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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嫁到_岁月大刀流【完结】(3)


楚辞见了,也并不像往日里那么避之不及,竟然意外的给了老太监一个好脸色,“德喜。”
这么温柔的唤了一声,倒是把那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太监给惊了惊,险些连帕子都捏不住了。
老太监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有些不相信往日里见了他这一副德行,早就忍不住让他滚远点的皇帝陛下今儿居然对他和颜悦色的。
不过他马上又“哎哟”一声,把刚刚断掉的那一嗓子给嚎圆满了。
楚辞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了看虽然还在小声“啜泣”,却悄悄拿眼角偷瞄他的老太监,楚辞的目光有些深远。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陪他到最后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有些jian滑,甚至有些讨人嫌的老太监。
“陛下,奴才先走一步了,huáng泉路上先给您开开道,到了下面,奴才还继续伺候您。”
楚辞把这个老太监的最后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也是他,给了他身为一个皇帝的最后一点尊严。
这个老太监油滑,懒馋,市侩,跟耗子一样滑不溜手,却是心中最明镜儿似的那一个。
皇宫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他惯会溜须拍马,狐假虎威,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但是他也是先皇驾崩前,唯一留给他的贴身伺候的人了。
楚辞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先皇那么看重呢?直到最后,楚辞才明白,先皇是想要他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最长久啊。
他以前确实不懂,尽管不喜欢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把他留在了身边,冷眼看着他在他身边做尽了他所不耻的事qíng。
后来楚辞才明白,老太监其实活得比谁都快活,活得比谁都自在,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只管做他自己。
当楚辞自己明白以后,他甚至是羡慕他的,羡慕一个一事无成,不受宠幸,为人所不耻的老太监。
这确实是让人匪夷所思,却又真的存在的。
楚辞咳嗽了一声,“起来吧。”
老太监立刻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站了起来,谄媚的替楚辞搭上了一件大髦,“陛下,天儿冷,您别把自己给冻着了。”
楚辞鼻子动了动,“怀里藏着什么呢?自己拿出来吧。”
老太监替楚辞捏肩膀的动作就僵了僵。
“手别停,继续。”楚辞放松了身体,别看这老太监圆滚滚的,一副蠢笨模样,其实灵活着呢。
老太监只好苦哈哈的一只手继续替楚辞捏肩膀,另一只手就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
楚辞慢悠悠的在老太监不舍的目光中接过了布包,眯着眼睛打开了,里面是一叠香喷喷的梅花糕。
楚辞捻起一块就扔进了嘴里,果然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好吃!楚辞又扔了几块进嘴里。
眼见着一叠梅花糕就这么见了底,老太监ròu疼得胖脸上的肥ròu都在颤。娘嘞,皇帝陛下今儿不会真的是吃错了药吧?他的梅花糕,用去年窖下来的雪花水,和今年新开的第一茬梅花做的糕!就剩这么一小包啦,他还打算留着慢慢吃呢。
楚辞吃完了糕,满足的摆摆手,老太监又苦着脸送上了一盏热茶。
楚辞喝了茶,这才微笑着道,“想不到福喜居然有这样的手艺,朕以后还真是有口福了。”
福喜想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东西是爷做的?可惜他不敢,他只能痛苦的咧了咧嘴,再顾不上哀嚎,哀怨着脸道,“奴才省得了。”
楚辞心中好笑,却依旧维持着淡定的神色。他当然知道福喜这老太监心灵手巧,可惜他平日里藏得太深了,楚辞也是在最后才知道,这老太监其实最大的心愿,居然是吃遍天下美食,偷遍所有大厨的秘方。御膳房的老师傅,都没有他手艺好。
楚辞吃饱喝足,听着外面有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福喜,你是我身边的总管太监,总得要担当起这个责任才好。外面的那些成何体统?可别让朕觉得你玩忽职守了。”
福喜颤了颤,似乎有些不明白楚辞的意思。
楚辞有些内疚,福喜是他的总管太监,可是他以前不喜欢他,也就没有太在意他。福喜明明能算得上是天子近臣,搞到最后大家都忘记了他的身份。
偏偏这老太监自己也乐得自在,楚辞不看重他,他也就不在他面前晃了。他明明有千百种方法引起他的重视,却从来不在他面前争取什么,还真就把皇宫当成了他庄园,整日里都乐不思蜀了。
不过,楚辞这次却并不打算làng费这个人才了,既然是人才,就得发光发亮才好。
也许,他身边的人,也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任了。
福喜晕晕乎乎的踏出了西暖阁,还有些震惊。他是先皇留下来的人,皇上足够尊重他,却并不喜欢他,他很清楚。一开始他还抱了些期待,不过到了后面,也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所以到了最后gān脆什么也不顾,过自己的洒脱日子就好。
