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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永世酌墨_素光同【完结】(20)


在这场盛典开始时,将由天帝念出祝词,那长达万字的祝词也是天帝本人一笔一划写成,包含诸多对晚辈成材的期盼。
而今,天帝端着酒杯细看清岑,觉得这孩子很有其父当年的风姿,心中更觉得欣慰。
清岑的座位仅次于天帝,身后站了两位礼官,同往常一样,他的脸上没什么表qíng。
从宁瑟的位置看,刚好能将他瞧个仔细。
今早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跟着父王母后颠颠跑来熙华殿,参加这场庆贺天君继位的大典。
“你收敛一下自己的目光。”殊月道:“从我们坐下来开始,你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他,到现在还没看够么?”
宁瑟闻言,终于偏过了脸,看向坐在她身侧的殊月。
她没有吭声,就这么静静地将他望着。
殊月抬袖斟酒,与她碰了一下杯,轻笑一声道:“怎么不说话了?”
宁瑟端起酒盏,缓缓道:“我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女仙也在看他。”
殊月挑眉,心想他妹妹这是吃醋了吧,不过宁瑟吃的是清岑的醋,合该由清岑来哄才对。
于是他不但没有安抚妹妹,反而火上浇油道:“也不知道这场典礼结束后,有多少女仙芳心暗许,我估摸着那些传qíng的信鸟,隔几日就会飞到清岑的手上。”
却不料宁瑟竟然点头应道:“在昆仑之巅的时候,也有别的姑娘喜欢清岑,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殊月静了片刻,忽而又是一个笑,“怎么,你一点都不吃醋么?”
“别的姑娘喜欢清岑,都是那些姑娘的事,我没有道理因为她们而不高兴啊。”宁瑟喝了一口酒,接着续话道:“何况清岑答应过我,他不会沾花惹糙,我也非常相信他。”
殿内明光通透,帐幔细绣金盏花,桌沿雕刻朱缨翡翠,显得十分幽丽奢华。
殊月低头斟酒,目光扫过那些jīng致的纹理,唇角挑出不甚明晰的笑意:“清岑什么时候和你保证的,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
宁瑟有些吃惊,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昨天晚上一夜未归,真以为没人知道么。”殊月放下酒壶,话中不再有半点笑,“你同他整夜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宁瑟楞然半刻,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权当压惊。
酒壮怂人胆,宁瑟喝完以后,就很有底气地回道:“这是你qíng我愿的事,而且我是真心喜欢他,所以绝不后悔。”
殊月还想和她争辩,又觉得妹妹已经完全被清岑迷昏,此刻定是听不进自己的奉劝。
于是有些怅然道:“哥哥怕你还没成婚,就有了一只黑龙崽子。”
言罢,又倒了一杯酒,看那酒水映着窗外天色,折出清澈的浅光。
虽然殊月同宁瑟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是让他们的父王母后给听见了。
奕和仙帝很少参加这种天界盛典,只有推不掉的时候才会去,而且一般不会带上女儿,因他觉得女儿年纪小,待在家里定是比出席典礼要舒坦。
今次的天君继位盛典,乃是他头一次携全家出席,坐的位置也是主位之一,可以看到全殿的神仙。
身处这样的座位,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瞧见。
虽然明知这一点,奕和仙帝还是不慎打翻了酒杯。
一旁的仙使赶忙收拾残局,为奕和仙帝重添了一套酒盏,没有多说一个字,便恭敬非常地退下了。
打碎的酒杯可以重新换一套,奕和仙帝的心境却难以平复,他沉默半晌后,低声道了一句:“清岑若是负了我们的女儿,我必定要将他打一顿。”
“我看未必。”仙后接话道:“宁瑟的眼光像我当年一样好,也许清岑当真会用心待她。”
宁瑟没有听到她父母的对话,因那酒水实在好喝,与她平日喝惯的味道不同,她便专心致志地品酒,甚至没再打量清岑。
不多时,天帝又开始念祝词,配着绕梁古曲的余音,听得宁瑟昏昏yù睡。
她昨晚几乎没合眼,腰酸腿疼脚步虚浮,此刻全凭意念qiáng撑。
清岑依然端坐在上位,目光却移到了宁瑟身上,见她两颊绯红,眸漾秋水,一手还托上了下巴,似是一副不仅喝醉还很困的样子。
半刻钟后,有仙使走到宁瑟身侧,恭敬地开口问道:“熙华殿的偏殿有间备好的卧房,请问公主可要……”
殊月闻言,侧过脸看了宁瑟一眼,随即替她回话道:“不用了,我带她出门醒一醒神。”
宁瑟当真以为,殊月会带她出门醒神。
却不料踏出熙华殿后,殊月握紧她的手腕,一路腾云将她送回了他们落脚的宫殿。
此时已将近正午,当空朗日高照,庭中一片青竹碧影。
宁瑟的卧房内,两只山雀挨在一起,正在低头啃仙果。
