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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湖水绿如蓝_罪化【完结】(3)

  t他们走了三天才出了沙漠。燕染一路都在沈默,李夕持害怕他自尽,一直将他的手捆绑著,并特意抓了一个百刖的小孩过来侍奉。

  燕染不忍那孩子受苦,更怕李夕持拿很多的族人作为要挟,因此心中虽然衔恨,却也无法不服从。但是距离沙漠越远,他心中的火光便也一点点地黯淡了。

  虽然是在行程中,但那几天,李夕持却夜夜索求燕染的身体,将那梦寐以求的拥在怀里。当他很快就开始回味著在沙漠上的那第一次。因为此时此刻,自己拥抱的不过是一具有著温度的尸体。

  经过月余的跋涉,涟王的大军终於回到了都城。燕染被领进亲王府。

  那里没有金色的沙,没有恢宏的浑圆的落日。小桥曲院的风雅是婉转奉迎的媚色。

  亲王府极大极大,是沙漠上的小小部族所无法想象的。来往客人们都穿著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戴金银首饰,每个人看起来都富裕仿佛一族之长。

  这其中有皇族的贵胄,有朝臣公子,也有富家巨贾,不知是出於什麽样的心思,李夕持将燕染拉到这些宾客面前。

  於是燕染就见到了沈嬴秋。

  那一刻,沈赢秋依旧没有表qíng。只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但当他来到时,李夕持眼中就再没有别人。他走过去拉著沈赢秋的手,让他过来看异族打扮的燕染,仿佛欣赏著一种稀少的珍shòu。

  处於各种目光jiāo杂的中心,燕染依旧固执地挺直了脊背。他看见沈赢秋的目光中闪过鄙夷,而後低声嗤笑了一句。李夕持立刻变了脸色,挥手命令管家将燕染带了下去。

  同是李夕持曾经迷恋的两个人,命运却在此时发生了转变。

  这天晚上,在王府的宴会上,酒过半酣李夕持竟然让燕染穿上胡地女人的服饰,献舞一曲。

  五光十色的鳞片与绸缎摆在他眼前,从胡地俘虏而来的乐师们已经开始调弦。然而燕染却只是默默地立在原地。侍女们犹犹豫豫地上前将jīng美的衣袋系在他腰上,却未料到燕染忽然突然将她们推开,一手抓著衣带向地上摔去。

  炫目的珠玉飞散开去,宛如一场不祥的bào雨。

  举座皆惊。

  李夕持大怒,狠狠地甩了燕染一个耳光。

  猝不及防,燕染一头撞在亭柱上。殷红的血与漆红混做一处,让他在一瞬间的恍惚中仿佛看见了沙漠的落日。

  连月来族灭家亡的巨大打击和不服水土的颠簸之苦,与这股蛮力一起,将他击倒在地。

  迎面撞上的是冰冷的青石地板,不再有金沙的温度。

  李夕持出手很重,全然不复沙漠上的温柔。

  残留的意识中,燕染依稀觉得自己的头发被扯住了,他听见那曾在他耳边软语的声音冷酷地喊道:“你不服,我就让百刖灭族!”

  第03章

  不服?如何敢於不服?

  燕染嘴角噙著鲜血,慢慢地笑。

  原来自己是一只被抓来展览的猎物,愚蠢地爱上了冷血的猎人。在曾经的爱语温存的背後,等待自己的是冰冷的枷锁和牢笼。

  李夕持要的不是澹台燕染,而是一具美丽的躯壳,是一个听话的木偶。

  李夕持爱的人是沈赢秋。他对沈赢秋温文尔雅,会包容沈赢秋的放肆出格,他的目光会追随著沈赢秋的身影,寻找机会与沈赢秋搭话……

  可是一个月前,李夕持那炽热的爱语似乎还在耳边。

  被骗了,先爱上的人总是会输。

  心痛,不甘,可燕染却已无力再做挣扎。此时此刻他甚至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宾客们早已经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纷纷用同qíng或冷酷的目光观望著这个被掳来的异族少年。

  燕染并没有求饶。

  他摇晃著站起身、跌倒,再站起、再跌倒,素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直到最後李夕持也变了脸色,让侍卫将他带下去医治。

  那天之後,燕染昏迷了三天三夜,他曾经光洁的额角留下了一道寸长的伤疤。

  在他昏迷的时候,李夕持去过他的身旁。

  李夕持站在chuáng边,看著熹微晨光中那一张变得苍白而虚弱的脸。曾几何时,那阳光一样的少年竟然变得如此黯淡?

