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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堇_苇【完结】(42)

  他的嗓音是冷的,眼眶却是热的。

  「替我照顾他,继续替我这不称职的父亲。」

  如果棻律可以回国的话,只怕他看不到这天的来临。他儿子的xing格和他年轻时可说是不相伯仲,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连对他亲生父亲都可以不留qíng面的怪责一番。但这样又能怨谁呢?恨的因是他种的,果也该是他受。长袖好歹是他的儿子,并不愚孝愚忠,这点该让他莫大欣慰了。

  「我们的帐还未算清,你就想逃。并没有这便宜的事。」

  嚣狄长袖伸手想为他父亲梳理凌乱的发,但悬在半空中的手终究垂了下来……

  他的生养让嚣狄长袖爱他,他的偏私却令嚣狄长袖恨他。但在这当头,一切似乎不再重要了,他现在在乎的、所担忧的是眼前生命力流失的父。

  他从食盒中拿出热粥喂食嚣狄长流,看着他有点辛苦的一口一口咽下去。

  「袖儿,我是自愿的。不要为了我而被人利用,我不准你把黑军沦为姓李的手中工具,你明知道姓李的准备谋朝夺位。若你真为我而如此做,我的军不会jiāo到你手中,就让军权永远一分为二。」

  嚣狄长袖不言不语,心中却是狠狠一悸。为什么?

  他父身陷囹圄却仿佛完全知晓外头发生的事、仿佛他肚里蛔虫?不愧为名满朝野的嚣狄长流。

  「你以为身处牢中的你又可以做些什么?你就别jiāo给我……我亲手把姓滕的打下来,迟早也会夺回军权。你只要乖乖等待被我救起就好,到那一天,我要看你不甘心的表qíng。」

  沉默开始蔓延在窄小的石壁牢室之中。

  蓦地,有个狱卒打破了平静。「嚣狄将军,时限到了。」

  「什么时限?」嚣狄长袖皱紧了眉。还有时限之分?

  「七皇子殿下定的时限,每次探望不可多于半时辰。还望将军见谅。」

  「如果我坚决不走的话会受惩治吗?」嚣狄长袖抿唇,想不到娆罗緁连这也要管。

  嚣狄长流压下他的肩。「走吧,要阑雪伴着你、照顾你,别要你孤军作战。早该收阑雪为养子,嚣狄家也可留点什么给他。」

  他在嚣狄长袖措手不及时给了他一个紧紧的、结实的拥抱,然后把大氅披回他的身上,「替我跟律儿说声,这些年他受苦了。」

  「你在说些什么?披风你留着用吧!」

  嚣狄长袖焦急地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这里冷得像寒冬深谷,他如何受得了?

  「用不着。」他儿子的手何曾比他有劲了?瞧他都挣脱不开。

  嚣狄长袖猛然抬头。即使他如何不想看这教他拧紧了心的容颜,却不得不要他延续狱中生活。

  他知道这要求对父亲来说是无比残忍,因为他的父是如此的心高气傲。娆罗緁判的可是拔舌根之刑啊,多少人能熬得过去?即使他父是曾叱吒沙场的将军也……他只能用尽人脉,低声下气地求着娆罗緁,好一天拖一天,尽管这只是没了期地延长这苦难。「爹……」

  「嚣狄将军,别难为做小的……」狱卒看他们如此拖磨,按捺不住的出声。

  「你给我住嘴。再有一个字从你狗嘴中吐出,小心你的脑袋!」

  嚣狄长袖转过头跟父亲命令,「照顾自己,我很快会再来看你。我答应你会带棻律来,活着,求他的原谅。」

  要道歉的话他绝不会代劳,若他死去的话才是最不可原谅的自私。他要他活着,无论如何,都不准擅自放弃他和棻律。「等我们来,成不成?」

  他一定要亲耳听到他的承诺才可以安心离开。这个大将军是如何视死如归的铁汉,他清楚得很。「爹,成不成?」

  「成。等你们一起来。」

  嚣狄长流松懈一勾嘴角,这儿子的xing格固执得叫人抓狂。不答应,只怕长袖是生了根不肯走了。

  嚣狄长袖放心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身大步大步走了出去,不再回首。

  他多么害怕再回头多看一眼那如永世踏不出的冷牢、那令人想呕吐的湿漉漉气味、那个孤独又坚qiáng得教他心痛的父亲,他就一定再走不出去。他一定忍不住把这座天牢给拆了,犯下劫狱傻事。