它们两个都没想到,宁瑟会被她哥哥突然扔进房间。
宁瑟愣了半晌,又见殊月在门口加了一道结界,他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一句,躺倒好好睡觉。
殊月走后,宁瑟蹲在地上思考一阵,心想天君继位的典礼要一直持续到晚上,那她先睡一个时辰,再爬起来打破结界,是不是就可以jīng神抖擞地跑回去了呢。
却不料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深夜。
宁瑟起chuáng以后,穿好衣服跑到窗边,拉开纱帘一看,见天外星光璀璨,圆月皎洁如银盘。
她心中甚是懊悔。
窗户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的手指被人握住。
“手有点凉。”清岑将窗扇拉得更开,顺便握住她的整只手,“你睡觉时,大概踢了被子。”
宁瑟睁大双眼,反握住他的手,两下便爬上窗台,一把跳了下来。
“你等了我很久吗?”她问。
典礼结束后,清岑便来宫殿门口等她,不巧刚好碰上宁瑟她父母,且宁瑟她父王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没等多久。”清岑道:“时间过得很快。”
宁瑟应声点头,随即又起了兴致道:“你要是不困的话,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天君宫殿的东南方,有座糙木葳蕤景致秀丽的花园,园中央坐落一汪清可见底的湖泊,甚至可以瞧见往来的游鱼。
宁瑟牵着清岑的手,绕着湖畔走了半圈,忽而开口道:“这里风景这么好,不做点别的事,实在有些可惜。”
清岑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问道:“这样的事么?”
言罢,低头挨近她的唇。
宁瑟没想到他今日如此热qíng,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本想说不如我们吟个诗描张画,现下见他越靠越近,准备好的话全然咽了回去,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即刻被他吻住唇瓣。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风声绵长,舌头被勾缠的那一瞬,宁瑟恍然心想着,他在这方面的技巧,似乎越来越高超了。

  ☆、第28章 浅意

夜色渐深,湖畔烟波浩淼,水làng迎风击岸。
一吻结束后,宁瑟觉得脸颊有些烫,于是面朝水风静立了一会,遥望隔岸巍峨宫城。
她之所以觉得脸烫,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激动于清岑如此热qíng,这点实在让她很喜欢。
宁瑟今夜穿了一条锦色雪缎的长裙,格外合衬她的白润肤色,当空澄澈月华落在她身上,真如美玉生光一般。
那衣裙在腰线的位置收拢许多,也越发凸显她腰肢纤软,仿佛岸边雪色烟柳,暗夜中犹自娉婷生姿。
清岑走到她身侧,就听她出声道:“你伸手抱一抱我啊。”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都被他按进怀里。
宁瑟怔了怔,从他怀中露出半张脸来,脸上似乎有一抹红霞。
他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嗓音低缓道了一句:“很少见你脸红。”
他问:“这样抱你,很高兴么?”
宁瑟自觉被他看穿,哈哈笑了一声,调侃道:“你再抱紧一点,我就更高兴了。”
清岑果然将她抱紧了些。
宁瑟双眼一亮,暗叹他今晚真是百依百顺,讨人喜欢得不行,不做点别的事,委实有些可惜。
把握机会,这四个字可是一门学问。
今日天君继位的典礼上,宁瑟隐约听闻北漠战事告紧,她不像别的神仙那般担心,只是有些怅然地想,清岑或许会提前动身,奔赴战场。
她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偏过脸扫视不远处的琼楼殿宇。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地方,尽快圆了此刻心愿。
“那栋楼好高啊。”宁瑟伸手指向一座宫楼,似有所想道:“虽然夜晚看不太清,但好像比我们凤凰宫的摘星楼还要漂亮。”
清岑不再搂抱她的腰,脚下却腾起一阵流风,他牵着她的手腕御风而行,话里依然淡定无波:“听闻天外天摘星楼,上可看云霄,下可见泉流。”
“对,这句话是真的。”宁瑟暗想他真是上道,她前脚夸宫楼好看,他后脚就带着她往那里飞,不禁深深拜服于他的贴心。
她的唇角含了笑,话也说得欢喜:“我跟你说啊,摘星楼之景美不胜收,尤其是夕阳落日的时候,站在摘星楼的楼顶,好像伸手就能碰到霞云。”
清岑没有搭话,越过三尺高的栏杆,将她抱入宫楼的最顶层。
宫楼上横悬几盏明灯,夜风携水雾chuī来,那灯盏也跟着轻微摇晃。
宁瑟双手按上白玉栏杆,俯视高楼下的夜景,亭台游廊,丹阁水榭,在这一刻尽收眼底。
抬头望天,云雾飘渺如隔远山,千尺星河仿佛近在眼前。
宁瑟恍了一会神,忽而听见清岑问:“你在想什么?”
