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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_秋叶影【完结+番外】(21)

  云想衣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景非焰的额头:“疼么……很疼么?”

  景非焰俯下身子,握住了云想衣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血的痕迹隐约地透了出来,其实还很疼,而他只是微笑着:“不打紧的,我外征战三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莫要放在心上。”

  “撒谎,我知道,一定会疼的。”云想衣垂下了眼帘,用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我都听见了,他们说我是疯子呢。”

  “胡说!”景非焰急了,“他们都是在胡说呢,我这就把他们拉出去乱棒打死,想衣,你不要生气。”

  浅浅的一抹笑,如是恍惚的青烟飘过云想衣的苍白的容颜:“他们没有说错啊,我确实就是疯子。”他的手顺着景非焰的额头往下,眼角、耳鬓、颈项,然后……掐住了,“也许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虚弱无力的手掌,纤细的手指压在脉搏上颤抖着,却卡得很紧,冰冷的、快要断气的感觉。

  “好啊。”景非焰却用最温存的目光凝视着他,眉目间仿佛还是那个不解事的少年,痴心成疾,“杀了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答应你……所有的事qíng。”

  浓浓的忧伤象月光的影子弥漫,漫过云想衣的眼睛、他的嘴唇,把他淹没、溺死,手指滑过景非焰的脖子,绕上去,抓住他:“你才是疯子,你才是。”

  “想衣……”傻傻地凑过去,景非焰很想吻住云想衣的嘴唇,那透明的象冰一样快要融化的嘴唇。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云想衣转过身,缩到chuáng角去,láng狈不堪地躲避着自己的脆弱,勉qiáng从牙fèng里挤出字来:“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许久没有动静,云想衣的身子发抖了。

  忽然有人从背后扑过来,无声地抱紧了他,qiáng悍的手臂环绕过他的身体,有点生气,又有点心疼,用力地抱得紧紧的,想要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让人窒息的怀抱,云想衣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胸口被勒得很疼,疼得发抖。凌乱的喘息、急促的心跳,分不清谁是谁的。

  “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景非焰喘着粗气,恨恨不已,“若是我不好,只求你说与我知晓,莫要这般反复无常,我的心整日揪着竟没有个着落。”

  仿佛是快要哭泣的神qíng,云想衣yù回首,又停住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抱紧我,什么也不要问,这样抱紧我就好了。”

  窗外细雨如沙,声声切切,敲落了院子里的梧桐、敲破了朱阁上的明瓦,不休不休,只道是天有九重,重重青衫湿尽。

  红烛的影子摇曳着,夜已过,暗色未央。

  “非焰、非焰……”云想衣呢喃地唤着。坠落的蝴蝶在风花中依然呓语缠绵,絮絮浅浅的声音化成了灰,埋葬在花下,然后死去……死去。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遍一遍地唤着那个名字,“非焰……非焰……”

  景非焰无言,把他抱得更紧了。也许是真的想要把他勒死,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茶已经凉了。封宁萝轻舒兰花指,端起了那盏梨花香,浅浅地啜了一口,莹雪般的白瓷边沿留下了一抹妩媚的胭脂印。

  赵项顿首,用恭谨的姿态回道:“如若太子妃没有什么吩咐,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封宁萝倚着湘竹软榻,斜斜地瞥了赵项一眼,冷笑不言。

  倒是侍立在身侧的封氏女官忍不住出声:“赵总管且慢行一步,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不迟。”她偷偷看了封宁萝一眼,见主子默然,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忿忿然道,“我等原不知贵朝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辛劳,不但无暇顾及dòng房花烛夜,便是今日过了三朝之期,还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当真是顾天下而忘私,令人好生敬佩。”

  “嬷嬷谬赞了,小人替太子先行谢过。”赵项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道,“太子说了,太子妃亦是出生皇族大家,想来深明勤政为国之理,花前月下之事乃小儿女qíng态,恐为太子妃所不屑,故此不敢来惊扰太子妃,只望太子妃知道他这番心意。”

  封氏女官气得脸色发青,大是不平:“我倒是听府上的人说,太子殿下昨天便动身到海南郡去了,游山玩水之事难道也是公务不成?”

  赵项gān咳了两声,正色道:“海南郡近日急报旱qíng严重,太子关心灾民,亲往海南一视,确实是公务。”

  封氏女官举唇反诘:“海南乃水泽之乡,是景朝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何来gān旱之说?”

