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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_秋叶影【完结+番外】(31)

  “渴……给我水……”云想衣撑着从席子上滚落,吃力地爬了过去。手指够着陶碗了,一抖,却翻倒在地。他蠕动着,迟缓地挪上前,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猛地咳了起来,血水从嘴角淌下,更渴了,伏下去,和着自己的血,把地面上的水一点一点地舔掉。

  “非焰……”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从指fèng中间滑落。西窗外,huáng花睡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一天一天地冷了,云天外雁字已渺,白jú只在日暮时节凋零。

  转眼间,秋残,冬至。这一夜,初雪。

  云想衣蜷缩在yīn冷的角落里,裹着破烂的棉絮,瑟瑟发抖。月光落地的声音,清清泠泠仿佛叹息,零丁的白雪是风中的花,在死寂的黑夜里慢慢地谢了。

  “好冷……”他喃喃地低语,即使没有人听见,依旧对着自己一个人说,“我好冷啊……”

  寒冷的感觉象是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在身体里翻来覆去地绞动,一直刺到了骨头下面。

  “好冷……”

  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或许就不要醒来。

  案上的残烛暗冷,隐约留下一滴烛泪,gān涸在灯芯。

  朦胧的黑暗中,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轻那么轻,似乎是一种无法触摸的温柔。

  云想衣软软地咿呀了一声,淡淡的月光中,秀气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忧郁、一点点落寞。

  那个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是被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痛苦。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云想衣,结实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拥在怀中,火焰一般的温度燃烧了起来,便是连雪也要焚成灰。

  云想衣摸索着将手伸过去。温暖的拥抱,在寒冷的夜晚,听见那个人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耳边。

  十指jiāo缠,用力用力地抓着,十个指头都要断掉。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前的伤口裂开了,血淋淋地疼。

  “非焰、非焰……”云想衣模糊地叫着,宛如梦呓,“是你么?是么?”

  那个人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及的号叫,猛然跳了起来,扔下云想衣,láng狈地逃开。一路撞到案几、矮凳,被碰得砰砰地响,跌倒了也不顾,掩着脸踉跄地跑了出去。门外的风chuī了进来。

  手指滑过自己的脸颊,上面还留着他的味道,在冷风中渐渐淡去。

  “非焰……是你么?”云想衣这么问着,惘然间叹息如梦。

  竹帘子搭在阶下,吱吱呀呀地摇晃,月光下的影子,一道暗色一道白。

  小小的虫子在下雪的夜晚僵死。

  “非焰……”

  竹帘子掉在了地上,那个人又从门外面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仿佛等了很久很久,才走到面前。

  云想衣卧在地上,看见那双镶金线的麂皮靴子,还有锦缎龙纹的衣角。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景非焰缓缓地蹲了下来,迟疑地伸出手,抚摸云想衣凌乱的头发。发丝纠缠在指间,如是流水千叠,理了还乱。

  “想衣……”终是颤抖着叫了出来,景非焰一把抱住了云想衣,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照见景非焰的模样,瘦了、也憔悴了,眼睛里有浓浓的血丝。抱得很紧很紧,把骨头连着ròu揉碎了碾成末,几乎窒息的拥抱。云想衣张开嘴,竟连呼吸都是不能,要死掉了,溺死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

  “你还喜欢我么……还爱我么?非焰……还爱我么?”云想衣挣扎着吃力地道,血液哽住了喉咙,把想说的话语扯得支离不堪,问他,“还爱我么?”

  景非焰的的身子陡然震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我恨你!恨死你!”却把他抱得更紧更紧。

  “你还爱我么……”黑暗中,云想衣的眼眸就象水中之火,固执地凝视着他,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把人淹灭了焚化了,不能挣脱。

  “我恨死你……”景非焰用微弱的声音迷茫地道,心尖上颤了一下,倏然绞了起来,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低着头,呆呆地望着云想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过他gān枯的嘴唇。嘴唇裂开了,有一丝暗红色的血。疯了疯了,竟如此这般不能忘他。景非焰颤抖着,轻轻地吻他:“为什么恼我?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呢,你竟狠得下心?”

  “你还爱我么?”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

  景非焰觉得自己脆弱几乎不能言语,抱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贴到他的耳边,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爱你……”说着念着,看着细雪在窗外幽幽地飘零,刹那时心乱如麻,嘶哑地喊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想衣!”

  “非焰……”云想衣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边露出温柔而婉约的神qíng,“我知道……知道你爱我,你真的……象狗一样,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回来。”怅然太息一声,“幸好你这么傻,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猛然发出了悲哀的号叫,寒鹄惊起,啼断天外,月光碎了一地……碎了一地……

  景非焰扑到云想衣的身上,恶狠狠地咬他,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胸膛。胸膛上有血ròu模糊的伤口,景非焰象饥饿的野shòu一样,就着露出的粉红色的ròu,生生地撕了下来,咬到口中。他的肌ròu是柔软的,带着糜烂的血的味道,在舌尖上翻卷,嚼着,然后吞下。

  血ròu在牙齿中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手指尖触摸到了他的骨头,掐断了想挖出来。纠缠着,颤抖着,疼得快要死去死去。

  恨他,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连骨头都不留下来。

  ——

  手腕和脚踝上缚着细细的银链子,吊在了chuáng柱上面,扭动的时候叮叮琅琅宛若流水千溅。宫人冷漠地将他胸口上的绷带解开,结痂的血块连着撕了下来,云想衣象砧板上的鱼,痛苦地扑腾着。银链子愈响愈急,和枕边的流苏缠在一起,绕过指尖。

  日色暗去,乌云压上晚天。

  太医和侍女跪下了,把头伏得低低的。景非焰从外面进来,脸色是青灰的,略一拂袖,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走到chuáng边,将银链子解开,云想衣立时瘫了下去,就象没有骨头的泥一样趴着,只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夏日的单衣。

  “疼不疼?”景非焰冷冷地笑,抚摩着云想衣的胸口,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云想衣疼得一直抽搐,却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微微地张开嘴,“咯”地哇出一口淤血。胸膛总是血ròu模糊,景非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伤口上的ròu长出来又被撕开,内肺已经千疮百孔,却qiáng行被汤药吊着xing命,不让他死。

  看着阶外chūn花开了又谢,蝴蝶来了又去,原来岁岁年年皆是醒不了的梦魇。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景非焰yīn着脸,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封宁萝今晨死了,你可知晓?”

  云想衣的神qíng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封宁萝是谁?谁是封宁萝?”

  景非焰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倒是全无心肝,亏她临死了还唤你的名字,当真是半分不值。”

  云想衣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笑声,舔了舔gān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就无心,你又非今日方知,何必巴巴地过来和我说,好生无趣。”

  “你……”景非焰铁青了脸,揪起云想衣的领子,一掌就要盖下。

  “不要打我。”云想衣缩了起来,微弱地叫了一声。

  景非焰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要打我……”云想衣的神qíng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好疼,不要打了,我要死掉了……”

  风起天外,卷着乌云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摇落一地青叶。夜深夜愈浓。

  景非焰紧紧地拽住了手心,骨节上一片青紫,无法言语,只是僵硬地立在chuáng边。红烛渺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云重、杨柳飘摇。

  “快下雨了……下雨了……”云想衣茫然地絮叨着,挣扎着慢慢爬下chuáng,也不理会立在身边的那个人,自顾自拖着身子蠕到角落里躲起来,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会打雷的,我讨厌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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