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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_妖三【完结+番外】(33)

  呵……他原本打算修书一封至内阁,称自己染疾在身需辞官返乡,未料雅重月竟是连让他保存最後尊严的机会也不给。

  大雅立国,数十代皇朝,他算是第一个被革职贬为庶民的首辅吧?

  不知雅重月会寻个怎样的事由摘了他的顶戴乌纱?

  “正因为诏文中列数的革职理由太过……”秦惜又顿了顿,邪佞满足的看到柳从眉眸中苦痛神色更深,方慢条斯理说下去,“夕qíng才冒了欺君之险前来首辅府。柳首辅是小女子尊崇敬仰的一代名臣,辞官归乡是一回事,但若因‘权大欺主’此等莫须有罪名,落个万民声讨的下场,夕qíng不能坐视不理。”

  柳从眉眸中闪过一道微光,继而迅速隐去。

  “qíng妃娘娘何妨直名来意?”

  秦惜不再拐弯抹角:“柳大人是聪明人,怎样做对自己最好,不需要夕qíng来教。”

  他目露诚恳,似怀万千怜悯同qíng的与柳从眉四目jiāo接。

  短暂静默後,柳从眉双手一拱,涩涩微笑:“柳从眉受教了,谢过qíng妃娘娘指点。不过既然皇上要治柳从眉的罪,柳从眉自问於心无愧,不必再上书替自身开脱。就让皇上做他想做的事好了。”

  秦惜一窒。他假传圣旨,骗柳从眉说他被革职驱除出宫城,本意是想bī柳从眉在离开绛羲城之余还能主动上书请辞,雅重月那边就能将谎言对接得天衣无fèng,谁晓柳从眉心神大乱之下竟然还能保持了思维的冷静。

  秦惜有点乱了手脚,忽然开始反省起自己这麽积极出现在柳从眉府邸上,是否cao之过急,反而容易露了马脚引人疑心?

  该死,初计得逞,他得意忘形了。

  内心狂风大作,面色还是保持了一派从容,秦惜点头道:“夕qíng言尽於此,如何决断,仍归柳大人取舍。”

  柳从眉凝眸注视他半晌,轻声道:“柳从眉不会忘记qíng妃娘娘的好意。”

  *******

  柳从眉担任首辅多年,两袖清风,府邸所有银两细软,不过半刻便收拾完毕。

  秦惜看他上了马车,心头隐隐有什麽地方觉得不妥,细思前後,想不到自己哪里有蛛丝马迹败露,但柳从眉如此顺从平静的接受雅重月将他革职的谎言,似乎也太轻而易举了点。

  他哪里知道,柳从眉自舞英殿为雅重月当庭推出寝房後,早已心如死灰。雅重月是真下圣旨也好,秦惜杜撰也好,他无意计较真假。

  索xing顺水推舟,与雅重月断了这孽缘牵系,从此布衣青山坳,煮酒东篱。

  朝秦惜点了点头,柳从眉欠身入了车内,放下帘帐。

  车驾在渐趋西移的暮色中,朝绛羲城门远去。

  两个时辰後,天色已全黑,赶在城门关闭前柳从眉一行到了城墙门下。

  柳从眉只带了颦香与三名贴身下人,没了首辅车驾,自客栈中临时租用的马车寻常无比,急著关闭城门的守城兵士粗略浏览了一番,便大手一挥待放行。

  马车刚驶出城门,忽听车後马嘶长鸣,踏著飞扬尘土一路疾驰而来的使者高举著真正的圣旨,冲柳从眉乘坐的这辆貌不惊人的车驾大嚷:

  “柳从眉,速速下车接旨!”

  车内柳从眉听得清楚,使者唤的是柳从眉,而非柳首辅。

  不自觉咬紧了唇畔,语调急促的低声催促车夫:“快。”

  但他既然听到了,车夫又岂有没听到“圣旨到”三字的道理。粗野小民,借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皇上旨意装傻充愣,再说为人一世,能有几次机会亲耳听到传圣旨!

  车夫连滚带爬下了车驾,直挺挺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使者驱马很快赶过停歇原地的车驾,一勒缰绳,冷冷对车内喊道:

  “罪人柳从眉,好大架子,还不出面接旨?”

  焚香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柳从眉私自出城?”

  皇帝手中白玉杯嘎!脆裂,上好香茗倾洒一地,碎片深刺入手掌内里,急涌而出的鲜血顷刻与茶水混迹。

  铁青了脸,控制音调又追问一遍:“堂堂内阁首辅,不对朝廷做任何jiāo代就携家仆离开绛羲城,他不想要脑袋了?”

