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鸦群没有出现,天地留给她一片肃然纯净的墓地。杏花终于凋零了,埋没在一个没有沧海桑田的地方。
“沙,沙,沙,沙,”眨眼的功夫地上已积起一层薄雪,少年并不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唐皊安一步步登上戏台站在了母亲尸体旁,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伸手遮住了长孙寻年已经被雪片覆盖的双眼。
这是给了他生命的人,也是想毁了他的人。
唐皊安轻轻捏住母亲的食指,就好像他还在襁褓之中那样。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细细看过自己的母亲,那张脸虽然依旧惊艳,却逃不过两鬓斑白。
“你爱过我吗?”唐皊安轻声问着,随后一头磕在了雪地中。
“何必呢?她害你受这么多罪。”一个清冷的女声突兀响起。
唐皊安将前额贴在冰冷的雪中,良久才缓缓抬起。他余光瞥见了戏台边的红色裙摆,那人接着说道:“我要是再不来,你们非得把我这儿拆了。”
唐皊安没有回应,伸手抱起了长孙寻年僵硬的尸体,身后那人又问:“看在如今你我是同僚的份上我才帮你,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喂,你去哪?”
少年头也不回走下了戏台,朝着山的更深处走去,末了,只绵绵留下了两字:
“多谢。”
......
白芜莳出了院门直向后山跑去,路上遇见个小沙弥就抓来问:“依兰呢?”
“依兰公子去后厨找吃的了。”
后厨。
“依兰公子前脚刚走,好像去前殿取祈福铃了。”
前殿。
“您来晚一步,依兰公子已经去后山了,说是要再多做点祈福铃,唉,能遇到小公子这样的大善人,我等真是......欸白公子你去哪儿?大师吩咐您不能乱跑哇!公子!!”
白芜莳皱眉朝后山跑去,才没跑出多远便看见了不远处正一蹦一跳朝前走着的人。
“依兰!”他喊道,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回头看了过来。
“啊,白大哥?”
白芜莳紧赶几步跑到了跟前喘着气道:“别,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依兰笑着顺了顺他的背:“别急别急,我不走,你慢慢说。”
两人就着一棵老松坐下,白芜莳气息稳住后,忽见依兰从领口扯出了那块银牌。
“虽然不知道大师想做什么,但不得不说,阿婆手艺真好。大师说这块银牌是阿婆给我刻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身上也有?”
“......说来话长。”白芜莳揉了揉太阳穴,“先不说这个了,依兰,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嗯?”依兰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把银牌解下塞给了白芜莳,后者怔然,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依兰莞尔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戴着它,总觉得别扭,毕竟这也不是我的东西嘛,大师偏要说是我的,真奇怪......还是把它还给唐少爷比较好,我心里也踏实。”
“依兰。”白芜莳心中五味杂陈地唤了一声,后者歪头朝他看来:“怎么啦?”
白芜莳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皱眉道:“我师父说的,也许都是真的。”
“哈哈哈,真假其实没那么重要的。”依兰一脸轻松着耸了耸肩,“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是假的,假的也可以说成真的。重要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告诉你的人。要是没有亲眼所见,又怎么知道谁真谁假呢?当然啦,有些事啊,也许不要知道真相才是最好。”
“......你活得还挺明白。”白芜莳暗暗对少年刮目相看。
依兰笑着摆手说道:“这没什么,像我这样连生死都不知的人啊,活得混沌一点也挺好的 。被人骗了就骗了呗,反正我身无分文,要骗只有命一条,凡事就当玩笑,我也不会当真,走一步是一步活一天算一天咯。我能做的,只有不骗其他人,方才问心无愧。”
他眼中的星光,通透得让人心疼。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零星雪花,白芜莳看着白雪落在脚边,不禁道:“我听师父说,你在后山挂了满树的祈福铃。”
“是啊。”依兰伸出双脚在雪中乱晃,“很快我们就要离开九泉乡了。我想给这里的人留下点什么,就当作祝福啦。”
“依兰啊,你最相信什么?”白芜莳忽而问道,“你相信神吗?还是信人?”
凛冽寒风夹着雪吹来,那雪越下越大,转眼变成鹅毛。
依兰起身站在雪中,闭眼任由雪落在发丝间,他转身冲白芜莳眨着眼笑:“不信人也不信神,我信这山河,因为山河不欺我。”
“为何?”
“山河无言,不喜不悲,它最不会扯谎。”依兰忽而想到了什么,抿唇笑了起来,“和鹤欢冢里头那位很像欸。”
猛然间,远处深林里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一股巨浪在林海中震荡开来。
白芜莳双瞳骤缩,紧接着便感觉手中银牌开始急速升温。
银牌猛烈颤抖起来,既而发出一道极强的白光。
“呜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玩意儿?好亮!”依兰赶忙捂住了眼睛。
白光越来越亮,顷刻照亮了萧瑟的古刹。
白芜莳手心倏地冒出一股白烟,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依兰大吃一惊,抬手一掌拍掉了他手中的银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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