  赵项微微一笑:“天灾人祸都是难说的,偏是这会儿海南郡遇上了大旱,真是不巧得紧。”

  封氏女官气不过,yù待再言,封宁萝抬手止住了她。狭长的丹凤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带着针一样刺人的尊严华贵,封宁萝细声慢气地道:“嬷嬷罢了,不要再为难赵总管了。赵总管唱了半天的戏,想来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待到太子归来之日还请转禀一声,让他好歹过来露个脸,免得过了一年半载宁萝竟不知夫婿何许人也,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赵项应了一声,不惊不慌地还礼退出。

  封氏女官眼见赵项出去了,无奈地唤了一声:“公主……”

  “嬷嬷莫要多言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是枉然。”封宁萝浅浅一笑,眉目间依旧清高如斯,“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这几日了,竟没有片刻安生。”

  女官黯然,欠身而出。

  瑞脑销金shòu,青烟袅袅暗香细,却最是难觅花烛。寂寞空庭,美人如花,隔在云端不胜寒。

  封宁萝从状匣中取出一管玉箫,倦倦地靠在窗下,举箫横chuī。美丽的容颜凝固着没有一丝表qíng,唇上的胭脂红艳似血。

  玉箫声乱,断断续续的,显是技艺生涩得很,偏又是呜呜咽咽地缠人,一声一错,如冰泉阻于青苔,子规啼于深涧,凄凉萧索的调子冷了残夏、瘦了夕阳。

  纱窗日落渐huáng昏,斜风里,燕子归去檐间。

  不觉间,竟有琴声相应和,伴着低迷之调,慢慢地吟着,金声yù断处,偏又一转,咿咿呀呀地扯开宫弦,直扯得人心都颤了。琴随箫走,七弦三十二调,皆是宛然。

  封宁萝放下玉箫,静静地聆了片刻,出门循声而去。

  挥退了侍姬,封宁萝慢慢地踱过青阶回廊,到了一处湖畔,一白衣男子盘坐抚琴。见她来,若无睹,依是信手弄弦,却是她起的那个调子。

  “你是何人?”娉婷地立在他的面前,封宁萝平缓的语调中也透出了三分高傲。

  那个男子停手、抬眸,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里去:“新婚燕尔,殿下何做此凄凄之调,岂非不祥?”

  封宁萝若止水无波,兴不起喜怒,望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只是淡然:“天涯陌路,空闺深怨,怎做得欢声?”

  “只叹良人不识明珠美玉,徒惹佳人伤怀,可惜可惜。”那人一声长太息,“愿为佳人长歌一曲,解忧销愁。”垂首,复挑琴弦。

  嘤嘤切切、絮絮哝哝,燕子晓chūn、蝴蝶舞花,轻歌软唱,一曲凤求凰。

  卷五  帘卷西风 人比huáng花瘦

  珠屏围锦幛,玉阶卷晶帘,青铜蟠龙绕柱三丈高,琉璃朱鸟轻衔莲花灯。嫔姬捧着翠羽纨扇侍立榻畔,宦官垂眉敛目跪于殿前侯听。

  玄帝来回地踱了几步,停下来,严厉地望着景非岑:“你说他去了海南郡?残暑未消、日火正旺,还往南边走,他哪来这么好的兴致?”

  景非岑立在阶下,弓着腰回道:“千真万确的事。儿臣昨天去七皇弟那,听他府上的赵总管亲口说的,已经走了两天了。”

  仪嘉皇后雍容端庄地坐在锦榻上,微微地摇头,云鬓间垂下凤凰流珠,在额际摇曳,她优雅地笑着,若不经意状对着玄帝款款絮语:“新婚不过数日,便抛下太子妃一走了之,太子此举当真是大不妥。便是寻常的百姓夫妻也没有这个道理,莫说那位还是封朝的公主,知道的,只说太子少年心xing,贪玩罢了,不知道的,还说是我们景氏有意羞rǔ他们公主,大是有伤国体。”

  玄帝大为皱眉,还未发话,景非岑小心地向前移了两步,刻意压低了嗓子:“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玄帝瞥了景非岑一眼,神色间也看不出喜怒:“讲来。”

  景非岑暧昧地一笑:“儿臣听闻上林苑的习太医说,两日前,太子府里一个男妾病重,太子让习太医开了帖药方,内中有一味贝叶珍珠,此珠特产于海南郡,需二十年以上的贝母育成,甚为罕见,宫中倒是也有些,只是隔了年,太子嫌它不新鲜,故亲往海南采珠,也顾不上新婚的太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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