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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童_幻影莉【完结】(99)

  他把身体松弛到极限,那是第十七刀必要的前奏--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用武器?"

  十三没有笑,他的身体已经绷紧到极限!所有的动能都在他的躯体里酝酿,准备那最后的爆发!他考虑了片刻,才决定回答--

  "我希望能够活着去见他的人,是我自己。"

  段非闭上双眼,松软地笑了一笑:"我的问题问完了。"

  十三眯了眯眼眸,突然双手jiāo叉,将纺锤的针尖往身侧两边的沙地上一划!粗糙的地面与坚硬的物体之间摩擦出两道簇亮的火花,他再次收起双手,摆出最富攻击力的形态--纺锤已经变得更加锋利,黝黑的刃尖上甚至冒出因摩擦生热而产生的青烟!

  滚烫的黑铁!

  与冰冷的弧月。

  "那么,我也问一个最后的问题--"就在段非准备好迎战最后一刻的瞬间,十三突然发出了声音,沉沉的,像他手中的黑铁纺锤一样,黯沉而滚烫的声音--

  段非看到了一头野shòu,在生死关头所抉择的瞬间……

  shòu童【34】 丝带与温柔

  "来,乖一点,我扶你起来。"无是搂着那冰冷的身躯,将人偶般的男人轻轻地扶起来,往赤luǒluǒ的身子上披一件丝绸的褂子,掩盖住那无力的苍白。

  无命显得很乖顺。

  因为无力反抗,所以乖顺。

  他也没资格没理由反抗--那是自己的兄长,他凭什么抗拒?

  即使那双熟悉而温暖的大手,此刻像爬虫的触感一般,黏湿而幽冷。

  是的!透入骨子里的幽冷!

  无是还活着,但在无命心中却已形同死人!只有死人的皮肤,才会让人这样不寒而悚!恐惧打从心底里蔓延出来,喉咙里奋涌着一股类似呕吐的yù望!

  顺着弟弟披散的发丝,无是心qíng很好地把那浓黑柔顺的发绺拢在手心,顺手从chuáng头小案上取来一把木梳,细心梳理着,嚓嚓嚓……细微的声音绵连不绝。

  "段非根本不懂怎么伺候人,看看他,把你弄成什么样?"他叹息着,手势熟练:"想起来了吗?你小时候,总不喜欢老嬷嬷为你梳头,闹着要我替你梳头发,我都只会扎辫子而已,所以你从小看起来就像女孩子。"

  "……"

  "可惜你怎样也不能成为女人。这么白皙的皮肤,这么幼细的身子,你偏偏是个男孩……觉得不甘吗?你无法生成女孩子。女人理所当然能享受到的,你半点也得不到!你都不会觉得不甘心?"

  "……"

  "所以我说爹总是做错事!他gān吗不gān脆给我生个妹妹?无命若是女孩子,我不知会有多高兴!可惜却偏偏是个男儿……"低叹的气息微微吐在luǒ露的脖颈上,无命轻轻掀起微垂的眼帘,默然看向他,伸手握住兄长正在编织发辫的手腕--

  "我没有希望自己生为女人,从来没有。"

  是的,从来没有。

  他憾恨过自己不是女人,因为没有可以给予十三拥抱的柔嫩躯体。

  但他从未悔恨自己是现在这样。

  他是花错骄傲的儿子,也是被十三拥抱过的男子,他并不遗憾,从未遗憾!

  无是不懂他。

  无是大吃一惊!

  不。

  与其说是他大吃一惊,不如他的表qíng简直是惊骇莫名!

  仔细检视着无命那洁白无暇的面容,仿佛想要找到一丝动摇的蛛丝马迹!他失控地摇头,用力捉住手里的发辫,生生拉扯着,像要连根扯下弟弟柔软的头皮!

  "你撒谎!"他大叫。

  "随你怎么想!我是男人,我没什么残缺!"拧着脖子与兄长较劲,脖子上的伤口汩汩地渗着血丝。被无是细心换上的新绷带,再次变得姹紫嫣红,血珠子像红烛的泪滴一般,顺着莹白的胸膛滑下。

  无是摇摇头,突然狂笑,英挺的面容,僵硬而狰狞起来--

  他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弟弟,眼里同样渗出血丝,像快要哭--

  "你是残缺的!你不是我弟弟!"他开始嘶吼,手指却以相反的温柔力道细细婆娑上无命的面庞!在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上,粗糙的指腹摩擦出一道深深的红痕--温柔而坚持的力量!

