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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相思_紫微流年【完结+番外】(28)

  阮静妍的话语中有羡慕,也有感叹,苏云落不明所以:“不会。”

  琅琊郡主神思有些飘忽,柔雅的脸庞笼上了轻浅的悒色,“其实世族与江湖并无不同,有时还极羡慕你们快意恩仇,洒脱自在,傲啸天地。”

  那样的江湖,对苏云落而言从来不曾存在,只道,“那都是假的。”

  “苏姑娘观我似笼中鸟;我见苏姑娘似云间鹄,视野不同,自是感受不一。”琅琊郡主也不争辩,仿佛想起什么,漾起一抹微愁的笑,“就算我自挟年长贸然道一句,左公子待你确似与众不同,若苏姑娘也有意,请记得门第阶位俱是浮云,唯真心不可不重。”

  眷眷的话语一片诚挚,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苏云落放弃了再说。

  琅琊郡主低廖寂落,轻转腕上的白玉镯,镯中嵌着一抹似龙眼状的莹红玉脉,衬得皓腕胜雪:“是我冒昧了,苏姑娘一定很奇怪,不知为何我对你一见如故,又因自身际遇,常觉人间多憾,所以见你和公子相配,禁不住多言了。”

  这位郡主似乎藏了无限心曲,但无关之事苏云落绝不会多问。

  还好茜痕打断了对话,她自门外走回通禀,“苏姑娘,左公子相请,在庭中等候。”

  或许是以为两人有什么qíng话,娇俏的侍女脸庞带着暧昧的笑,琅琊郡主亦是莞尔,“想是宴席已散有事相谈,苏姑娘去吧。”

  将最后一个荔果填入口中,苏云落起身拍了拍衣襟。

  ☆、烟水绿

  砌下有一个人长身而立,俊逸的身姿衬着花木亭台,似花园里赏心的一景,待他翩然转身,寻常的景致突然有了令人眩晕的魔力。“数日忙碌,未能相顾,云落可觉无趣?”

  苏云落回过神,无表qíng的沉默,目光落在径边一蓬矮柳上。

  左卿辞笑吟吟的毫不介意,从宽袖中伸出手:“云落爱食鲜果,今日宴上所供的有些特别,想你必然喜欢。”那是一挂鲜润可爱的荔枝,红绡般的荔果粒粒浑圆,与威宁侯遣人送的一般无二。

  “听说这一品种颇为珍罕,所产极少。”左卿辞身上散出酒气,俊颜如良玉浅晕,匀秀的指形似白玉琢成,托着红宝石般的荔果,如一幅赏心悦目的画,苏云落看了一瞬没有接,“威宁侯给郡主送了一份,我已经尝过了。”

  左卿辞意外了一刹,随即笑了:“果然威宁侯待琅琊郡主亦是别有不同。”

  这个亦字用得意味深长,他将荔果放于石桌,闲适的坐下来:“才饮了酒,此时还有些热,云落可愿陪我散谈几句。”

  温柔的神qíng如一张随时可卸的面具,言笑时格外惑人,左卿辞不在意苏云落的冷漠,“这些时日你与琅琊郡主相处还好?阮氏一族尊贵,她兄长为琅琊王,自己又是出了名的美人,才qíng出众,尤以琴艺称绝,宗室之间极富盛名。”

  苏云落没有说话,尽管她对郡主观感甚佳,终是萍水路人,无谓多余的好奇。

  左卿辞知她xingqíng,微微一笑,“云落不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她才貌双绝,却是至今未嫁。”

  那双低垂的瞳眸闪了一下,左卿辞不动声色的接下去,“据说她无心姻缘之事,若非家人阻拦,早已遁入道门长伴青灯huáng卷。可叹威宁侯用心良苦,竟是半点打动不了佳人。”

  苏云落在入府之初见过薄候一面,记得是个冷愎刚严的男人,想到他伴在恬淡柔雅的琅琊郡主身侧,总觉着有些异样。

  “威宁侯每年必往琅琊山消夏,明里是与挚友琅琊王一晤,实则是为郡主,他苦候佳人多年,不惜正妻之位空悬,金陵人尽皆知。”左卿辞漫散的谈着逸趣,忽而转成了调侃的戏谑,“云落可羡慕有这么一个人,深qíng不移,永远追慕左右?”

  苏云落奇怪的看了一眼,好像他突然抽了风。

  左卿辞莞尔,话语一转,“瑟薇尔一直很惦记你,屡次向我打听。”

  提到那位令人头痛的金发美人,苏云落终于有了回应:“她可好?”

  “她是鸿胪寺的贵客,供奉丰足,随心所yù,岂有不好。”不知想到什么,左卿辞眉梢轻挑,似笑非笑:“云落当日对她何等照料,一转头抛诸脑后,关外一别,她已被你视同路人?”

  苏云落略略一怔。

  长眸凝在她脸上,左卿辞道,“对云落而言,所有相遇皆为浮云,转瞬即逝。瑟薇尔、文思渊、甚至昔日的同门全在心境之外,可是如此?”