  秦惜垂著首,余光瞟向不敢置信的雅重月,心头得意万状,嘴上却沈吟著为柳从眉找托词:“皇上,夕qíng认为柳首辅一定有他的苦衷……”

  “闭嘴,朕没问你!”雅重月bào喝一声打断他,怒目bī问面前簌簌发抖的小太监:“谁报消息过来的?谁允许他出去的?”

  真是反了!他还在寝宫里怒火未平,这个柳从眉不等他治罪,居然就脚底抹油先行溜走,他是仗著自己在他心尖上,他不会当真对他下重手不成?

  雅重月平素喜怒无常,身边太监也习惯了皇帝忽yīn忽晴或骤然bào怒的状态,但这次总觉得危机更甚,一句话说不好恐怕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报信的小太监回想在回廊上遇到吏部传令,肠子都悔青,为何接到这个倒霉禀告差事的是自己……

  “回、回皇上,是吏部传来的消息,说几个时辰前看见柳首辅府邸上驶出一辆青蓬马车,探子查出首辅府已人去楼空,只剩几个杂事仆役在收拾空dàngdàng的院落……”

  “哢!”皇帝手里再度响起白玉碎片被碾成粉末的可怕声响。

  小太监猛地刹住话头,惨白著脸磕起头来。

  雅重月俊美脸庞扭曲了几分,yīnyīn道:“继续说。”

  皇帝口吻越平静无波,意味著背後掩藏的风bào越大,小太监觉得下一秒自己恐怕会尿在裤子上。

  磕头不止,死活不敢再开口。

  秦惜蹙起眉,拿出丝帕俯身待替雅重月渗血的手掌包扎:“皇上,当心龙体……”

  雅重月头也不抬,挥手将他推出几步:“别碰朕。”

  秦惜不过做个後妃姿态,雅重月无意於他,冷面将他推开,正中他下怀,不禁暗暗窃喜。

  一甩水袖掩住口唇,眼圈半红,泫然若泣不再言语。

  柳从眉前脚一走,他後脚就派人暗中通知了吏部的人。那吏部尚书谷易对柳从眉一向推崇有加、马首是瞻,乍一收到柳从眉私逃的消息,冷汗瞬时流了满背。

  柳从眉是朝廷重臣尚是一说,他是皇帝时刻惦记心头的特别人物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谷尚书不敢怠慢,立即差了吏部几乎一半的人去调查此事,证实柳从眉确实已离开首辅府後,心知纸包不住火,唤人快马加鞭进宫禀报。

  传令的走了没多久,谷易也坐立不安,索xing就到了舞英殿外侧,提心吊胆等著皇帝召见。

  果不其然,雅重月宣见他。一进内厅,就见雅重月双手殷红,眸中冷意浓厚。

  即便是朝廷元老,也扛不住雅重月这戾气十足的xing子,谷易咬了牙,bī自己开口:“皇上,关於首辅大人无故离城一事,臣掌握qíng报有限,不敢妄下断语,还请皇上宽宥时日,待臣彻查……”

  “朕问你,国之重臣,无声无息远避王城,按律怎生论处?”

  谷易似哽了一块鱼刺在喉:“皇上……”

  “怎麽,身为吏部最高统率,祖宗律法背不得了?还是朕要嘱大学士重新考核一番百官经史子集?”

  不再qiáng自按捺的怒意入骨透心,正面承接皇帝杀气的谷易打了寒颤,硬著头皮颤巍巍答:“回皇上,按律……当斩。”

  “啊……”发出微微惊呼的是秦惜。

  双眸含泪的替柳从眉辩解:“皇上,柳大人想必有理由,请皇上慎思,是否曾言及柳大人出城之类的言语,柳大人仅仅是奉旨……”

  他在故意火上加油,唯恐天下不乱。

  此话点醒七窍冒烟的雅重月,瞬时记忆里浮现出内殿寝室中,自己一怒之下吼道要柳从眉滚出宫找墨愈梵的qíng形。

  彼时柳从眉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qíng?

  冤屈?苦痛?还是欣慰?如释重负??

  该死的,他想不起来!!

  找不出头绪的皇帝瞬间炸毛,一拍檀桌,杯盏四散,恨声道:“好!好!!原来如此!!柳从眉,朕气头上让你滚出宫,你果真拿了jī毛当令箭,欢天喜地收拾家当去找男人!!!弃江山社稷不顾,黎民苍生尽抛!!朕留你何用!!留你何用!!!”

  谷易把头埋更低,假装没听见皇帝分明是浸足了醋意、酸味满天飞的前半段话。

  柳从眉和小皇帝之间发生过什麽,他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宁愿自己驽钝猜不出来。

  那七窍玲珑心的柳首辅,入朝为官以来始终书生意气,天下为重,是否命犯太岁,才会牵扯上这麽一段不堪的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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