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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雪_玉隐【完结】(16)

  家里人都认为姑姑被那个少年拐走了,但是家丑岂能外扬,只好对外宣称姑姑得了急症病死了,也好对她婆家有个jiāo待。

  只有我知道真相,姑姑一定不是被那个少年带走的。可那时我年幼,我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的。所以我一直没说,就连父亲也没有告诉。这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

  十几年过去了,我没听过任何关于姑姑的消息,她生死未卜,家人却早已当她不在人世。有的时候,连我也相信姑姑已经客死他乡,或者自欺欺人地当姑姑是病死在家里的。我想她就算活着,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恐怕也不会幸福的。

  如今我见了阿凉,无端的就想起了那个伤害了姑姑的人。他们面貌如此相似,是否有着某种联系?关于阿凉的身份,我一定要查清楚。而且我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复北身边。

  于是,我让属下带着信物假传消息,说我在城外遇险,找复北求援。复北担心我的安危,毫不怀疑地跟着我的属下离开。

  他前脚离开客栈,我后脚便潜了进去。

  那个叫阿凉的少年居然昏睡在地上,这倒好,不用我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劫了出来,带去一处秘密落脚点。

  我封住他内力,用铁链将他双手锁住,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屋内的柱子上,这才用冷水把他泼醒。虽然这样做对一个伤者来说有些残忍,不过我早已认定他是jian细,不可不防。

  他睁开眼,显然还没有清醒意识到目前的处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居然跪在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询问:“大少爷好,这是什么地方?二少爷呢?”

  真够虚伪的!我冷冷一笑:“别装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复北是不会来的。所以我问你话最好老实回答,免得受皮ròu苦。”

  他愣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铁链锁住的双手,一脸茫然:“大少爷有什么话请问,阿凉会照实说的。”

  算他识时务。我缓和了一下语,问题简洁明了:“你听命于谁?留在复北身边有何目的?”

  他抿了抿嘴唇,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说话!”我不耐烦地揪起他的长发,qiáng迫他仰视我。

  “对不起,大少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奴隶,现在的主人是二少爷,当然听命于他。”

  我松开他的长发,狠狠甩了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上,怒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再耍花样了!”

  他无动于衷,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回答,像是要顽抗到底。

  看来不给他一点苦头,他是不会松口的。但这里不是专门的刑房,没有棍棒皮鞭,于是我飞身出屋折了一段柳枝。如果力道用得对,这细细的柳枝可比皮鞭还管用。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他轻声回答,唇角挂着血迹夹杂着细碎的咳嗽:“大少爷,请您饶过我吧,我讲的都是实话。”

  我没理他,挥舞柳枝抽到他身上。知道他会武功的,我出手就多用了几分力道,每一下都划破他衣服抽在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皮ròu翻卷。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躲闪,或许他明白被铁链拴着封了内力绝对跑不掉的,躲闪也是徒劳。开始他是跪着,直到后来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他除了哀求我饶过他,什么别的也没说。

  我踢他软肋,他痛得一阵抽搐,吐出一口鲜血醒了过来,蜷缩在地上,却再也无力爬起。他仍然是用虚弱的声音哀求:“大少爷,求求您,阿凉知道错了,您想听什么教给阿凉,阿凉学就是了……”

  看着他被我打得遍体鳞伤倒在血泊里痛苦的呻吟,听着他卑微的哀求,我忽然一阵恍惚,几乎就要相信他是无辜的了。

  不过理智告诉我,或许复北就是被这样的表象迷惑的,我不能上当。到底怎么办才能bī他说出实话呢?