  苏云落听得出他话中有刺诘的轻嘲,但不明所以。

  一错眼俊颜的淡讽消弥无痕,左卿辞道:“是我多言了,今日晚间沐府设宴,想请云落陪我同往,白陌已经备好了易于掩形的衣饰,稍后送过来。”

  难以捉摸,善变无常,毫不在意凭借身份纵xing而为,又有最具迷惑xing的外表,受制于他比文思渊更糟。左卿辞离去后,苏云落默默的想了一会,食完桌上的荔果回了住所。

  茜痕见她归来,俏颜梨涡隐现:“苏姑娘回来了,沐府说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指名苏姑娘亲启,我替你搁在案上。”

  案上是一方jīng美的漆盒,苏云落启开一看,一挂浑圆分明的鲜荔映入眼中,碧绿的枝叶还带着水气。

  茜痕惊讶的轻咦了一声:“也是丁香荔?”

  拎起荔果看了看,苏云落取出盒底的一枚短阑,墨意盎然的小字跃然于上。

  “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茜痕在一侧瞧见,下意识的念出来,她久侍书房见惯笔墨,禁不住摇头:“虽是咏荔果,此地却非锦江,生搬硬套来赠人好生奇怪,怎的也不见落款。”

  苏云落一言不发,随手将短阑在烛上烧了。

  听见茜痕的自语,琅琊郡主从书中抬起头,望了一眼苏云落。

  花满涪洲城,酒醉三千客。

  试剑大会在即,五湖豪杰齐至,沐府倾其所能,举办了一场最热闹的盛宴。

  火把烁烁跃动,酒坛层层叠叠,一个院子连着另一个院子,长宴如水一般流泻到街上,云集的游侠壅塞了数条街道。烟气、酒气、人声鼎沸,笑语不绝,来日的生死竞斗无碍眼前的欢娱,千余豪客推杯换盏,斗拳耍闹,喝得不亦乐乎。

  内院又是另一番布置。

  十几席漆桌缘地而设,每一桌都对应着一位身份显赫的贵客,有执掌一方的重吏,有德高望重的宗族耆老,更多的是名动江湖的武林尊长,由沐府之主亲自款待。

  这样的场面当然不可能有苏云落的席位,她随在左卿辞身后,看着他与威宁侯及各方贵客谈笑风生,这个男人以完美的外形与君子之风赢得了众人jiāo相称赞,不知多少惊艳的目光萦在他身畔。

  左卿辞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也不关心,安份的扮演一名不起眼的侍女,面纱蔽去了她的脸庞,对襟窄袖紧身的胡服不露半点肌肤,胡姬在外着此类装扮司空见惯,并不引人注意。

  两个标致的胡女穿着蓝色卷糙纹薄裳,雪白的额上描着花钿,跳着欢快的拓枝舞,几个稚龄胡姬在一旁或歌或舞相合,另有数十名漂亮的姬人在席间款客劝酒,美人的娇言笑语是最有效的调剂,很快松散了略为拘谨的气氛,场面轻悦而随意。

  苏云落没有看歌舞,目光安静的落在地上,左卿辞偶然回眸,掠过一抹无从觉察的浅笑,挥退了前来敬酒的胡姬。美人失望得几乎溢出来,又不敢不尊从,捧着银杯怏怏的转去了下一席。

  酒宴过半,忽然外间一阵喧声,似乎又有访客到来。

  不一会,沐府的长子沐英陪着一行人走入庭中,这群人衣饰jīng美,或悬剑或佩刀,俱是神采飞跃的青年,一股昂扬的英风扑面而来。

  当先一名青年形貌英朗,一举一动有一股豁达洒脱的气势,不待介绍已向沐府家主揖行一礼:“不请自来叨扰了,靖安侯府□□怀,率友人见过各位尊长。”

  沐府之主十分惊讶,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左卿辞,起身还礼:“二公子刚到涪州?欢迎之至,正好令兄也在。”

  令兄?那个青年完全怔住了,顺着指引的方向望过来。

  左卿辞从容起身,对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绽出微笑,长眸涌动着极近才能窥见的晶芒:“原来倾怀也来了,不期而会,惊喜之至。”

  ☆、宴上会

  □□怀素有慡直练达之名,在外也是广jiāo朋友,极少有惶然无措的时候,然而此刻的神色难以言喻,仿佛处于空前的怔忡和眩惑之中。

  一个是失踪多年的亲子,一个是安华公主亲选过继的嗣子,两人从未谋面,突然在宴上相见被介绍为兄弟,确也是尴尬之极,令人无法不错愕。

  倒也不怪□□怀,他在军中效力,近期一直驻防于边邑,月前受命调回,连侯府都未及返回,仅仅是约略在书信中得知,这位传说中的长兄在去年突然现身,并且在吐火罗做成了一件大事。

  威宁侯薄景焕也知道几分靖安侯的家事,对这位二公子不算陌生,淡淡的圆了一下场,“二公子还未见过你兄长?既已聚首,不妨好生叙一叙。”

  □□怀qiáng笑着应了,在左卿辞身侧新增的一席入坐,对着一个被尊为兄长,实际却一无所知的陌生人,简直坐如针毡, “大哥——何时来的涪州?”

