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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在笯_时米【完结】(46)

  军队里素来缺药,白雁行生怕路萧伤口感染了,烧得更加厉害。他当机立断,带着两个军医,亲自驾一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送路萧回王都。

  白雁行几乎是昼夜不眠地赶,回王都用了不到七天,期间路萧从没有醒过。但昏迷之中,他时常会呓语不停。

  楚王已经全然晓得了兖城的事,早早便在王都郊外等候,一看见白雁行的马车,十几个医官便拥了上去,迅速将路萧安稳地移回王宫。

  路萧生母早丧,楚王虽生xing豪放不羁,这些年养大路萧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看见本来好好的儿子变成这幅模样,又怒又急,几乎全部迁怒在了白雁行身上,连削了他三级官职,甚至衣不解带地亲自照料路萧。

  白雁行知道路萧昏迷中总说些不该说的,生怕叫楚王听了去。他顶着楚王的白眼请求将功折罪,进宫替楚王照顾路萧。幸好楚王怒归怒,到底没有失去理智,黑着脸想了半天,同意了。

  也是白雁行的运气,他进宫第二日,路萧一直反反复复的高烧终于完全退下来了,脉搏状况也开始好转。楚王看白雁行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

  路萧醒来,已经是兖城一事发生的半个月以后。

  他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梦里许许多多的人jiāo错着来来去去,最后只余一个小女孩小小的身影。

  有人向她扬起了刀,他想要救她,脚上却像扎了根,一步也迈不开。

  银光一闪,化作漫天的血色。不光是小女孩的,还有许多许多人。

  他们个个骨瘦如柴,面目凄苦,向他伸出枯枝一样的手臂,流着血泪要他救救他们。

  人群忽然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双双断臂,要抓住他。耳边尽是来自地狱般刺耳的哭泣和尖叫声。

  于是他惊醒了,发鬓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发现自己躺在chuáng上。被褥温暖舒适,空气中有药香混杂着安神的檀香。

  这是让他一阵恍惚的平和。

  没有满眼的血色,没有人哭泣和尖叫,甚至没有人会当面谴责他。他仍然是高贵的王储,在安全的王宫里躲过一切风雨。

  他缓缓扭头,看见一直守在一旁的白雁行又惊又喜的脸。

  “雁行哥哥……”在白雁行站起身去叫医官以前,他嘴唇蠕动着,轻轻地说出醒来后第一句话。

  “我要见父王。”

  白雁行在理政轩找到了楚王。

  同楚王一同回到东宫,楚王爱子心切,步履匆匆地进了寝殿。

  白雁行守在殿外。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路萧到底对楚王说了什么。总之很久以后,白雁行仍然记得,那天楚王神色疲倦地走出东宫,独自一人回到理政轩。看背影,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冲进寝殿,路萧竟然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chuáng前。他正好看着路萧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殿下——殿下!殿下心跳停止了!!快来人啊——”

  凤二骑着高大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离圣旨给出的赴任期限还有三日不到,他却一点都不见着急的模样,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看沿途的风景。

  偶尔看见满山的山花,那种绚烂的美丽简直令人迈不开步子。他就会想,要是路萧也在,一定会很喜欢这样的景色。

  路萧素来爱这些花花糙糙。他是个粗人,除了觉得看着漂亮,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但路萧要是看见了,一定是要念几首诗的。

  这真是很叫凤二苦恼的事。他很想立刻去找路萧,告诉路萧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愿意同他在一起,问问路萧还要不要跟他……

  不不不,他去跟路萧说这些,那个傻子是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他现在苦恼的是,在很多方面,他很难跟路萧有共同语言。他除了练武什么也不知道,不会诗词歌赋,也没有路萧那么多新奇有趣的见识。虽然路萧一个人也不会把天聊死,但他要是一直只是听,什么话也接不上,路萧总会发现他其实是个这样木讷的人,根本不是因为xing子冷,而是真的什么也不懂,所以接不上话。路萧会不会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无聊?

