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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河山_天际驱驰【完结】(268)

  风染被贺月明令拘禁在都统帅府的官衙后宅,朝堂上下的大臣都不敢来探望风染,只有庄唯一是一直客居在都统帅府后宅的,进出不忌。庄唯一天天都叫下人传话,邀请风染赴席,说给风染洗尘,第三天上,庄唯一更是亲自到风染所住的主院外相邀。庄唯一未在朝堂上替自己求qíng,便更叫风染凉了心,对庄唯一的邀约,一概回绝了,避不见面。

  三天之后,风染一早起来穿了帅袍等着接旨,迎接命运的裁决。

  到午时,才有内侍前来宣旨。

  圣旨前面的场面话,风染一概记不清,只记得贺月在圣旨上罗列了他九大罪状:私会敌酋,其罪一;豢养私兵,其罪二;纵使属下糙率放行嘉国匪军,并混入雾黑蛮子,其罪三;剿杀匪军不力,多次贻误战机,致匪首逃逸,其罪四;擅自越境过界,进入汀国国境,其罪五;议撤京畿驻军,致都城防御空虚,其罪六;

  拉朋结党,其罪七;

  纵私兵纵火,焚毁宫殿,其罪八;

  贪污克扣军需军晌,其罪九。

  列举九罪之后,内侍没有接着读旨,而是小声地问:“陛下口谕,问将军可有不服?”

  从贺月把一叠参劾他的奏折拿给他看,知道贺月要治自己的罪,风染就灰心了,没想过要辩白,多少条罪状都无所谓,反正最多只能死一次,随口应道:“罪臣无话可说。”

  见风染无话可说,内侍才接着往下宣旨,接下来就是贺月的裁决:风染虽有九罪,但于中路三国能抵抗住雾黑大军的进犯,风染功不可没,酌qíng论处,九罪贬九级,从极都统帅,贬为九散骑卫,派驻成化城北门。

  第294章又到中秋佳节

  九大罪状,基本属实,几乎条条都是死罪,贺月竟然没有把自己拖出去剐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贬了官,风染大出意料,只磕头谢恩接旨,无话可说。

  风染被拘禁在官衙后宅里不能上朝,他自是不清楚,当天为了下这个旨,朝堂上争论得跟开了锅似的。这九大罪状每一条都够得上死罪,贺月却以风染为中路三国能抵抗住雾黑的入侵,贡献卓著,特酌qíng论处为由,破天荒地不清不楚地来了个九罪贬九级。

  尤其,怎么能以官职官阶来抵罪?此例不可开!

  对如此轰动的通敌叛逃案,竟然就如此潦潦糙糙地结了案,处罚得又是如此荒唐,朝堂上上本参劾过的大臣自然大为不服,各种劝谏,各种据理力争,都被贺月压制住了,最终还是把这道无比荒唐的圣旨宣了出来。

  风染本就准备着承受处罚,哪怕是被判处斩,风染也不会觉得奇怪,何况只是被贬为了散骑卫而已,风染安然接了旨,脱了帅袍,换上九武官的官服,拿了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便去北门就任。

  倒是皮总管追出来,偷偷把几张纸塞给风染:“这是北面那宅子的房契地契,小的一时忙碌,尚未jiāo给帐房上帐,将军先拿去用着。那边已经派了两个杂役去守房子,人还可靠,将军尽可使唤。”

  购买宅子可不是笔小数,风染道:“这亏空,你如何补?”

  “将军不用担心,小的自有法子。小的帮不了将军什么,望将军在外面一切小心。”皮总管顿了顿,低声道:“小的相信,将军终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风染笑道:“我若回来,一定要查你的帐目。”

  散骑卫就是个守城门的小官,北门本来已经有三个散骑卫了,现在还要加上风染一个。守城门在平时是个轻闲的差事,就管个开门关门,查看城墙有无破损,虽然名义上要熬夜,可真正熬夜的都是底下兵卒,散骑卫都是在门楼里睡觉,只消夜里起来巡视几次就行了。轻闲归轻闲,就是油水太少,最多就是半夜起来,给某些迟归的公子王孙或是给早出晚归的商队开个门,收点开门红利,经过几天的适应,风染倒做得甚是悠闲自得。没有了朝堂的勾心斗角,没有了为江山社稷殚jīng竭智的必要,更没有了对贺月信不信任的担忧,就做个平民百姓,管他江山社稷归谁呢?风染甚至想,就这么悠闲地养老,其实很好的,就怕自己衰老得太快,会令人惊奇。

  北面那宅子,本来是买来准备让郑家住的,想不到郑家没用上,倒给自己用了。有宅子,风染也算是给自己在成化城安了个家。只在值夜时,扛个被卷去门楼里搭地铺歇一宿,天亮了又把被卷扛回来。