  李夕持的手掌在燕染额际的白布上停留,心中有一种隐约的惆怅。

  像是打破了一件珍稀的宝物,或是遗失了什麽。然而真的让他形容,却又模糊不清了。

  俱寂的万籁中,他忽然听见燕染在昏迷中呢喃,说著百刖的语言,念著故乡金色的沙漠,唤出父母的名字,甚至呼唤过那个小小的未婚妻,却自始至终不曾念出他李夕持的名字。

  并不承认自己心中的失落,李夕持却想要立刻打断这恼人的梦呓。他粗bào地将手按在燕染的肩上,用力摇晃著;可等到燕染终於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似要醒来,他却又烦躁地踢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此後不久,燕染被从厢房移去後院,开始了作为杂役的生活。因为缺少得当的治疗,那块伤疤永久地驻留在他的额角上。然而这样,却让燕染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李夕持不再找他侍寝,甚至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是因为那道疤痕的缘故吧,高高在上的涟亲王怎麽会去欣赏一个瑕疵品?

  更何况,李夕持真正爱的人──那个清冷孤傲的沈赢秋又搬进了王府里。

  有很多次,在扫除、培土、搬运库粮的时候,燕染曾经远远地看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在後花园里吟诗作对,赏花喝酒,虽然距离远得不足以让燕染听清楚他们的话语,但他心中却依旧记得,李夕持的风度,他的耐心与柔qíng,曾经是个什麽模样。

  只是,沙漠上的那一场虚假的爱qíng,已经成为蜃影。

  燕染并不打算永远留在涟王府。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必须离开。然後去寻找被俘虏来到焱朝的其他同胞,然後一起回到沙漠去。

  然而目前,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

  水土不服,大伤初愈,今时今日的他已经不复往日的康健,更无法经得住长时间策马驰骋。

  更何况大焱不比沙漠,是一个每行走一步都必须考虑後果的地方,若是想要离开这戒备森严的亲王府,比拼武力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必须等待,等待著自己完全被李夕持遗忘的那一天,等待著平地刮起一阵东风,将他带出这座灰色的囚笼。

  可是很快的,燕染终於发现自己并不是“大伤初愈”那麽简单。

  莫名地晕眩、恶心、持续的低热和腹部胀痛,一切都和百刖族那个秘密中的秘密几无二致。燕染不敢亲王府里的医官为自己号脉,而是偷偷地从厨房偷了一瓶清酒,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慢慢地呷下,却立刻痛得浑身抽搐起来。

  那是另一个生命自我保护的警告。百刖族传说中,神明赐予的孩子,在父亲体内就懂得自我保护,若是父亲不小心摄食了不利於己的食物,它就会以最任xing的方式进行抵抗。

  在确信这一点之後,燕染抱著酒坛子在柴房门口呆呆地坐了一个晌午。

  孩子是李夕持的,它来自於沙漠上那个炽热的第一夜。

  百刖的男人,仅仅会为了自己深爱的人怀孕生子。燕染无可否认,自己曾经深爱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可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那份爱。

  可是孩子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此刻是孤身一人。

  百刖是一度濒临灭亡的民族,因此对於短暂的生命有著极高的敬畏。

  燕染不会抛弃这个孩子,他决定生下它。

  转眼前chūn去冬来,

  寻常婴孩,九月而诞,百刖之子却因为发育缓慢而需要在父体内停留一年有余。推算时间正是这一年的寒冬。若是正值料峭之时,如此yīn冷cháo湿的破屋,仅凭单衣又怎麽能保护住一个娇弱的婴儿?

  为了孩子,燕染开始未雨绸缪。可此刻的他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一文钱去为孩子准备衣服。

  亲王府的仆役有领月钱。然而燕染却是李夕持随手丢下来的。杂役的册子里本没有他的名字,总管能有这个心,给他一些新衣被褥就已是很不容易。可谁料到又出了鸂鶒木那桩事端……一时之间燕染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小秋匀了自己的夹袄给他。

  於是燕染便借来了针线,晚上借著月色偷偷将袄衣拆开,一针一线地重新fèng制成繈褓或的形状。他原先从未接触过这一类的活计,更可以说没有丝毫裁衣fèng补的经验,因此很快手上便满是重叠的针痕,有的地方甚至感染溃烂,白日里只要一拿笤帚便痛不堪言。可他从未兴起过放弃的念头,就如同坚信自己有朝一日,终究会离开这华丽的樊笼。

  这天傍晚,燕染放了工正往柴房那边走去,路上经过揽jú轩附近的游廊,远远便看见有什麽东西在夕阳下隐约发光。这里不是水边,附近也没有什麽光滑的石头琉璃瓦片。他心中好奇,便走过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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