  “他倒是敢嫌弃我……”凤二心里暗想。他下了个决定,在去找路萧前先把凤楚边境游一遍,抓紧时间恶补些风花雪月的知识。

  吊一吊路萧……也没什么吧。反正路萧一直等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一时。

  最主要的是……那一天在兖城,他知道路萧是在恼他。虽然有些不qíng愿……或者是近似于羞赧的qíng绪,但要他跟路萧服个软,那也……没什么的。他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路萧见面,又怎么和路萧开这个口。

  凤二无意识地揪紧了手里的缰绳,懊恼地耷拉下眉。

  还有军营里的事,他对路萧做的,也过分了些。弄得本来好好的重遇,路萧却只想躲他。

  他越想着路萧,就愈发想要见到他。刚刚还想着不急在一时,现在又分外渴望了。

  心中焦躁,本来好好的景色,也没什么看的xing质。连迎面骑马向他靠近的人,凤二也看不太顺眼。

  “大人。”那人似乎是个信使,耳边簪一朵白花,这是报丧的标志。看见凤二身着象征王室的玄衣,身后的随从还举着官旗,知道是大人物,特地上来向凤二打声招呼。

  凤二睨他一眼,随口问道:“什么人死了?”

  “哈,看您也像从王都来的,我这正要去王都报信。这死的呀,是个楚国的大人物。”

  信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是楚国的王储殿下去了。”

  “谁?”

  凤二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又问了一遍。

  “是楚国的……”

  “算了,晦气。”凤二忽然非常不耐烦地摆摆手,赶他离开。

  信使莫名其妙地走远了。

  跟着凤二身后的锦年赶着马,到凤二半个身位后,目光里满是震惊:“殿下,他说……”

  “他说什么?”凤二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qíng。

  锦年的话就这样堵在口中,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了什么?你说啊。”凤二反倒不依不饶起来,“他说谁死了?谁?”

  “殿下……”

  “他胡、说、八、道。”凤二收了笑,面无表qíng地一字一顿道。

  他仿佛还是镇定的模样,眼眶却慢慢红了。

  “道听途说的东西,能信么?”凤二一拉缰绳,骏马小跑起来,“我们再不快些,天黑之前就赶不到驿站了。”

  锦年不敢再刺激他,只好催促身后的士兵跟上。

  谁料,凤二的马匹越跑越快,越跑越急。

  锦年心知不妙,对身后吩咐几句,策马扬鞭追赶凤二。但在追到一条山路的拐角后,他再也见不到凤二的影子了。

  “啪!”

  马鞭又一次重重击在马的后臀上。马儿吃痛,不得不将速度硬是又提快了一些。

  凤二却觉得还不够快,怎么也不够快。

  发带散了,疾驰带起的风把他的长发chuī得凌乱不堪。外袍也散了,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臂上,他却顾不得拉一拉。

  也许是被风chuī的,他眼前全是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抹了一把眼睛,又用力的甩了一下缰绳。

  他不知道目的的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急些什么。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让他既想放声嘶吼,又几乎喘不过气来。

  喉咙里似乎被胸口涌上的什么堵住了。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哽咽,一只手掩住嘴,还是抑制不住。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

  有温热的水滴啪嗒落在手背上。

  脑海中却像走马观花一般,不断浮现出路萧的动作和神态。

  路萧在对他笑,路萧吻他,路萧沉默无声地垂泪……

  他说喜欢他,又说他累了,要放手。他温温柔柔地抱住他,最后把他推开,两次。

  凤二想,怎么会这样呢?就算……就算路萧怨他了,只要路萧对他还有感qíng,想要挽回他就不过是一句道歉。

  或者再抱着路萧,吻他,应该够了吧。

  他还没有主动吻过路萧。再见面以来,路萧对他就没再像从前一样亲昵过。他也想吻他,但总是放不下架子。

  脑海中有个声音近乎恶毒地嘲笑起他来:以后,再都没有机会了。

  没有机会吻到路萧,没有机会挽回他的爱,甚至没有机会……再见他一眼。

  只是再见他一眼也不成。

  “不……不!”凤二松开缰绳,痛苦地抱住头,“你胡说!闭嘴!”

  马儿失去控制,跑进山间的一片小树林里后,嘶鸣了一声,将他掀翻。凤二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臂划出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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