  十四 阿凉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肋下伤处钻心刺痛,恐怕是还没长好的断茬又裂开了。其实挨打,我早已习惯了,痛到一定程度,不是昏厥就是麻木。可是我不明白,大少爷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挣扎着用虚弱的声音哀求:“大少爷,求求您,阿凉知道错了,您想听什么教给阿凉,阿凉学就是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合主人们心意的时候,最好问明白,免得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大少爷一直没有回答,他仍然问着那些奇怪的问题。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把锉刀在切割着内脏,如同一场生死边缘的磨难,我闭上眼睛,再也无力言语。我想,也许这次,我在劫难逃。早晚都是这样的结局吧,作为一个卑微的奴隶,在nüè待和责罚中死去,这是我的命吧。

  我忽然想起了阿纯那日对我说的话,“你不逃,就要坚qiáng的活下去,学会保护自己。只要你活着,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可是阿纯已经死了,他要我坚qiáng的活下去,他要我学会保护自己。他却已经死了,我们不会再见了。再见恐怕是在huáng泉路上,yīn曹地府。

  我的思绪又回到在黑水宫的日子。那时每天都能看见主人俊美的容颜,能陪伴在他左右,即使日子清苦也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无端受到责难要好过些。

  我已经放弃希望了,为何痛苦还不能少一些?

  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梦中,我感觉大少爷离开了。又有人进来,轻轻翘开我的嘴,喂进一颗药丸,然后悄悄离去。

  这药丸入口即化,淡而无味。吃下后不久,我全身麻痹。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全然不受支配,伤痛和呼吸轻微的连我自己也察觉不到。就好像灵魂已经抽离,漂浮在空中抛弃了ròu体。

  大少爷回来了,我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可是我无法让自己睁开眼,也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他叫着我的名字,推搡我的身体,试探我的呼吸和脉搏,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阿凉死了?怎么向复北jiāo待呢?”

  我死了吗?大概是吧?难道死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能听能思考但是没有知觉?

  我的身体被大少爷抱起,带到外面。我闻到了泥土的气息,清新带着湿漉漉的cháo气。我听到挖土的声音,然后我被放入刚刚挖好的土坑中,土一点点覆在面上。

  虽然没有糙席裹尸,但是有这个浅坑埋了身上又穿着一件破烂却还能遮羞的衣服,也算不错了。我这样想着,渐渐平静,意识模糊,睡意袭来。接着便要上huáng泉路了吧?阿纯会在那里吗?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消失了,死寂黑暗,无痛无觉。

  我无法判断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我竟然再次回复意识。

  最先感觉到的是痛楚,全身上下受过伤的地方,尤其肋下断骨,随着每一次呼吸,剧烈地刺激着将我痛醒。四肢渐渐有了感觉,我慢慢睁开眼。

  阿纯!我居然看见的是阿纯!

  他看到我眼中的惊疑,微微一笑:“醒过来了?你伤得很重,尽量少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我眨眼,示意他继续。

  他的声音低沉平和:“我们都还活着,本来都是死过一回的,不过又被我现在的主人救活了。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吧,既然你已经被当成死人埋掉,你原来的主人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等你伤好了,再决定去留。”

  他说完这些,转身给我端来一碗浑黑的汤水,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上半身,将碗送到我的嘴边:“来,喝点水。”

  馊臭的泔水、浑浊的泥水我都喝过,不过这碗汤水的味道有些特别,苦涩还带着一些渣滓。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但是有水喝总比没有好。

  他喂我喝完水又扶着我躺好。我却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了jīng神,睡不着。

  我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看上去像一间柴房,墙边堆着一些柴禾和gān糙。我躺在一张下面垫了gān糙的旧席子上,仍然穿着之前二少爷赏赐的那件衣衫,虽然已经被大少爷打得破烂不堪,好歹也能遮羞。阿纯穿着青色的粗布衣服,像是体面的仆从装扮。我想他的新主人待他不错,让他有房间栖身又有空闲可以照顾我。

  躺了一会儿,我觉得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大概是习惯了麻木了。我禁不住开口问他:“阿纯,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神色有些沉重:“新的主人待我很好,救了我的xing命而且从不打骂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他是怎样的人呢?”我有些怀疑,会有这样的主人吗?从不打骂自己的奴隶?

  “我也不太清楚。他武功很好,经常出去做事qíng,不回来这里住。他说他是个杀手,绰号‘幽魂’。不过他在我面前都是很和善的,我真的不相信他那样温和的人怎么能轻易取别人xing命。或许他只是开玩笑,逗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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