  相较之下左卿辞一派安然自若,毫无尴尬之态:“数日前方抵,让倾怀意外了。”

  额上渗出了汗,□□怀尽力抑住局促,“大哥失踪多年,如今痊愈归来,真是可喜可贺。”

  左卿辞莞尔,“的确有幸,让我遇上了一位良医。”

  绞尽脑汁的找话题,□□怀道,“还未恭喜大哥从吐火罗取回了山河图,立下奇功。”

  左卿辞随口谦道:“侥幸而已,全是仰仗一群江湖侠士之力。

  定了定混乱的心神,□□怀取过酒盏满斟:“今日在此一会,我先敬大哥一杯。”

  左卿辞饮了毕也斟了一杯:“离家多年,听说多了一个弟弟,我也甚为欢喜。”

  他俊雅风流,举止落落有风致,宛如天生的贵胄,□□怀一时竟有些自惭形秽,甚至生出了窘迫,“我曾听说过——大哥自幼便聪慧过人。”

  左卿辞停了停,眉梢轻扬。

  □□怀更窘了,惶然道,“还有晴衣,你去吐火罗期间她一直惦记,信中屡次提及。”

  左卿辞微微笑了一笑,气氛似乎松了一些,“我知道,你对她极好。”

  晴衣是他一母所出的妹妹,流着同样的血,离别时她还只有半岁,他在昔日的家似乎也仅剩了这么一点牵挂。

  □□怀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又有些不是滋味,十余年来他把晴衣视如亲妹,然而终不是血脉相系,眼前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兄长。“晴衣善良乖巧,我疼爱她自是应该的,大哥怎么想起到涪州?”

  左卿辞说得云淡风轻,“久病无趣,瞧什么都觉得新鲜,之前又听几个朋友说了一些江湖趣事,索xing过来开阔一下眼界,没想到倾怀对试剑大会也有兴趣。”

  “我刚接到回金陵的调令,正巧路过涪州,与一帮朋友看看热闹。”□□怀欠了欠身,“大哥在外若有不便,或有什么所需尽可与我说。”

  左卿辞尔雅的颔首,“据传这场盛会可谓龙争虎斗,jīng彩之极,倾怀来涪州是想一试身手?听说你弓马娴熟,金陵少有及得上的。”

  “我这两下把式军中混一混还行,在这只有丢人的份。”□□怀微郝的坦承:“全是顺道凑个趣,大哥若是不弃,不妨一道观赏。”

  左卿辞不动声色,拈杯一笑:“难得躬逢其盛,有何不可。”

  长宴散去,□□怀婉拒了兄长的邀请,与友人在城中寻了宿处,重金换得几位游侠腾出了两间房。歇下时已是半夜,几个人挤在一起,□□怀也不挑剔行宿,随意与友人抵足而眠,

  “倾怀的兄长真是好仪容,好风姿。”楚寄来自宣州世族,想起宴上左卿辞的风姿,禁不住赞叹。

  翟双衡来自沧州名门,与□□怀为军中袍泽,更为亲近,冷哼一声,“仪容好又如何,看起来未免太羸弱了一些,还带着胡姬。”

  □□怀心思散乱,喃喃代兄长出言辩解,“出门在外,他身边自然需人照料。”

  “什么照料,不外是离不开女色。”翟双衡不屑道,“吐火罗的传闻恐怕是夸大其辞,单凭他这相貌就不似经得起异域之险,想必是重金雇了几个人,歪打正着的成了事。”

  楚寄也觉得世家公子万里斩逆的传闻有些离奇,“即使如此,他也是有功之人。”

  翟双衡尚武,本来就不太瞧得起文弱之人,又偏向一同从军的兄弟,“侥幸得了声名罢了,真要让一个文武不就的弱质公子袭了爵,哪对得起靖安侯府的声威。”

  这一点楚寄亦是赞同,如果不论血脉,确是□□怀更为肖似左候的勇武,适宜承续爵位。

  □□怀一句句入耳,心乱如麻。

  他自懂事起已入了侯府,这位消失的兄长就如一个梦魇般的影子,他从不敢试探寻问,府中更无人提及。嫡母安华公主虽然选了他作嗣子,却是高贵矜冷,难以亲近,身边的嬷嬷犹如最严厉的训师,曾是他年少时的恶梦。

  左候话少,比安华公主更疏淡。然而一次在他受责过度,昏迷了两天之后,左候将他接过去教养,亲自教他弓马,传授枪法武艺。在他第一次撂倒教习师父之后,左候轻拍他的肩,脸色有些微的喜,也有复杂的晦涩。他不知道那个时候,左候是否想起了失踪的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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