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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_魏香音/罪化【完结】(21)


“您现在让我冒充宣王,打了那宦官一个耳光,就不怕明天这人跑去向真的宣王请罪?”
“我倒是等着呢。”戚云初又饮了一口酒:“只有这样宣王殿下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给他弄了一个替身,让众人以为他是在我家饮宴。他谢我还来不及呢。”
叶佐兰隐约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么真正的宣王,此刻却又在什么地方?”
戚云初笑笑,嘴角里崩出三个让叶佐兰面红耳赤的字。
“鸣珂曲。”

第32章 惊弦

鸣珂曲。
叶佐兰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还是因为一场闹剧。
前阵子内侍省里拨来一笔银两,说是用于修缮东院的房屋。谁知陆鹰儿趁着朱珠儿外出的机会,后脚也揣着银子溜去了鸣珂曲。两个时辰之后陆鹰儿回家,就看见朱珠儿手里拿了jī毛掸子横在门口等他。
此后的一番jī飞狗跳里,叶佐兰清楚地听见朱珠儿不断地叫骂着鸣珂曲里头的小狐狸jīng们,骂累了还提起菜刀往门口冲,说是要去找那条街上的鸨母拼命。
而闹剧的结果,自然是陆鹰儿捏着耳朵跪地求饶,又jiāo出剩下来的所有银两,在屋外跪了一夜。
事后,叶佐兰偷偷地向瓦儿询问起“什么是鸣珂曲”。瓦儿说,那是城北平康坊里的一条小街。街道两旁都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但是来到这里的男人们,真正想要欣赏的“美景”,却是出在这鸣珂曲的姑娘们身上。
京城的男人们,但凡手头上有点闲钱,大多都进过鸣珂曲。皇家宗室子弟向来都爱逞风气之先,偶尔微服出游,寻花猎艳一番,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怪就怪在,那宣王赵阳与叶佐兰本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如今也才只是豆蔻华年,连rǔ牙恐怕都还没有掉完,怎么就懂得混迹于那种风月之地?
戚云初显然看出了叶佐兰的惊愕,却丝毫不以为意:“年纪小又怎么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宗室子弟,早早儿地就与rǔ母和太监们玩在了一堆。宣王的母后还巴不得立刻就让他娶妃生子,好早点了了她心头的魔障呢。”
这皇家宗室的香火问题盘根错节,叶佐兰又哪里会懂?他只是在脑袋里想了想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宣王,做出一副大人的姿态左拥右抱的模样,顿时就已经脸色通红。
他正觉得万分羞涩,却听见戚云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提出过的那个问题。
“你不喜欢吗?刚才那种被所有人畏惧着的感觉。”
“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吧?”叶佐兰想了一想, “毕竟……这些人真正畏惧的是宣王所拥有的权力,而不是我的。”
“你这么想就错了。”
戚云初却摇了摇头:“权力是没有姓氏的,也从不挑剔主人。它落在谁的手上,谁就能够对它加以使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长时间、甚至永久地拥有它。这一刻,我将它放在了你的掌心,它就任由你来挥霍。至少在这里,在这一整个晚上,你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有权有势。”
说到这里,戚云初招手让站在远处的侍者靠近:“去把傅正怀叫过来。”
叶佐兰心里猛地一惊,差点就要站起身来。所幸戚云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一次,你什么都不用说,坐着听他说话就行。”
转眼间,那傅正怀已经来到了双环亭前。正想在走两步进到亭子里头,却被戚云初制止了。
“就站在那里说话,小姐不喜欢被素不相识的人打扰。”
傅正怀显然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又连连说好。
他正巧站在了屋檐边的琉璃灯下,因此叶佐兰看得出他一脸酡红,两只眼睛却睁得很大——显然刚才饮了不少酒,jīng神有些亢奋。
这家伙在这里chūn风得意,可自己的父母亲此刻却在大理寺的牢狱中受苦受难。一想到这些,叶佐兰就恨不得能够冲上前去给这个男人一拳。
可是光打一拳,又能有什么用处。
傅正怀显然并不知道长秋公身边的这位妙龄少女,正是昔日都水使者叶锴全家的公子。有了刚才那个胖宦官的前车之鉴,他估摸着这位坏脾气的美人儿应该是紫宸宫中的一位公主,甚至是由年轻的皇子假扮而来。
于是此刻,他便多长了一个心眼儿,首先对着这位坏脾气的美人儿倒头行礼,之后再转向长秋公戚云初。
叶佐兰被他拜了了一拜,只觉得一股谄媚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正想要皱眉,却听见戚云初冷笑了一声。
