬日。阿涣早在八角亭外上了厚重的帷幔,沈慕渊膝上放了铜炉,脚边煨着暖炉,正专心致志画着池中几尾金鱼。才画了几笔,便咳嗽一阵,有时那劲上来了,咳得躬下身,面色涨红,眼泛泪花也不得停。

  阿涣将大公子前日着人送来的紫貂大氅披在沈慕渊肩上,小声道,“公子,今日在外头待得久了,不如早点回房小憩一会罢,很快就能用晚膳了。最近天愈加寒了,莫不能再chuī风受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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