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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_对镜毁容/逝川【完结】(112)

  以我的使鞭手法,要和若水合演一出苦ròu计,原本不必叫他这么痛苦的,偏偏若水再三叮嘱,以谨慎计定要我真下手,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对自己人动过粗?……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若水肩头的鞭伤,看他毫不掩饰痛楚地紧蹙着眉头,我心里只觉得劈里啪啦一阵火花乱绽,焦躁得难过。

  看着我越来越yīn郁的脸色,若水适时地屈膝过来,叽里呱啦又是一阵谄言媚笑的鸟语,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什么,只冷冷盯着他,他装做自讨没趣地退了下去。于是我们一起看见了周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奴兵们胆战心惊的神色。

  若水到底给我胡诌了个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我禁不住迷惑地寻思。若是平常的落难贵族,不可能让这些野在边陲的奴兵如此忌惮才对啊?怎么我只是稍稍冷眼沉默,就把这十多个奴兵吓成这样儿了?

  原本以为乌昭城未必那么快有消息传来,岂知才不过半个时辰,护城河上的吊桥便缓缓放下,城门轰轰烈烈地打开,不下千名戎装佩剑的骑兵踏着烟尘,声势骇人地朝着我们所在的岗哨冲来。

  黑甲佩剑的骑兵,如此奇怪的装备,应该不是正规作战部队,奴兵们也没有佩剑的资格,这应该就是秋袭国地方二品以上官员才有的私人亲卫队吧?我装出漠然的神气,冷冷望着那支队伍的临近,颇为迷惑地猜测着。

  忽然有些头痛起来,碰到奴兵我自然可以装着满脸不屑,不开口不说话,可倘若来的是同样有着贵族身份的乌昭城城主,难道我也不说话?……莫非叫我装哑巴贵族?……悄然看了若水一眼,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提点,却见他尽职地扮着谄媚卑微狐假虎威的奴隶,眼角一丝余光都不曾递给我。

  忍下心中的浮躁,心中暗忖,倘若之后当真露了马脚,恰好扯了若水杀回秋绶去,只要还没真正踏入乌昭城,王爷便没理由问罪若水。打糙惊蛇之后,若水自然也不能再冒险潜入乌昭城,自然就得在王爷身边再耽搁一段时日……

  尽管一厢qíng愿地想让若水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却丝毫不曾顾及若水的想法,显得很有些私心,但我总是很难想像,一旦王爷身边不再有若水的身影,一切将会演变成怎样的局面。

  事qíng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发展,近千骑兵在五里之外便逐渐放缓了脚步,极端熟稔地分列两队,夹道而行。我心知此刻来的必然就是驻守乌昭城的城主了,果然,才一眨眼,一匹云龙驹便驮着一身布衣的中年妇人出现了——乌昭城主居然是个女人?!

  我还在斟酌要不要下马,面前那个颇为丰腴的乌昭城主已利落地翻身下马,目光恭敬却极端谨慎地打量着我浑身上下。我就怕她冲过来和我叽里呱啦,更怕她一眼看穿我的伪装,想着不能心怯地露了马脚,便刻意在眼中现出一丝不露声色的不耐烦。

  最后,乌昭城主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翡翠玉扇上,我正担心是不是我哪个动作出了差错,她已上前两步深深拜倒于地,接着便看见列队四周的骑兵们齐刷刷地落地,屈膝跪下,齐声高呼着“妙梓”。

  在乌昭城主殷勤却不敢有丝毫逾越的迎接下,我无须花费一言半语,便威风八面地策马走进了乌昭城。心中却是忍不住的疑云重重:若水到底给我瞎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这看起来不怎么蠢的乌昭城主,一声不吭一句不问地就这么相信了?

  进入乌昭城之后,一直策马不紧不慢地跟随在我身后的乌昭城主,指挥着一群侍卫极为殷勤地簇拥着我,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府第。我犹豫着是不是就该下马,乌昭城主已极为谄媚地凑了过来,哼哼唧唧说着什么,我做着不在意地四下张望,眼角余光扫到若水身上,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便准备下马,乌昭城主脸上登时笑出了一朵花,谄言媚笑地引着我走进那深不见底的华丽府邸之中。看惯了帝都的奢华作派,这样的繁华所在并不太惹我吃惊,叫我惊讶的是秋袭贵族们奢侈的骄傲,像乌昭城这样一个处处设防的军事重镇,当中居然还存在着一个华丽得不知人间天上的府邸,当真就不怕饿得头晕眼花面huáng肌瘦的奴兵们临阵倒戈?

