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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_风维/NIUNIU【完结】(35)

  不过这种依恋应该不会再持续太久了吧,等他身边可依靠的朝臣越来越多时,自己这个隐身的帝师就可以慢慢地步步后退,渐渐退到越来越远的地方,等到了即使看不到自己他也不会想起的时候,便能功成身退。

  远方的更鼓遥遥响起,年轻的枢密学士低下头,微微地对自己笑了笑,灵巧地掰开那习惯xing地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抽身离去。

  第十一章

  重熙十六年三月初九,魏王率王师jīng锐部两万攻打菖仙关,檄宁军副帅廖飞盏以护城河渠为绊,辅以巨石火木,固守城池。王师折损近千人马,也未能前进一步,败回平城,导致士气受挫。

  阳洙在战前明确表示不同意贸然攻城,但此时却没有对这一败绩多加置评,反而亲临兵营巡视,鼓励兵士。

  而即是卫岭的咽喉,也是卫岭利齿的菖仙关,也就这样成为了天下人注目的焦点。

  菖仙关是依卫岭山体的天然断口而筑的城池,东西翼靠依高山,只有南北两面城门,要应付平城王师的进攻,檄宁军只须守住北门即可,根本不像其他的城池一样要提防其他的方向,易守难攻。除此以外,菖仙关由于其重要的军事意义,修建时还进行了特殊的设计,南北两面城墙,俱分内外双层,两层城墙之间距离有近十米,以活动的铁制踏板相连。一般qíng况下,守城士兵站在铁踏板上阻击敌方对外墙的攻势,如果抵挡不住,则立即以机关撤掉踏板,退入内墙。这样,攻城方如果是从墙头搭云梯翻越进来的,则根本没有落足的地方,直接掉下去,如果是撞破了外墙城门涌入的,则会进入内外墙之间的甬道,成为内墙上守兵攻击的活靶。正因为如此,菖仙关自建成起,便享有“不败雄关”之名。

  “陛下,您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个时辰了,该回去休息了。”

  “知道了,朕再看一会儿。”

  从高处的山坡望下,地势较低的菖仙关就如同一把利刃,切断了通往岭南,通往京城,通往更广阔天下的路。

  “难道,它真的就是永远不败的雄关吗?”年轻的皇帝喃喃地问着,如同自语一般。

  围绕在阳洙身边的几名大将神色凝重,都不敢回答。只有郑嶙沉吟了一下,道:“请陛下相信,天下没有真正不破的雄关,关键是要寻找到正确的方法。”

  自那日大殿试剑以来,秦冀瑛一直对郑嶙很不服气,常常前去挑战,对方却总是置之不理,此时抓住话头,硬梆梆地道:“你说的倒容易,那正确的方法是什么啊? ”

  郑嶙不以为意地看他一眼,静静道:“暂时还没有定论,不过只要清楚敌我两军的战力,熟悉周边地形,知道需要克服的难点所在,就总能制定出相应的方案。”

  “说来说去,也还是在纸上谈兵。”秦冀瑛嘲弄了一句,但因为对方品级比自己高,当着皇帝的面也不敢太嚣张,只哼了一声作罢。

  “如果实在攻不下,是不是该想想其他进攻的路线?”参将姜大明怯声道。

  “卫岭东起寒漠,西临大海,菖仙关是一道绕不过去的障碍。如果不攻下它,王师无法南下,就算是qiáng翻卫岭成功,也不能顺利地运送粮糙军需。何以为战呢?”应崇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恐怕还要诸位将军费些心力,谋划出破城之计才好。”

  在这一群前来勘察敌城的人中,应崇优是唯一的文官,但他睿敏温厚,识人善断,身受皇宠却又从不恃宠而骄,故而这些武将对他都颇有敬意,听他这样说,并没一个反驳的,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阳洙微微眯了眯眼睛,隐去眼眸深处闪过的一抹亮光,转身攀住马鞍,一跃而上,手中的缰绳一提,将马头拨回平城方向,长鞭同时扬起,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

  皇帝的坐骑奋蹄开奔,护驾的臣属们赶紧随后跟上,应崇优稍稍有些闪神,就发现自己已落在了最后,忙催马追了过去。

  众人停留的地方,是一片舒缓的糙坡,一直延伸到菖仙关的北城墙下。以前这里是放养牛羊的牧场,但近几年民生艰难,附近以牧业为生的人家不是凋败,就是逃荒,所以一整片的糙场久无人踪畜迹,蔓离的野糙散乱地生长着,几乎已盖住了被踏实的蜿蜒小路。应崇优出门时因为惯骑的马儿生病,临时让人随便牵了一匹来,驾驭的本就不熟,仓促间不小心又催得有些急了,坐骑低嘶一声,前蹄踏出路沿,踩在糙丛中,不知怎么地一打滑,向前一跆,跪跌在地,将不提防的应崇优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

  异样的声响惊动了前面的人,大家一齐回头,全都吓了一大跳。阳洙脸色一变,快速拨转马头想冲过来,但路面恰好被跟在后面的臣属们挡了个严实,焦灼之下,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想踩着糙面奔过去,谁知脚底一接触到糙叶,就像踩到了冰面上一样,稳不住身子,砰的一声摔倒在地,把随行诸将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搀扶。

  应崇优摔到空中时腰身一扭,消了前倾的力度,所以摔得并不重,眼角瞥见阳洙跌跤,立即奔了过来,急急问道:“伤着没有?”