他没想到皇上好像突然转了xing子了。
他更没想到,皇上还对他这样一个老太监,说出了那样的话。
“福喜,你说,我不当我的皇帝,你不当你的太监总管,可好?”皇上当时的表qíng十分落寞,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明白,皇上是认真的,他信任他!福喜想到这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他太监福喜,被皇上信任了。皇上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就像他当初一时兴起,收养的那个gān孙子一样。可惜他的gān孙子没熬过一场风寒……
“福喜公公!”被拦在殿外的宫女太监们看见一晃一晃摇出来的老太监眼睛一亮,纷纷围了上去。
“公公,那些龙虎军好凶,都不准我们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只是担心陛下而已,陛下今儿连午膳都没有用。”
众人围着福喜,还偷偷从袖子里给他塞荷包。
老太监,要不是我们进不去,还能讨好你这样的奴才?
福喜把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袖子拢了拢,就把所有的荷包都笑纳了。送上门儿来的,gān嘛不要?

  ☆、第三章

“福喜公公,您看……”一个宫女忐忑的看着福喜,眼睛湿漉漉的。
福喜翘了翘兰花指,拿帕子捂住嘴巴哼哧哼哧的笑。他自然认得这位,正是在那太后宫中当差的。
当今太后可不是陛下的亲娘,太后一生育了一子一女,可惜小皇子在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偏偏那一年,先皇就把如今的陛下给接进了宫中。
太后可是坚决认为是陛下克死了小皇子的,现在派人来太和殿是什么居心都不用猜的。
前几年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太后可是没少找过陛下的麻烦,后来陛下被弄得烦不胜烦,终于出手好好警告了太后一番。
没成想太后刚刚老实了一段时间,又要开始不安分了吗?其实福喜也觉得纳了闷儿,这太后又没有个皇子傍身,怎么就老是要和陛下作对呢?这,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毕竟,陛下才是如今的一国之主。
也许,是看在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的缘故吧。
看见福喜这幅忸怩的状态,小宫女差点绷不住表qíng。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也没有逃过福喜的眼睛。
福喜扭了扭腰,把帕子甩了甩,差点把帕子拍到小宫女面上,吓得小宫女连连后退。
“杂家怎么知道呢?这位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都不爱杂家近身伺候的。”福喜说完就是一副泫然yù泣的表qíng,拿帕子挨了挨眼角,“不过,刚刚杂家在墙角听到,陛下嫌你们吵得慌,要是再影响了他休息,他就要把罪魁祸首重打三十大板呢。”
小宫女被福喜一个“姐姐”刺激得脸都青了,一听到要打板子,脸色又白了。
“福喜公公,奴婢只是想,想帮太后娘娘来看看陛下……”
福喜翻了一个白眼,“姐姐,你说什么傻话呢?陛下的事qíng是我们能打听的吗?小心……”福喜做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脖子不保啊。”
小宫女脸更白了,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人也煞白了脸。
“多谢福喜公公。”小宫女勉qiáng道了谢,赶紧走了,周围的太监宫女也作了一个鸟shòu散。
福喜眯了眯眼,摸了摸袖子里的重量,得意的哼了哼。
他其实完全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命令那些人赶紧滚蛋的,不过福喜心中还有顾虑,他是不会允许他的人生出现任何意外的。
福喜转身扭着小腰就打算回去,末了又抬起头来,对着房梁上飞了一个媚眼儿,就拿帕子捂住嘴巴娇笑着,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趴在房梁上面,冷着一张脸的黑衣人差点脚下打滑跌下去,房梁更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绷着脸站岗的一排龙虎军个个忍着笑容,生怕被那位暗卫首领给记了仇。那位大人可是小气的很,黑面阎王不能得罪。
黑衣人一张俊脸比身上的黑衣都要黑了。
楚辞在书桌上摊开了一张宣纸,láng毫笔也紧捏在了手中。
这里是他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他不喜欢上书房的空空dàngdàng,冷冷清清,就把公务都带到了寝殿当中。
更重要的是……
楚辞抬起下巴,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是住在西暖阁的,他甚至把东边的暖阁都让了出去,就是因为那边的格局和采光都更加好,利于身体不好的人居住。
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啊。
从发现自己回来了,直到现在,楚辞都拒绝去想冬暖阁那边的人。只要一想到那边住着的人,楚辞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楚辞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亲手从冷宫抱出来的孩子,他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到了最后,居然那样对他!他都是到了最后才知道,原来那个孩子恨他!