  牢记着若水教导的秋袭贵族仪态姿势,在无数人的簇拥下走进一个宽阔华丽的大厅。扑面而来的沉月香息让我略略敛神,目神为之一清,人已绕过了叠彩流风画屏,纵是狠狠拿捏住的从容自若,也禁不住为之眼前一亮。

  偌大的雕花厅中,没有一扇窗户,数百柔和的烛光透过水晶灯罩,映照在华美的锦绣幔帐上,金丝银线所勾勒出的浅糙花晕,根根剔透灿亮,流光溢彩地折she极端璀璨的光芒。就是这样一个紧闭的室内,却没有任何气息浑浊的迹象,我随处一望,果然看见了秋袭独有的云纹白玉控风仪。

  入室坐定,香茗奉上。我以为此刻乌昭城主必然要坐下来,和我唧唧歪歪说话,没想到她只是恭敬地欠了欠身,朝若水殷勤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屈膝施礼辞了出去。坐在那软若白云般的椅垫上,颇为迷茫地看着乌昭城主离去的身影,我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她怎么也不奇怪?

  “因为邪真妙梓三年前生过一场大病之后,就再也不能清晰流利的说话了。”

  若水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他已然极端卑微姿态地摸到我脚边,轻轻脱下那双他亲自替我穿好的奇怪繁复的马靴,熟练地避开了远处侍从的耳目,解释道,“妙梓是郡主的意思。古邪真是秋袭国大马浑王的掌上明珠,她父王的封地在大马浑糙原,手握重兵十七万,在秋袭国内有极高的威望——如今千寿皇庭失陷,古洌砚很有可能逃去大马浑糙原了。”

  我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样身份的贵族小姐,居然就叫我这么临阵磨枪地假扮上了?

  “茗姑娘不必担心。古邪真大病之后,脾气变得极端古怪,她在两年前离开了大马浑糙原,四处流làng,七个月前,她染病在古稀山去世,消息已经被我封锁,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手中的翡翠玉扇,就是她的遗物。”

  看着若水谄媚的样子,我心里直犯堵,不过如今更担忧的是现下计划得并不周密的骗局,小声道:“秋袭的贵族小姐都是足不出户的?”

  “邪真妙梓很少出门。”若水假装殷勤地捏着我的脚,语气颇为怪异。

  我心中直觉不妙地盯着他,还未等到他反应,画屏后忽然悄然涌入四、五个着衣luǒ露的英伟男子,眼神暧昧地爬到我身前,忽然,一只修长厚实的手,搭上了我的左脚……

  居然叫我扮个如láng似虎、色中饿鬼的可怕女人?!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铮”地断了,管他什么狗屁贵族仪态,猛地后仰抽回落入láng爪子的左脚,顺势便是狠狠一脚踢上若水下巴,看着他极端láng狈地跌出三丈远——生气归生气,可我真没用劲儿啊?

  大约是我忽然出脚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坏了那五个男人,因此都有些畏缩地不敢上前。我心中回想着王爷不悦时的神态,努力装出神色yīn冷、满脸寒霜的模样,若水已满脸鼻涕泪水地扑在地上,又是一堆叽里呱啦惊恐哀求的鸟语……

  我冷眼等着若水的暗示,他又一次磕头时,额头恰好撞到了自己的拇指,我便会意,作出不悦的模样,冷冷拂袖。五个摸进来的男子立即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令我奇怪的是,若水也抹着鼻涕眼泪跟着走了出去。

  ……就这样被丢在偌大的厅堂里,不敢胡乱说话也不敢胡乱动作,短短半刻钟,我就在心中把若水骂了一百二十七遍。

  不断有侍从送来甜点、水果和甜汤,在我冷漠的注视下,侍从们无不战战兢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旦害怕,便不敢太靠近,不敢太靠近我,自然就会减少拆穿我的身份的可能。

  一个人默然静坐在大厅中,看着远处如履薄冰的侍从们,我对若水替我安排的身份产生了微略的兴趣:那是怎样骄纵的一位郡主,毫不在意地将妖yín之名传得举国皆知?那是怎样尊贵的身份地位,使得一城之主也对她唯唯诺诺,满眼谄媚?又是怎样一场大病,使得那位邪真郡主永远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又因何离开大马浑糙原,远走天涯,最后凄惨抱病客死异乡?

  近夜,乌昭城主又殷勤地出现。

  三十二道冷热珍馐一一捧上,我当然明白她是来陪我吃饭的。从若水口中得知,这位邪真妙梓病后xingqíng变得极端古怪,说不清楚话便gān脆不和任何人说话,以她父王的尊贵身份,她也确实有倨傲任xing的资格。

  菜肴一一上桌之后,我始终坐着不动。乌昭城主尴尬地赔笑了几句,之后便欠身告辞。

  我有些郁闷地用过晚膳,捧着青花茶碗等着若水回来,可是,夜色越发深沉,战战兢兢的侍从们也舌头打颤地朝我鸟语了几次,被吵得不耐烦的我沐浴后坐在了厅内的软榻上,将侍从尽数挥退,若水始终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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