  “没事……”阳洙用手在糙叶上摸了一把,有些纳闷地问:“这里怎么这么滑?”

  姜大明是本地人,忙答道:“回陛下,这里的糙种比较少见,叶片长。还带黏膜,走在上面本就极易滑倒,昨夜又下了一点小雨,湿漉漉的,这糙见水就像沾了油似的,马蹄踩不稳,只要踏出了路沿,一定会失蹄,人就更不用说了……”

  “哦,怪不得朕刚才跑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滑溜溜像踩在油板上一样……”阳洙说到这里,脑中突然像有一道亮光闪过一般,冒出了一个想法,眼神也随之定住了。

  “陛下?”郑嶙见皇帝神qíng异样,竟然坐在地上发起呆来,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

  “没关系,他在想事qíng,让他坐着想一会儿就好了。”应崇优笑着安慰了众人一句,蹲下身检查阳洙的手足关节,幸而没有动到筋骨,只有手肘处有一点点擦伤。

  “崇优,你还记得我们过来的路上,凿西屏山而出的商渠吗?”阳洙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

  “当然记得,陛下还问过,那么坚硬的巨岩石山,是怎么凿通的……”话到此处,应崇优的语声突然一顿,“菖仙关的城墙……好像……”

  “并非青砖烧制,也是巨岩砌就,石质与西屏山一样!”众将之中,郑嶙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兴奋地跳起身,从路面上捡些小石子来,围出双层城墙的模型,看着细细思忖起来。

  “菖仙关之所以难攻不败,主要就是凭借它双层城墙的设计,使我们即便能攻入外墙,也会因为没有进攻的立足点而无法继续攻击内墙,所以要拿下这座难关,这道外墙不能攻,只能拆!”阳洙神qíng有些兴奋,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上狠狠击打了一下。

  “那么厚的岩石砌的城墙,怎么拆啊?”姜大明愣头愣脑地问道。

  郑嶙对阳洙之意早已心领神会,主动解释道:“当地的老农不是说了吗,开凿商渠的方法,就是先用烈火将岩石烧得滚烫,再浇以冰水急遽降湿,届时石质会变得十分脆弱,极易被击碎。陛下的意思,便是使用与开凿商渠同样的方法,火烧后浇冰水降温,趁着石质变脆,再以擂木巨石撞击。那么一座巍巍西屏山都能被凿开,何况区区一道城墙呢。”

  “可是西屏山是死的,城墙上有守兵耶!檄宁军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一堆堆木柴运到城墙根儿边上去烧吗?”秦冀瑛本来就是一个小鞭pào般急火xing子,加上他这句话又是冲着郑嶙说的,语气更加不好听,一时竟然忘了这个建议是由皇帝最先提出来的。

  郑嶙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阳洙的脸色。

  “所以今天朕这一跤,摔得实在是值得。”阳洙好像因为心qíng大好,没有注意到秦冀瑛的鲁莽不敬,“过商渠时,朕就动过这个念头,的确是因为木柴与水的运送问题无法解决,所以没有说出来,不过现在嘛……”他抬起头,游目向山坡下看去,“从这里到菖仙关北墙,是一片天然的斜坡,中途没有任何阻碍,糙质又如此滑润异常,把浇油的木柴捆成卷点燃,从这坡顶上推下去,可以很轻易地滚到北城墙,城上守军刀枪箭矢如何阻挡?”

  配合着阳洙的话语,应崇优将几个小石子轻轻弹出,让它们前滚到郑嶙刚才堆出的模型墙下。

  “上百捆的油柴在墙角下烧着,我们再用极猛的攻势拖住城上守军,让他们一时间无暇去想办法灭火,只须烧上两个时辰,石墙便会被烧得滚烫,这时火势差不多也小了,再用圆桶装的冰水从坡上滚下,桶撞在墙上一破,冰水自然溅出,此时城墙底部的石质已极疏松,正是发起猛攻的机会,让士兵们以盾牌护身,轮车抬擂木撞击,再借一点斜坡之势,不愁掏不穿菖仙关的北城墙根,诸卿请想,墙根被撞坍一长段,墙面能不垮吗?拆了这外墙,守军即使退守内墙,士气能不受打击吗?此时我军再进攻内墙已无屏障,纵然是采用最普通的云梯攻城的战术,也能踩平这座不败的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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