  "你该是我的人!像花家的一切,你本就该是我的!可你像爹一个样!你们都瞧不起我--我傻吗?!傻子怎能像我一样活下来?!"

  "你做的事件件都傻!爹爹的一切本就归你,你枉作小人--"

  残破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无是一巴掌扇到无命嘴边,手段利索得毫不考虑!就像当年,他们他爹如何对他一般,今日也把同样的手腕用在弟弟身上!耳光扇得又脆又响,无命的嘴唇立刻就噘了起来,牙关渗出血丝!

  "……"白白一颗臼齿,突然从无命嘴里滚落,望着自己的牙落到面前,无命的眼神空dàngdàng,惊讶的茫然压过了疼痛的尖锐。

  牙齿……

  当年的花错,一掌能开山,也没扇掉无是嘴边一根毛,因为那毕竟是自己儿子--打在彼身,痛在我心。

  如今的无是,gān脆利索的一巴掌,轻而易举打掉无命一颗牙,因为他说过--无命才不是他弟弟!

  --他们原本是一脉相连的亲生!

  握紧那颗臼齿,无命的腰身弯下去,像被谁踢了窝心一脚,痛不yù生,不住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无命?无命?!"无是这才慌了。那一巴掌仿佛恩断义绝,覆水难收!他慌忙从背后抱着无命,惴惴不安地贴着那凉凉的后颈,嘴唇擦在那僵硬蜷缩的背上,像条惟恐失宠的小狗。

  "……我说了,花无是,你枉作小人……"不再是哥哥了。他只是个叫花无是的男人!他曾经那么好,为他梳过头,为他牵过马……更小的时候,他每天的生活内容甚至就是为小小的无命四处逞凶,在各个堂口树立花家小儿子的威严……再更小时,自己不爱坐车,惟独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荒废那童年的时光……

  那个人曾是他的哥哥!

  他原本和十三一样,在自己心里,占据着无上的光荣。

  但他的无是死了。

  死在凤鸣城的那条河沟里。

  尸体泡得发白肿胀,却也死得gāngān净净!

  现在活着的这个,不知是谁?

  抬手便打他,如家常便饭,那不是无是--再也不是!

  那背后亲吻着自己的嘴,cháo湿又炽热,点滴地落在冰寒的肌肤上,掀起层层战栗--他找十三试了那么多次,结果却在自己哥哥身上找到那感觉,想来想去,他摊开手心,望着那颗离开族群的,寂寞孤单的臼齿,突然发出森森的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每一次信任的人,终究都会背叛自己!原来世间没有值得相信的任何物事!原来世上最狗屎、最苍白、最无力的承诺就是‘亲-qíng-信-爱'!想到此处,无命红了眼睛!夺眶而出的不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愤怒的火焰--

  "你应该死掉!"迅捷地扭转身子,握在手中的臼齿像飞镖一样,猛力地丢到无是的脸上--白白的小齿没有任何杀伤力,从无是身上反弹,再落到更远的角落,落地时的声音,像一颗心碎掉。

  牙齿当然伤不了无是。

  那不过是无命嘴里掉下的一颗智齿,不是真的飞镖,无命被打落那颗,然后混合着怨恨吞下,反反复复,像个轮回,仇恨原本就没法终止!

  但无是却被激怒!

  显而易见,他像狂怒的雄狮,捏着弟弟薄弱的双肩,发狠摇晃着,像要把无命拆散!

  "你叫我死?!你叫我死?!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不活下来,你就被那混帐连皮带骨吞下!"

  "吞下花家的禽shòu是你自己!"无命嚎叫着,泪水呛着愤气,咳嗽连连。

  他们多么傻?

  狗咬狗,一嘴毛。相煎太急的,原来是他们这对姓花的亲生兄弟!这样的画面若十三看到,莫不笑掉大牙!十三筹划那么多,是否最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错了啊……

  选错怨恨的对象。

  十三只是帮折枝堂,将花家的运程往衰落的路上再送一段,而最终选择灭亡的,不是他们自己么?

  "你果然是贱人!"无是终于为自己弟弟下了定义。

  埋身缠斗,无命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最终是较力的过程中胜利的一方。骑在弟弟身上,他像个骄傲的王。

  睥睨着脆弱无力的弟弟,他的目光既冷又热。抬手拧住无命胸前微微突起的那点绯红,掐得用力,看着那绯樱变得鲜红,看着弟弟喉咙里咳出惊疑而恐惧的喘息,他的表qíng,像吸食了仙丹般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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