  踏上最后一阶,双眼因不能适应突然而来的qiáng光而酸涩,他仍然没有闭眼。

  嚣狄长袖qiáng迫自己好好认清狱内生不如死和狱外自由的两个世界。他走近到等待他的阑雪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额枕上他的肩。阑雪看不到他的表qíng,却是如此qiáng烈与他的心跳产生共鸣。

  他一直都是了解他的。

  透过嚣狄长袖的肩膀看过去的天空,此刻,万里无云、水蓝晴朗得讽刺。

  「阑雪,你愿意和我、棻律成为兄弟吗?」沉吟在他耳边响起。

  嚣狄人丁太单薄,现下,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所有家人都不在他身边了。嚣狄长袖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也许这正是收阑雪为嚣狄家义子的好时机。

  不知何故,阑雪想起了被嚣狄长袖捡起的那一天、冬末阑煦的街头。对,冬雪意兴阑珊就是chūn天快来的意思。现在chūn季来了,嚣狄长袖给过他的温度还保留在他体内没消退,他会将这暖流壮大加温,随时归还给他的主子。

  「我永远效忠大少爷。」他的答案从那天开始就没有动摇过,以后也绝不。

  「我要的不是忠诚……」嚣狄长袖不堪负荷的双肩颤动,「我要令我撑下去的力量。」

  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chūn始所带给他的难道不该是希望?

  「将军,身为武将唯一的力量就是忠诚。」

  「阑雪,我要娆罗緁付出代价。」他与绂雯都想娆罗緁付出代价,他要报复。「我想他尝与我一样的痛苦,我没日没夜的想得快疯了!」

  「请你放手去做吧。」阑雪垂眸,回了一句。他从来只会以嚣狄长袖的意愿为依归。

  突然,身后传来炽热的温度,守娆争没被吓着。接着,一副温热的躯体贴上他的背。

  他只觉得整个身子被烘暖了,以不属于他却又异常契合的体温。

  「你的体温总是低。」娆罗緁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磨蹭,这是他最近最常做的动作。

  他无比满足的低喃着,以手覆上守娆争的手背。

  这些天来,他总是和争腻在一起。无论上哪儿去、无论做些什么,都喜欢有他伴着自己。

  或坐或站,有时只是揽抱着他,寻找一个位置就舒适得不想动了,在微妙凉意和飘浮chūn花香气的下午甚至会不自觉陷入小寐。想说什么都行、偶尔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或喁喁笑语。

  守娆争垂下长睫,放任自己的身躯被包围下松弛。

  无论什么都击不败时间的流逝,因此,习惯变成了可怕的事qíng。

  他习惯了娆罗緁的气息、体温和指触的温柔。

  当然,身体也呈现完全的臣服,现在娆罗緁不必做什么去缓和他对jiāo欢的害怕,哪怕他只是翻开他的衣襟,他的身体已准备好承欢。只一个吻,都一定能听见从jiāo黏的双唇间流泻出的低吟……

  现在,他并不厌恶他的触摸,因此娆罗緁也格外慷慨、格外温柔。

  娆罗緁就喜欢看他带有暖意的眼睛。如雪般冰冷的他也会在他怀内也化成一滩水。

  「争,该进行四年一次的蚀发了。」

  他绝不让他人看到他原本的发色。那如赤色堇般会在风中燃烧的颜色……

  「是的。」

  二月的微风传来了温柔的嗓音,却宣布着最残酷的命令。

  在房外侍奉的侍官们一听到皇子殿下的命令,立即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铺设。

  他们纷纷戴上白手套,从jīng美托盘上拿起的却并不是好东西,而是令人骇怕的著名毒药,蚀。

  这无色无味的液体带来的疼痛绝非常人能承受。

  守娆争对此并不陌生,毕竟四年前的蚀发对他来说是一生也磨损不了的记忆。

  他看到进来的侍官们全都绑起双眼,因此手脚并不利落。不需要想,他就知道是谁下的命令。

  娆罗緁以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量道,「痛的话,就握紧我的手。」

  接着双手被注进一股温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以微笑回答了。

  其中一个侍官抬首请皇子殿下示意。

  「准备好了吗?」他又低问他的意思。守娆争闭上眼睛,然后点头。

  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反似为安慰娆罗緁而预备,他从来都不怕痛的。

  「开始吧。」

  侍官着守娆争跪在软垫上,把他的银发都散了下来,然后凭感觉拿起了一缕。

  侍官手法熟练的把药液倒于手上,由发尾开始往上抹到发根处。

  全部动作都是静的、室内也没人敢开口说话。娆罗緁边看侍官们的动作、边咬紧下唇。

  娆罗飒那疯老头在他年少的时候bī他看过重犯受蚀发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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