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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忆吹箫_玖之月【完结】(11)

  我不再叫师傅老头子了,在那件事qíng之后,再也不叫他老头子,因为他真的已经老了,老的都快认不出我了。

  时光像是回到了八年前,只有我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变着法子逗我玩,而我永远是那么一个表qíng,不哭不笑,像一尊石像。

  现在师傅残了,无论我做什么,他永远都闭着眼,不闻不看。

  我知道师傅在等,他在等待时间的流逝,等到属于他的时间流光了,他就会离开我。

  师傅。

  掌中的手像极了山下路口那颗老松树,粗糙的让人心酸。

  他是不想活了。

  因为他觉得累了我一次,不能再累我一辈子。

  师傅,慢慢摩挲他的手,在掌心写下了那两个字。师傅。

  舞若幽陪我一个月。

  我没理他,他说要留下,我就让他留下。

  一个月里,大部分的活他都揽下了。有时闲下来,他会告诉我些他和商煊玥小时候的事qíng。不过那都与我无关。

  一切都与我无关。

  师傅睡着了。

  自从他受伤之后,他就没怎么睁开过眼睛,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知道。

  当他的眉皱着的时候,就是他睡着的时候。

  他总是在睡梦里深深地自责,喃喃说着对不起我的梦话。

  我听不见,可是我看得见,我看得见他的自责,他的悔恨,自责他的无能,悔恨他没能保护我。

  我不怪师傅。那是我自愿的。

  一直没有告诉师傅,在我心里,除了那个人,师傅就是我最亲的人。

  我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所以我答应了那个无理的要求,当一群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有的只有遗憾。遗憾的事,我怕是不能再见心中的那个人了。

  我不允许这么一个自己站在那个人的身旁,脏了他的身。

  一个月后,舞若幽带着我离开。

  不为别的,只因为师傅去世了。

  我一把火烧了竹屋,连带着师傅的遗体,一起给烧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我把对师傅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抽空。

  心里刀绞一样的痛,痛地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那里。我却哭不出来,任凭大火一点一点蚕食掉和师傅生活了八年的竹屋,一滴泪也没有,像是所有的泪都被火灼gān了。

  舞若幽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回声,走吧。

  我点头,又摇头。

  我想走,真的想走,可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和师傅在一起的竹屋被我烧掉了,和他在一起的屋子都被商煊玥给烧掉了。我所有的家都被火烧掉了。我还能去哪里?

  舞若幽带着我回到了浅缘山庄。

  秦阳迎出门,看见舞若幽身旁的我,欢呼了一声,直直向我扑来。我被他撞的推了好几步。他抱住我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眼眶忽然就红了。我愣愣地看着泪珠从他的眼里簌簌地落下来。人,回来就好,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秦阳抱着我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人,是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心,被我遗失在了哪里。

  秦阳拖着我,从进门起不曾放开过。惹得办完事回来的秦殇剜了我好几眼,红彤彤的妒火烧得很旺。

  老觉得奇怪,安静的秦阳喜穿红衣,而吵闹的秦殇却爱穿白衣。

  秦阳不理会秦殇的火气,拉着他给我把脉。着急的样子让我想笑。明明他的脸色比我还不好。诊了老半天,秦殇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怜悯。

  隔了很久,他放开我的手,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歇歇吧。

  傍晚,舞若幽端着一大碗药来看我,臂弯上搁了件厚厚的锦衣。

  我吓了一大跳,天气才刚刚入秋,那需要什么锦衣,还有那黑漆漆的药,看着就寒心。

  我摇头再摇头。

  终于相信双生子之间会有联系的说法。

  舞若幽和商煊玥,双生的兄弟。除了脸像,有时手段都用得一模一样。不喝药我就硬灌,不肯加衣,那就我帮你加上。

  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药,对那些零零碎碎的糙药或多或少有了些免疫力。

  无论秦殇怎么给我吃大补药,我还是瘦了下去。一圈一圈,瘦到能看见皮肤下面的血管,瘦到衣带缠了又缠才能系紧,瘦到终于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身体的事,本人是最了解的,更何况我懂些医。我知道自己身子弱,可我也知道,那么些药下去,就是痨什子也能补起来。

  我问秦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摇头,起身离开。

  一旁的秦阳,摸了摸我的脸,笑着对我说,回声,你太瘦了。端过一碗粥,看着我把他喝下去,又帮我擦了擦嘴。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水光,他努力地眨了眨,回声阿,心病还是心药医得好,你说呢?

