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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_风维/NIUNIU【完结】(77)

  郑嶙叹一口气,知道他也是职责所在,并不想以自己的权位压他,当下用力拉住依然想闯进去的应霖,qiáng行将他带出宫外。

  令他二人意外的是,刚刚走出宫城,竟看见本应在家里准备启程去西宁的杨晨,正在宫门前的石雕狮子旁不停徘徊,一见二人的身影,便立即飞奔了过来,仿佛就是在等候他们一般。

  “你们出来了?崇优怎么样?”

  “你消息好快,”郑嶙有些讶异,“谁通知你的?”

  “先别说这个,崇优呢,他是不是真的……”

  “应霖心头一痛,将脸扭向一边。郑嶙含着眼泪道:“是……脉息全无,应该已经没救了……”

  “那尸首呢?”杨晨一把抓住他的手,“皇上不容收殓吗?”

  “比那个还糟,皇上十分伤痛,根本不承认应少保已经死了,竟把尸身抱进正阳宫,说要让他在那里休养。”

  “那怎么可以?”杨晨qíng急之下,不由失声喊叫起来,见郑嶙表qíng惊诧,忙又道,“死者入土为安,要是由着皇上,难不成一直让小优陈尸于外?”

  “当然不行!”应霖跳了起来,“小优人都已经死了,皇上还想gān什么?我得去把尸身要回来!”

  “应霖!”郑嶙一把拉住他,斥道,“你添什么乱?难道你没有眼睛,看不出皇上有多伤心吗?”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他威bī太过,小优他也不会……”

  “住口!”郑嶙把脸一沉,“暂且不说你这话有多么不敬,单是平心而论,事qíng走到这个地步,难道都是皇上一个人的错?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我现在还有些埋怨应少保,明明不是绝路,他为什么非要走成绝路?”

  “好了,不要吵了!”杨晨怕他二人再争执下去,会勾起疑心,忙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平息皇上的qíng绪,然后好办小优的后事。我们不能在外面gān等,还是先到朝房那里候着,打听一下宫中的qíng况再说吧。”

  应霖郑嶙二人都是心烦意乱,听了这个主意也没什么异议,三人便一起绕到朝班值房处,派了个小书办到宫门外随时打探消息。

  约到近晚时分,小书办一路小跑回来,三人忙迎上去,还没开口问,便赫然发现跟在他后面的一人,竟是皇帝御前的贴身大太监高成。

  “高公公,现在qíng况如何?”郑嶙感觉不妙,忙问道。

  “不好啊!”高成抹了抹额上的汗,喘息着道,“皇上抱了应少保回正阳宫,给他换衣裳,又用白绫遮了伤口,命太医们诊治,谁要敢说一句没救了,马上翻脸,立bī着太医们开药方子,大伙儿没法子,随便写了一个,皇上忙忙地叫人熬了药,他亲自端着喂……可怜……怎么喂也喂不进去,他就跟疯了似的,竟拿那药碗砸自己的头……”

  “什么!?”三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亏得旁边魏娘娘手快,给拦了一下,奴才们才有机会夺下来,闹得是人仰马翻……后来不知怎么的,摸到应少保的胸口,说还有一点暖气,怕凉了,命宫娥们灌来汤壶,一直暖着。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可守在应少保身边,就跟没了魂似的,不吃也不喝,太后和魏娘娘也束手无策,想起几位大人一向深得恩宠,了解皇上的心思,所以叫奴才来问诸位大人该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神qíng都是呆呆的,半晌后,杨晨方道:“你回禀太后,先不要将此事公诸于外,以皇上生病为由,辍朝几日,免得乱了群臣之心。”

  “是。”高成躬了躬腰,“皇上那边呢,要怎么劝?”

  郑嶙苦笑道:“除非应少保复生,否则怎么劝都是没用的。你且先回去看着皇上的龙体,也许过几天,这个急痛劲儿过了会好一些。我们这几日会歇宿在值房内,”来处理日常琐务,二来随时候旨。”

  “奴才领命。”高成的胖脸缩成一团,忧虑之qíng倒也十分真挚,向几位重臣行罢礼,便慌里慌张地赶了回去。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qíng况却并不如郑嶙希望的那样好转,阳洙坚决不肯相信应崇优已死,不仅不准许搬动他,甚至不让人通知应太傅来京奔丧,靠着用汤壶维持着的一点胸温,支撑自己濒临崩溃的心神,所有的事务一概荒废了,每日守在死者的chuáng边絮絮地跟他小声说话,谁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太后忧急jiāo加之下,特旨宣召郑嶙、应霖、杨晨这三位平城旧臣入宫,希望能够劝解一二。

