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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和豆腐脑_利是糖【完结+番外】(5)

  还未等他说完,沈慕渊便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我也是心思上来了想来寻一碗吃,现下倒也没了那个馋意。”喝了口热茶,暗暗搓了搓手,被顾白虚了一眼莫名心虚起来。

  “说起来,小弟还未多谢慕渊哥给我送来的这么多好书,正不知道怎么报答。慕渊哥说是想吃豆腐脑,不是正好给弟一个谢礼的机会么。”顾白掳了袖子就要去捣huáng豆,沈慕渊好说歹说,才将他拦下。

  顾白却偏头离远了些,皱了皱鼻子,“慕渊哥,你身上真香。”

  沈慕渊抬袖四下闻了闻,毕竟在勾栏待了一宿,自己的鼻子恐怕早就失灵了罢。只赔笑道,“怕是刚挤到了脂粉摊子,沾染上了些。”

  顾白不置可否,淡淡道,“倒是和烟花之地的气味有些像。”

  沈慕渊面色有些好看,嘴角抽了抽。这番倒不是因为心虚,只是无端想到顾白今年一十六岁,自己确实不该一厢qíng愿将他当小孩看。说起来他自己第一次,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由林叔浩的二哥领着去见识掉了。

  道理都懂,嘴却欠嗖嗖地问,“难道顾白老弟经常光顾烟花之地?”

  顾白原云淡风轻的模样倏地变得有些局促,薄怒道,“我自是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只是偶路过的时候,老远就熏着了鼻子。君子本该洁身自好。”沈慕渊虽觉得君子的洁身自好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但对这个答案却甚是满意,眯眼笑,“正是正是,顾白兄弟说得极有道理。”复又厚着脸皮问道,“那这么说,难道······顾白兄弟还是处子之身?”

  顾白险些一口水噎死自己,咳了两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以为沈慕渊是嘲笑他没见过世面,便正襟危坐,假意淡然道,“顾白自不及慕渊兄阔绰,请得起花魁姑娘吟诗听曲,也不及慕渊兄仪表堂堂,得无数美人小姐倾心以待。如此便只能本本分分攒些银两,好早日找一门当对的婚事,只盼日后能与妻子举案齐眉,永结同心。”

  沈慕渊好似根本听不出顾白话里的讽刺,只眼睛一亮,兴奋地击了下掌,拉顾白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杯水,“顾白兄弟就是谦虚,等再过两年长开了,你定是风流翩翩,顾盼生辉,迷倒杭州万千女子啊!”

  顾白只哼了一声,不搭这茬,拣起刚看到一半的书,自顾读了起来。沈慕渊瞄了眼封皮,搭话道,“杜工部的诗是可多读读,我最喜欢他的饮中八仙歌。”说着还不忘凑上去帮顾白翻到那一页,“你看,这句,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工部几句便将诗仙太白酒后的狂放不羁,豪气gān云刻画得淋漓尽致。天子召见也未必惶恐,世间有多少人能具这等不畏权贵的胆色与阔达。”

  顾白本还听得有些专注,两句下来就知道沈慕渊又在取笑自己,便只当没听见。

  沈慕渊讨得没趣,却不死心,仍搭讪道,“顾白,我看你门上的福字有些旧了,不如我帮你再写一对如何?”

  顾白却不如之前问他讨墨宝时的欣喜若狂,头也没抬道,“福字儿是过年贴的。”

  “嗐,这话说得。不过年也该有福跟着,福气多多益善嘛!”

  熟门熟路地去书架子上摸了张红纸,裁成大小一致的两张方的。寻了套不错的笔墨,兴匆匆得凑到客堂里,拼着八仙桌,定要在顾白边上显摆。

  大笔一挥,两张福字龙飞凤舞,瑞气盈盈。顾白只瞟了眼,说了句,甚好。沈慕渊也不生气,依是陪着笑扯了几句闲话,后来便也将这俩福字撇到一旁了。

  如此混到了天黑,硬蹭了晚饭,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临出了门,顾白反倒叫住他,本以为还要留他喝碗茶。

  不料少年只神色淡然道,“伞别忘了。”

  又回身取了伞,想到今日都不曾下过雨,拿把伞出门着实有些露馅,还想解释几句,顾白善解人意道,“晴带伞,饱带饭。慕渊哥确有智慧。”沈慕渊窘迫地点了点头,悻悻然打道回府。

  第5章 五

  还未进家门,守在门口张望的阿涣便颠颠地迎了出来,一面通报着家里边的琐事。沈慕渊径直回了房,让阿涣备水沐浴,生怕半路遇上沈老爷和大公子,难免要被数落一通的。

  阿涣伺候着公子歇下,不及退下忽想起摆在书房里的那碗凉透的小食,顺口问了句,“对了公子,早上我将东西送去给城东那位小公子时,他托我带了碗豆腐脑给您当早膳。现下怕是不太能吃了,我这就去扔了罢?”