“怪不得朝廷里的人都说傅先生通晓麻衣相面之法,这主次尊卑倒是分得很清楚。”
傅正怀心里得意,却又做出惶恐的模样:“下官浅学,实在不足秋公大人挂齿。下官只是远远地望见小姐的模样,误以为是天人下凡,恍惚之中做出如此唐突之事,还望秋公大人海涵。”
“哼,倒是会说话。”
戚云初也不与他计较,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冷笑,转而问道:“听说……你前几日经手弹劾了一桩大案?”
叶佐兰的心脏顿时又是一抽。
傅正怀急忙自谦道:“有劳秋公关心了。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那都水使者监守自盗,被人击鼓告到御史台来,下官只是据实以报……实在是不敢忝占功劳。”
“傅大人,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了。”
戚云初低头抚弄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青金石戒指,慢条斯理地说道:“唐大人可是在圣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前,说了你不少的好话呢。”
傅正怀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地明显了,他嘴角抽动了两下,赶紧低头冲着戚云初拜了一拜:“下官还得多多仰仗秋公大人与唐大人的提携。”
“提携是肯定的。不过……”
戚云初终于又看向傅正怀,目光中故意带着一丝疑惑:“我听说……你与弹劾的都水使者叶锴全曾是同年的进士,平日里私jiāo甚笃。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傅正怀愣了一愣,忽然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不瞒秋公大人,我与那叶锴全的确曾经是同窗好友。可我实在是万万地没有想过,这叶锴全平日里道貌岸然,私底下竟然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有道是法不容qíng,下官一日司职于御史台,就一日看不惯那些贪赃枉法之事。因此,即便他是亲如兄弟之人,也一样不会心慈手软!”
这话说得是好一派冠冕堂皇,傅正怀自己似乎都沉醉在了其中,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qíng。
然而叶佐兰却听得怒火中烧,猛地抓住手边上的一枚蜜桃,却感觉到戚云初的手慢悠悠地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戚云初仍是不紧不慢道:“有人私下里告诉我,那个叶锴全在狱中喊冤,说是被人栽赃陷害,还说了不少你的坏话。”
傅正怀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朝前迈出一步,用手捂着心口道:“huáng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傅正怀自问从未做过栽赃陷害这等龌龊之事!倒是那叶锴全本就心高气傲,如今被打回原形,入狱之后就有点神志不清。秋公若是点头,下官愿意与他当面对——”
他正说到气愤填膺之处,声音却忽地戛然而止。
原来是叶佐兰再忍不住,抄起手里的蜜桃,狠狠地掷中了他的脑袋!
“啪”地一声,熟透了的蜜桃在傅正怀的脑门上开了花,留下一道甘甜芳香的汁液。
傅正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戚云初也收起了百无聊赖的表qíng。
四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再一次地安静了下来。无数双仕人与宦官的目光,齐刷刷地投she在了叶佐兰的身上。
是惊愕,还有畏惧。
他们怕的是我——叶佐兰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向后仰去,正好倚在戚云初的肩膀上,又故意指着傅正怀的鼻子怒骂道:“你这老家伙,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都说了叫你别进亭子里来,扫了本王的雅兴!”
“……”
傅正怀脸上的酒气早就已经褪得一gān二净了。此刻,他面huáng如纸,嘴唇则毫无血色,过了好一阵子才倒退着挪动起来,一点点地出了双环亭,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叶佐兰又用冷冰冰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所有人。
“看我gān什么,还不喝酒?!”
众人如梦初醒一般,这才慌忙不迭地收回目光,硬着头皮互相敬酒。
含笑旁观完刚才发生的这一幕,戚云初招手命人放下了亭子周围的纱幔,彻底阻隔了那些人战战兢兢的余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叶佐兰的第一次黑化。明天下榜了就要找不到啦,求收藏求点击。
最近在为掖庭篇组合资料,比起仕人和平民的生活,宫廷的史料虽然翔实却更难写。
第二卷是叶佐兰13-18岁左右,也就是唐瑞郎15-20岁发生的事咯。