“此地月色皎洁,星辉明灿,夜风也柔和的很,实在占据了天时地利,只差一个人和了。”宁瑟默了默,诚实道:“我真的很想在这里,把你……”
她松开白玉栏杆,两手捧起他的手,移到胸口的位置,抬头定定将他望着。
清岑挑眉看她,顿了一下又侧过脸,“你若是想,不如让我带你回……”
“回哪里?”宁瑟靠近他几分,打断道:“哪里都没有这里好,而且这里夜景空旷,我也发挥得更好。”
言罢,从乾坤袋中掏出画架,端端正正摆在清岑面前。
半空中浮起两颗通透的夜明珠,她握着一支láng毫制成的毛笔,兴致勃勃道:“你长得这么好看,顶楼的景色又这么美,我真的很想把你画下来啊。”
清岑静了一阵,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张画纸,随手搭在画架上,漫不经心地问:“只是画下来而已么?”
“不然还能做什么?”宁瑟睁大双眼瞧他,因为垂涎于他的美色,心跳怦然加快几分,又猛地明白了他的话。
她左手端着墨砚,右手握着一支毛笔,仰脸冲他莞尔一笑。
光是这样还不够,她忽地想起自己的母后,有次半倚门扉对着她父王念了一首qíng诗,她父王表面上不动声色,当天下午就写了一本诗集,郑重jiāo到她母后手中。
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思及此,宁瑟提笔蘸了墨,在画纸左下角写了一首诗,中间空白部分寥寥勾勒几笔,画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等我画完这幅画,我们就回你的寝宫吧。”宁瑟抬头看他,毫不避讳道:“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不想仅仅把你画下来啊。”
话中意思很是直白,任谁听了都能领会。
说完这样一番话,宁瑟没觉得半点不好意思,相反还有些期待。
清岑静默片刻,应声道:“等你画完,我送你回你的房间。”
此时楼高风盛,月光也格外幽凉。
他站在栏杆边同她说话,宽大的衣袖迎风微动,月华被栏杆隔成几段,携着云雾匍匐在他的脚下。
宁瑟的目光随云雾飘游,她略微思索片刻后,谨慎而诚恳地问道:“你喜不喜欢昨天晚上的……”
她的话顿在了这里,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
是说“颠鸾倒凤”好呢,还是“云雨欢qíng”好呢?
这两个词似乎都不够直白,宁瑟思前想后,打算用“chuáng帷之事”一口带过。
“你明日要随父母返回凤凰宫。”清岑大抵明白她的意思,原本想答一声很喜欢,默了半晌还是淡淡道:“今晚安分睡觉吧。”
宁瑟回想他昨晚表现,心中燃火更yù再来一次,但这种秘不可宣的事,总归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明日需要早起,今晚只能收敛。
她这样思考一阵,刚准备下笔,挂在笔尖的墨汁儿却滴了下来,落在轻薄的云波宣纸上,晕开一块拇指大的墨痕。
宁瑟愣了一愣,就见清岑绕过画架,从容走到她身侧,与她并排站在一边。
清岑将那副画打量片刻,目光扫过画中人影,落在左下角的qíng诗上。
宁瑟见他神色如常,摸不清他心里想了什么,抬手将那首诗挡了起来。
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薄云弄华月,chūn生云雨夜,何不解罗衣,灭烛一相见。”
他平静地把诗读了出来,而后又问:“你写给我的么?”
宁瑟清咳一声,手按画纸捂得更紧,“我就是一时兴起,写了这种露骨的……艳、艳诗,但是你知道,我其实是一个正经人。”
言罢,一脸正经地将他望着。
她方才想过,自己应该写一首纯朴的表qíng达意的五言诗,但彼时心中已生杂念,也不知为什么,落笔就成了这样。
清岑握着她执笔的手,笔尖挨近画纸,将她未完的画补齐,那块墨点也被圆成了满月,仿佛点睛之作。
画成之后,宁瑟拍了一把清岑的手臂,非常大方道:“这幅画送给你了,不要和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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