  在三个臣子的眼里,只有几日不见的阳洙已经憔悴得让人吃惊,满面胡茬儿遍布,眼白一片血红,一双眼睛空dòngdòng的,只装得下应崇优一个,早已不在意周围的任何人、事,对于三人的行礼,他也只是淡淡地用眼尾瞟了瞟。

  “陛下,”见他这个样子,连应霖都觉得心有不忍,上前劝道,“事已至此,您还是看开一些。如今已是五月,天气渐渐暑热,这样不加冰地停着,臣怕……”

  话才说到一半,阳洙冷冷的视线已she了过来,威势凛凛,生生bī退了他后面半句。

  “加什么冰?连你都以为他死了么?这胸口明明还是温的,你不会来摸一下吗?”

  汤壶一直放在上面,就算是块石头也能保持暖意,但这话却没人敢说出口,殿内一时静寂无声。

  “陛下,”半晌后,还是郑嶙开口道,“应少保即便没死,伤势也是沉重的,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您要是一直这样不眠不休地守着他,身体会撑不住的。等将来应少保醒过来,岂不会愧疚难过?”

  “朕没有不眠不休,晚间也会在他身边睡一会儿。”阳洙目光凝滞地看着应崇优毫无生气的面容,手指轻柔地抚着他毫无温度的面颊,“他在跟朕说话,你们听到没有?”

  三人都是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言。

  “母后她们都听不见,可朕听得很清楚,他在说:‘阳洙,别伤心,我没有死……’所以不管你们说什么,朕都要护着他的身体,等他回来。”阳洙毫无血色的唇边浮起一抹惨淡的微笑,表qíng让人心酸,“也许他的确生朕的气,但他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朕相信他会回来,不管多少天,朕一定要等下去,谁 也休想阻拦。”

  郑嶙、应霖两人倒也罢了,只以为阳洙这是悲伤过度自我欺骗,但杨晨听在耳中,却如千钧雷鸣响过,让他心头巨震。

  应崇优在最后时刻的激烈眼神又浮现在眼前,难道真是那颗牵qíng挂爱的心脏拒绝沉寂,拼命地想要传达自己的意念?又或者阳洙的痴痴qíng意真的已深到如此地步,可以看到那冰冷的身体中隐藏着的那抹微弱生机?

  “杨晨,你素日是个最会说话的人,今天怎么一个字也不劝皇上?”郑嶙心急如焚地拉了拉杨晨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皇上这样下去怎么行?再过几天应少保的尸身就要坏了,到时候皇上再想骗自己也骗不成了,万一一个撑不住,出一点不可言之事,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有什么用?”

  杨晨咬着嘴唇,狠了狠心,将头转向一边,走到太后身边,低声道:“太后娘娘,陛下与应少保是患难君臣,qíng深义重,只怕他悲伤过度,神智已是不清。依臣之见,怕是要以毒攻毒,下些猛药才行。”

  “你详细说来,哀家听听。”太后正是慌张的时候,急急地追问。

  “这么由着陛下,时间越拖得久qíng形越是不妙。不如找个机会,先偷偷地将应少保的尸身从陛下身边带走,收殓入棺,设下灵堂,让陛下能够意识到他确已死了,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发泄一下,也比这样郁积着好。”

  “卿家说的有理,只是……”太后有些担心地道,“这个痴儿,日日夜夜守着不肯放松,若是qiáng行违逆他的意思,哀家害怕……”

  “太后细想,若是让陛下眼看着应少保的尸身腐坏,不是让他更加伤心?陛下他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睁着眼,我们准备着找机会就是了。”

  太后此时已全无主意,拭着泪点点头。唤过郑嶙、应霖来,命他们按杨晨之计行事。

  入夜后,一直守在chuáng边的阳洙终于困倦难支,靠在应崇优的枕边闭目入睡。外厢等候多时的三个臣子立即行动起来,绕到御chuáng的另一边,将围屏锦帐撤开,先由杨晨轻轻捏住阳洙搭在应崇优身上的手腕,微微托高,然后应霖乘机将手掌伸到堂弟的身子下面,一寸一寸地朝自己的方向拖拉,拖到chuáng沿边后,再抱起来,静无声息地转身,杨晨再将阳洙的手腕归于原处。放在一个软软的锦靠上面,与同样紧张地在一旁看着的郑嶙一起,随在应霖后面,准备偷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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