第33章 舟楫

“你刚才的表现,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戚云初伸出一只手托住叶佐兰的下巴,看着他隐约发红的眼睛。
“不要哭。雨落到地上就会变成污水,而只有高高地积蓄在云上,才能令人仰望!你很有天赋,利用权力的天赋,你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
叶佐兰的心神依旧被激动所掌握,他颤抖着肩膀,缓缓抬起头来。
“你想要我怎么样?为什么要诱导我做出这些事?”
“因为我喜欢你,也同qíng你。而最重要的是,只有我能够帮助你摆脱困境。”
戚云初用自己深如星潭的双眸,直视着叶佐兰的眼眸。
“我能够帮你完成你的梦想。对于你来说,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又亲自为叶佐兰斟了一杯酒。
“你不必用心提防着我。因为以你目前的本事,也根本防不住我……还有,我不会对你提出任何的要求,也不会qiáng迫你做任何事。毕竟,主动为之与被迫为之,最后的收效也完全不同。”
分明没有半个字的威胁,叶佐兰却觉得在这个美丽男人的面前,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他缓缓地伸出手来,接过那盏jīng巧的墨玉酒杯。
煌煌灯烛之光,照着杯中血色的葡萄酒汁,倒映出了他似真而非真的绝色容颜。
这场令人紧张的筵席结束之后,叶佐兰回到内室,脱掉了浑身上下所有的绫罗绸缎,依旧穿回褴褛破旧的衣衫。
那套女装连着首饰一起被侍女收进了一个jīng巧的藤条匣子里,说是秋公吩咐,要叶佐兰拿去送给姐姐月珊。
叶佐兰抱着匣子走到侧门,与醉醺醺的陆鹰儿碰面,两个人坐上来时的那架马车,趁着月色往城南而去。
大约行至延兴门大街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了街鼓声。
宵禁开始了!
叶佐兰悚然一惊,却听见马蹄声嘚嘚,纹丝不乱地依旧往前奔跑着。
这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金吾卫兵的阻碍。
马车最终顺利抵达大业坊内。夜色虽已深沉,但朱珠儿和叶月珊仍旧站在门口守候。见到二人平安归来,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
满身酒气的陆鹰儿,从怀中取出偷偷藏着的吃食与老婆分享。而叶佐兰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累了”,就转头往内院走去。
“你怎么了?”
叶月珊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反常,一路跟踪过去。直到房门口,叶佐兰这才想起那个藤条匣子的事,顺手塞进她怀中。
叶月珊打开匣子,自然是又惊讶又欢喜,连连追问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叶佐兰却推说自己多喝了几口酒,脑袋疼得厉害,gān脆逃进了屋子里,不再与她说话。
叶月珊被拦在门外,却也没有立刻走开。她想了想,又轻轻地敲了敲门。
“……明天起来收拾收拾,我们要出城去柳泉了。”
“……”
叶佐兰愣了一愣,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恐怕又该辗转反侧了。
第二天清早,吃饭的钟点儿,叶月珊果然正式提了要出城去。
“天气这么热,那几具尸首在东院里放着也不是办法。陆叔不如今日就将我们送出去,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啊……哦……”
陆鹰儿的饭碗端在手上,饭粒从半张的嘴里不停掉下来。他看看朱珠儿,朱珠儿又回瞪着他。
夫妻二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陆鹰儿硬着头皮说道:“这……也对……可是,我昨天才看了看,这次人死得太多了,运尸车恐怕是不够用。”
“没关系。”在一边默默扒饭的叶佐兰忽然发话:“我不走了。只要顾好月珊一人就行。”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惊讶的人当然还是叶月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叶佐兰:“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不想再逃了。”叶佐兰回答:“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叶月珊立刻反驳他:“可是你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以你现在的处境,难道还想着能够逆流而上?”
叶佐兰却道:“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叶月珊愣了一愣,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只漂亮的衣服匣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佐兰……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爹爹就是被人给利用的。你可不能再重蹈他的覆辙!”
叶佐兰只是苦笑:“我会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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