  宅子修得挺jīng致,两进跨院,风染把外进院子分配给那两杂役,内进院子自住。风染趁着闲暇,去画摊子上买了两个字,然后送去木作坊刻了个粗糙的匾额挂在北面宅子门首上:“容苑”。

  把宅子命名为容苑,在风染仍旧是容身之地的意思。不过街坊邻居全都理解成:风染姓容,都喊风染“容爷”。

  空闲的时间太多了,有时风染会悄悄那道九罪贬九级的圣旨来看,前面八条都是明面上的罪状,只最后一条,令风染心惊心凉:贪污克扣军需军晌,挪为他用。风染承认自己确实贪污了,贪污的军需军晌用来养郑家军了。可是贺月若不查,又是如何知道的?这只能说明贺月已经不信任他了,派人查了他的帐目。

  在容苑刚安顿下来,小远还没等省完亲,就听说自家少爷九罪贬九级,被贬成了散骑卫的消息,赶快跑回来,二话不说,在都统帅府那边辞了工,回头就搬到容苑来,非常自觉地住进了内院外厢,然后忙进忙出的收拾宅院,看见风染,有些委屈地道:“少爷,以后别抛下我。”后知后觉地总结道:“郑公子没有跟少爷一起回来,就不对劲!少爷把郑公子也打发了?”

  风染只淡淡道:“我以为会被问个死罪的。难不成,也带着你?”

  小远呆滞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虽迟钝一些,但也知道风染对他很好,他也尽力的照顾好风染,可是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到达可以有难同当的地步。苦思了一会儿,小远像忽然开窍了一般,很笃定地说道:“陛下不会杀少爷!”

  “为什么?”贺月两次把小远召回来服侍自己,难道贺月跟小远说过什么?

  小远道:“我听乡邻们说,少爷的那些罪,够砍十次脑袋的,可是陛下亲自下旨只让九罪贬九级,开拿官职官阶抵罪先例,可见陛下舍不得杀少爷,还……”后面的话就不太好听了,小远赶紧打住。

  风染也没往下问。他如今住的是窄门小院,又在北门当值守门,接触的下层平民百姓多,开始了解一般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凭风染练出来的耳力,足不出户就可以听见左邻右舍的许多秘密,也不可避免地听见了许多关于他跟贺月或是稀奇古怪,或是骄奢yín泆,或是纠缠不清的各种谣传,比坊间的男女yín都jīng彩。

  等风染安顿好了,郑修年就现身了:“少主,离开这里吧,咱们不缺钱,何必做这个九守门官?是个当官的都能骑在咱头上作威作福!还要日夜当差,白天还罢了,晚上你一个人去那门楼里打地铺,没人伺候又没暖壶温被窝怎么成啊?咱们不去汀国,随便避在那个名山里,也可以逍遥自在,何必在这里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风染只道:“先做着,再看看吧。”

  “看什么?你还对那皇帝不死心呢?还盼着过段时间,他给你官复原职?”

  风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说风染忽然被贬成了九散骑卫,没有一点怨恨是不可能的。尤其在风染心里,他几乎把自己所能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贺月,那么死心塌地,可是依旧未能换得贺月的信任,未能换得贺月为他担待一二,还是被无qíng地从都统帅贬为守门官,承受着别人宛如凌迟一般的指指点点,倒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风染沉默了一会,转开头,拿起案上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才说道:“他不可能把我扔在北门不管了,我就想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郑修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疼得慌。像风染这样刚qiáng的人,如果不是喜欢上了某人,岂会一再的退让?一再的容忍?可是,贺月那狗东西,有哪里值得风染这般喜欢?这般付出?“我就想看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这一句话的含意,有多痛楚?!有多绝望?!又或者包含有一丝丝的不死心?

  既然照风染的估计,贺月有可能还要动风染,郑修年便不好现身直接陪在风染身边,只时隐时现,神出鬼没的。

  过了二十多日,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庄唯一叫人通传,说来拜访风染。那八抬的官轿在容苑门口一停,就齐刷刷吸引的左邻右舍好奇的目光。庄唯一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盯着门首的两个字看了半晌。

  风染淡淡地迎出来,把庄唯一请到内院小客厅坐下,等着小远上茶,便懒得说话了。九散骑卫跟一内阁学士,有什么可说的?风染在庄唯一面前,完全没有九官见一官的卑躬曲膝。不过风染便是在北门值岗,对着在北门进进出出的各类大小官吏,他完全没有半点敬意,更别说巴结了,一切照章办事。结果不到一个月,那些需要早出晚归的商队菜贩,纨绔弟子,公子王孙们全都自觉地绕道东门西门了。一起驻守北门的其他散骑卫埋怨风染挡了财路,风染只是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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