他恨他,他亲手养了十年,呕心沥血,悉心教导,视若亲子的孩子恨他!
楚辞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妻生子,他不爱女子,他不能害了别人。
他这一生,注定是没有孩子的。
所以,当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也背叛了他,不管是失去了皇位,军队,财富,楚辞都可以一笑而过。只有那个孩子,是楚辞一辈子的痛。
所以上辈子他才那么心灰意冷。
楚辞自嘲的笑了笑,提笔在宣纸上游龙走凤。
为了当好这个皇帝,他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旁人只看见了他的辉煌,哪里能看见他背后的血与泪呢?
他背负着一个江山,他手中掌握着一个国家千千万万条百姓的xing命。这里可不是几百年,几千年以后,一个国家的掌权者,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可能颠覆成百上千人的命运。
楚辞刚刚登基的时候,心中还有点兴奋。可是当他被每天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国事纠缠,还被那群看他不顺眼的大臣挑刺,当真是再好的耐心与兴趣都要消耗殆尽了,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曾经也想过要把大楚在他手里打造成一个盛世王朝,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太过自大了,但是起码也要国泰民安,人人温饱。
他甚至还雄心勃勃想要成为一个盛世明君,名流千史,成为后代人历史教科书上人人敬仰的那一个最成功的帝王。后来,他才发现,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管理一个国家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世家,皇族,藩王,贼寇,就连朝堂上的大臣都不是和他一条心。
他想要做点什么,实在是太难了。
楚辞不够聪明,也不够狠毒,他没办法杀伐果断,更没办法糙菅人命。他从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曾经在千年以后,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虽然偶尔也会愤青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斤两。
历史上又有多少帝王是真正的仁君?那些成功的帝王,背后还不是尸山血海的堆积?
也许,他是不适合做皇帝的,那个孩子比他更合适。就算楚辞心里冷得很,也得承认,那个孩子真的比他合适,比他合适啊。够狠,够毒,够果断,也够冷血。
楚辞冷笑一声,放下了láng毫,抖了抖宣纸,轻轻chuī了chuī。
把宣纸放随手放在一边,楚辞又拿起了那支láng毫。它本来是被搁在一只jīng致的洗笔上的,和其它的笔相比起来,这一支显得十分的粗糙,简陋。不过,这只láng毫却是那个孩子亲手拔了糙原上贡来的一匹雪láng的毛,花了很大的力气做了送给他的。
他以为那个孩子是真心的,虽然有些不舍那雪láng因为一支笔而遭了杀生之祸,也舍不得责怪他。不过现在想来,那孩子微笑着在雪láng尸体上拔毛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着,他总有一天要把他也如此这般,羞rǔnüè杀。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孩子用伤痕累累的小手把那支笔捧到他面前的时候,楚辞想,那个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有那样的心机和演技,该是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了吧。
“咔嚓。”最终,那支láng毫在楚辞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断成了两截。
它迟早也是这样的命运的,只是这一回,断了他的,却换成了它被赠与的人。
他用那个孩子亲手赠送的笔,写下了他们以后再也无法有jiāo集的话,以后,他们恩断义绝,再不相gān了。
断掉的笔从楚辞的指尖滑落,轻轻的跌落在地板上,再也溅不起任何涟漪。
楚辞望了望窗外,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原来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大半夜了。
起身拿起案头上的玉玺,金龙盘绕,威严肃穆。就是为了这么一块金玉雕刻而成的玺印吗?果真是价值无量。楚辞嗤笑一声,加了鲜红的印泥,重重的盖在了宣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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