  舞若幽苍白了脸,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的心事,耳朵上蓝色的宝石闪着微光。

  回声,我带你离开吧,我带你去找他。

  第十章 相见不如怀念

  舞若幽苍白了脸,看着我久久不说话,微微颤抖的身子,透露出他的心事,耳朵上蓝色的宝石闪着微光。

  回声,我带你离开吧,我带你去找他。

  他真的带着我去找他了。

  带着走过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带着我回忆那些我不知道的回忆。

  我坐在chuáng上,聍听他声音悠扬。

  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煊玥,师傅的火中月说的就是他。

  也知道商煊玥的名字是为他而改,意为qíng伤于煊玥。

  煊玥,煊玥,煊玥。

  轻轻地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渐渐地染上一种幸福的味道。

  我捂在被子里偷笑,身子拱在chuáng上,微微笑颤了身,惹得舞若幽扯住我的被子不放。

  舞若幽轻点我的鼻子,带着宠腻的笑。

  事实上,舞若幽了解的煊玥也仅仅只限于他的名字,以及和他生活的那些日子。

  他告诉我,在他和商煊玥还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的父亲带来了一个少年。

  舞若幽扶着我,慢慢诉说着那些美好的回忆。

  清秀的少年,带着满身细碎的阳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弯弯的眼角,嫣红的朱唇说着一个让人难忘的名字,我叫煊玥,火中之月。

  他,商煊玥,煊玥,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直到,煊玥被人带走。

  他的大哥商煊玥疯了一样地去找他,父亲因此绝了和商煊玥的父子关系。

  再见时,他带着魅惑的笑容,手上是一柄染血的剑,剑下是他的父亲。

  他说他不叫煊玥,他只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暗杀者煊玥公子,在月夜来临时,在火光中焚尽一切。

  后来,他又消失,整整消失了八年。

  八年后出现,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他的笑容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清丽。

  他笑着对他和商煊玥说,我回来了。

  我问舞若幽,恨不恨煊玥。

  他说,恨,很恨很恨,恨到骨子里也嫌恨的不够。

  我皱眉,那为什么要带着我找他。

  因为你爱他。

  抬头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眸中那个吃惊的我。

  他慢慢地眯起眼,眼中的我被掩住,没有人不爱他。

  那么你爱吗?

  爱,他点头,真的爱,可是不是爱人的爱。

  我点头,舞若幽的眼里从来没有深沉的qíngyù,只有怜爱。

  可是大哥爱他,爱到不能自已,爱到把自己都舍弃了。

  他笑笑地说,悠悠地叹气,脸上是满满的无奈。

  那他长得什么样子?我问舞若幽。煊玥的样子,那是被我遗忘的。

  忘了。

  忘了?我直起身,讶异地看着他。忘了?忘了?

  舞若幽点头,忘了。

  怎么会,抓着衣袖的手,松了下来。怎么会呢?

  舞若幽揉了揉我的头,记得太深,反而忘得越快啊。

  记得太深,反而忘得越快……

  我摇头,那么我宁愿记得他一点点,只记在心头最上面的一层,就记在心尖,那一小小的一块地方上。就那么一点点,真正的一点点。就算只能记住那么一点点,也请让我记得他的样子。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很多的地方多临着竹林。

  舞若幽说,坐在窗前,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仔细地听,就会听见竹子萧萧的声,很美。

  我听不见,我只能看得见,看得见竹叶随风摆动,看见叶子与叶子的jiāo叠摩擦。

  想必我一辈子都不能听见那样的声音。

  煊玥真的是很爱竹,我这么告诉舞若幽。

  舞若幽点头,是啊,很爱竹,也很像竹,和竹子一样,心里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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