  沈慕渊一愣,皱眉胡乱摆了摆手,打发了阿涣去。今日这谎,怕是出口就已经被拆穿了,也难怪顾白恼他了。若真当兄弟,又何必对这种小事都要遮遮掩掩,倒无端叫顾白误会自己是看不上他罢了。

  乱糟糟想了一通,忙召了阿涣回来,吩咐道,“公子我刚沐浴完,正好有些热。你帮我将豆腐脑端来吧,突然有些想吃了。”

  阿涣吃惊地啊了一声。

  “还不快去。”沈慕渊心中不耐,说不清为什么。

  “公子可要热一热再吃。”

  “不必了,热了就不是原先的味儿了。”

  任xing呼呼喝下一碗凉透的豆腐脑,沈慕渊转辗了半夜都没睡着。晚上便着了些凉,头昏昏的。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醒了醒,发现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房里也比以往多了些寒气,便裹紧了被子,决计睡个懒觉。

  阿涣这几日都过得心惊胆战。先是公子染了风寒,病还一日比一日重。更可怕的是,公子这次生了病,顺带也将脾气生出来了,一点小事便能惹得他勃然大怒。阿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刀尖儿上过日子。但几日过后,作为主子的贴心小棉袄,他多少能摸出点缘由来。

  如这日清早,阿涣端了早点和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儿伺候公子吃药。沈慕渊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目光如炬地扫过厨房炖了一早上的滋补小粥,重着鼻音冷冷道,“还说日日给我送一碗豆腐脑来,如今都四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瞧着。讨了我的字去,就翻脸不认人了。”说完也不待阿涣回些什么,便自取了药咕咕喝下,翻身蒙头卧倒,粥是一口也没有动。

  阿涣虽觉得公子这番言语有些小孩子气,却也担心着他的身体。无可奈何,叹气摇头,收碗退了出去。中午傍晚,老爷和大公子依番都来看了二公子两回,请了大夫又来把了把脉,说是寒气减去,已是好转的迹象。

  病是渐渐好起来了,人却仍是无jīng打采的没有什么jīng气头儿。

  次日早,沈慕渊被阿涣叫起身来,还有些迷糊。依旧伸了手去拿托盘里的药碗。手刚碰到碗沿儿,堪堪定住了,目中炫彩绽放。

  “他来了?”喜滋滋地捧起那碗朝思夜想的豆腐脑,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小的见公子想这豆腐脑想得紧,今日特意一早上去了趟东巷口。”

  嘴里慡滑的豆腐脑还未咽下,沈慕渊神qíng顿又有些萎靡。

  阿涣又道,“原是想买,可没见着顾白小公子去摆摊,于是就寻着上次帮他送书的路找去了他家里。这才知道他这些日子都没出过门呢,公子送了那么多书去,他说他看不完,因着这些时日也未有心思出去gān别的。”沈慕渊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支着耳朵听阿涣说那人的近况。

  “所以我去的时候,顾公子也没做什么豆腐脑,听着公子想吃,便急忙赶去做了,也不肯收小的钱。这可是顾公子特意为公子做的,厨房里还有呢,我拿回来便让他们小心热着,公子今日可要多吃一点。”

  沈慕渊听着这是特意为他做的,心里又明亮了几分。阿涣看着公子变幻无穷的脸,心里想着,公子还真是重qíng重义。想这顾白家里一穷二白的,公子虽只是口头上认了这个兄弟,却是真真得将这无亲无故的小兄弟放心上了。刚到嘴边的话,也没说出来,贼贼偷笑了一下,权当明日给公子一个惊喜罢。

  顾白的豆腐脑恐怕是比回chūn堂的大夫都管用,一剂下去,吃饭也香了,声音也足了。午饭过后,阿涣千拦万阻才将想着出门去找顾白的自家公子拦住。且不说外头下着大雨,公子的身体还没好透。人顾公子都说了明日就会来看望,今天就这么巴巴地赶去,多不矜贵。只是,后头的话阿涣不好说透。

  沈慕渊冷着个二万五八的脸,坐在门口等雨停。等到爹和旧友饭局回来还没停,等到大哥从铺子里关门回家还没有停。便也只能作罢,灌了最后一碗药,恹恹地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醒了,晨光透着窗户纸进来,偶能看到飞鸟的身影从窗外一掠而过。沈慕渊窝在被窝里发呆,听着夜雨骤停,檐上残雨滴答滴答落到院子里的声音。脑子里空空的,又乱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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